第55章
聞嘉下午發洩完情緒, 也逐漸平靜下來了。她說得再情真意切, 就算趙際聽了進去，也不可能對抗體制。
“外行”管“內行”的問題是體制的沉珂舊病了, 這些年雖然成績下滑, 但是每年奧運還是有一兩塊牌子撐着門面。表面的創傷用紗布縫縫補補，也算表面光鮮，但是內裏的腐肉卻慢慢地在發爛發臭。什麽時候成績真的讓領導丢了面子, 讓觀衆看不下去了, 才有可能一刀下去徹底剜掉這塊腐肉。
世錦賽, 領導就真能幹的出來。而且這事還不能讓肖嶼知道，不然以肖嶼的脾氣肯定要退出國家隊的。
這一時讓聞嘉陷入了兩難之中……
晚上和肖嶼視頻的時候, 肖嶼明顯發現聞嘉心事重重。以前的聞嘉都會絮絮叨叨地分享在校園裏有趣的事情，今天她變成了傾聽者, 除了附和肖嶼的話就一言不發了。
“怎麽了, 嘉嘉，你好像有什麽心事啊？”肖嶼低聲詢問, 一臉擔憂。
“啊，沒有”聞嘉慌忙搖頭“就是要好久看不到你了。”
“怎麽了？”肖嶼趕忙追問，“就算我封訓，我們還能視頻啊。”
“這幾天我要準備期末考試，年後我們專業課有一個實踐調研。因為調研是保密的，所以我可能沒辦法和你視頻了。甚至連消息也不能及時回複。”聞嘉解釋道。
肖嶼感到有些傷感，但是很快調整了過來。現在就相當于他和聞嘉調換了角色。
以前肖嶼封訓收手機的時候，聞嘉就眼巴巴地等着消息。現在角色互換，肖嶼總算體會到那種久久聯系不到愛人的痛苦了。
其實聞嘉是想着借着調研的借口和肖嶼少聯系, 讓上面領導以為他分手了。
為了讓這個謊不那麽容易被戳穿, 聞嘉真的和導師申請了實踐調研, 參與315晚會的暗訪調查。
聞嘉深入農村養殖戶，和卧底記者一起調查瘦肉精豬肉和瘦肉精火腿腸問題。
肖嶼這邊，封閉訓練的狀态不錯，在原本成套的基礎上，又提高了跳躍進入的難度步伐。
在新周期規則下，直接跳躍和難度步伐進入跳躍的節目內容分差異巨大。各個國家一流選手都在逐步吃透編排規則。
Advertisement
因聞嘉項目保密不能時刻聯系肖嶼，所以肖嶼以前每晚晚訓後半個小時的電話粥時間變成了加練的時間。
領導看肖嶼沒有煲電話粥，公休日也沒再往外跑，就真的以為肖嶼已經分手了。
張主任把趙際叫去訓話:“你看，肖嶼現在訓練狀态多好。要出成績的運動員還是少把心思放在女人身上，等到奧運會你們就知道我的決定多麽正确了。”
2017年花樣滑冰世錦賽在意大利的米蘭進行。這裏具有條件良好的天然山脈，是冰雪運動的聖地。
歐洲同中國有着幾個小時的時差，因此運動員需要提前一周到達調整時差，适應場地。
本次世錦賽中國隊的男單和雙人滑獲得了三個滿額參賽名額，女單獲得了兩個參賽名額，冰舞僅獲得一個參賽名額。
飛機剛剛落地，肖嶼就和聞嘉發消息報平安。中國現在雖然是深夜，但是他希望他心愛的女孩，一起床就可以看到自己的消息。
這次世錦賽将決定18年平昌冬奧會的參賽名額，所以總局領導格外重視。
領導給花樣滑冰隊定下目标：肖嶼争金，除冰舞以外其他三項力争拿下平昌冬奧會三個參賽資格。
這個目标對于以前的肖嶼來說手到擒來，但是對于現在的世界男單競争格局來說，肖嶼的壓力還是不小的。
賽前半個月，肖嶼嘗試4Lz+3F這個目前最高難度連跳時，側摔了一跤。
起來後，肖嶼一直感覺胯部隐痛。去拍了CT才發現，胯骨軸輕微移位，左腳螺絲骨還有輕微骨裂。
肖嶼作為運動員，受傷和忍受疼痛是必修課，如果不是這次拍片，他自己也察覺不到左腳骨裂了。
對于胯骨移位問題，不可能通過手術治療，只能休賽期帶上矯正帶盡量恢複。
左腳的骨裂，正常來說是要上夾板固定恢複的。而距離世錦賽只有半個月，肖嶼只能打了一針封閉先比賽，等休賽期再一起治療。
賽前，國內媒體早就打出【肖嶼沖擊世錦賽三連冠】的标題，twi上運動版熱趨也都在讨論肖嶼能否奪冠。但是對于重傷的肖嶼，這并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
冰場試滑時，肖嶼發現音樂帶的音質有些問題，可能拿的不是正确的那版demo，于是去找趙際反映。見趙際在打電話，他便在門外禮貌等待。
“張主任，您放心。聞嘉答應我和肖嶼分手了，絕對不會影響他這次世錦賽的狀态。”趙際在電話裏再三向張主任保證。
肖嶼頓時如晴天霹靂，他就是覺得這段時間聞嘉的狀态奇怪，本以為是自己沒有抽時間陪她生氣了，原來背後還有這些故事。
肖嶼腳步踉跄，不小心碰到了門把手。趙際回國頭來，發現肖嶼站在門外，有些尴尬。
“肖嶼，你怎麽來了？上午的試冰怎麽樣？”趙際用笑容掩飾自己的尴尬。
“趙指導，我都聽到了，是你們逼嘉嘉和我分手的是吧。”肖嶼的語氣冷靜，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現在憤怒到了極致。
“沒有，我們沒有讓聞嘉和你分手，只是希望你們少聯系點，怕影響到你的訓練狀态。”趙際語氣讪讪。
“笑話，我這麽多年來兢兢業業，什麽時候因為過私事耽誤過訓練？我怕你們這樣做才是耽誤了我的狀态吧。”肖嶼冷笑出聲。
見沒辦法維持表明的平和，趙際也不裝了“總之，讓你倆分手全力備戰奧運會是領導的意思，你要這次成績好了，你談戀愛的事情大家就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這次要是比砸了，聞嘉的處境只會更尴尬。”
“威脅我是嗎？”肖嶼不敢置信。
“不是威脅，這是通知。這次世錦賽有多重要你自己清楚，最好別和我鬧脾氣。”
肖嶼感受到了無力感，作為明星選手，粉絲領導和贊助商都捧着，但是他再厲害也只不過是一個需要聽領導話的運動員。
肖嶼冷靜下來，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畢竟如果這次拿不出成績，領導可能對他談戀愛的事情更為嚴苛了。
可是總是事與願違，胯骨移位，左腳骨裂這些傷都是明晃晃地擺在肖嶼眼前的檻兒。封閉只是短暫緩解了他的疼痛但是終究治标不治本。
3F落冰翻身，4T雙足落冰
清楚內情的明白這是肖嶼受傷了，不清楚的還以為肖嶼這是被鬼附身了。
遠在國內的張主任看着這場直播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肖嶼節目還沒結束，他就一通越洋電話打給趙際，劈頭蓋臉的罵了起來。
“這小子是不是翅膀硬了？真以為自己是明星選手，敢和我甩臉子。讓他分個手就這個樣子，以後還能乖乖聽中心的話嗎？”
對于這些領導來說，聽話才是運動員的最寶貴品質。你可以成績不好，但是你不能桀骜不馴不服管。
趙際現在也一個頭兩個大，他知道肖嶼比賽拿比賽開玩笑的人，他的傷勢本來就比較重，加上狀态不佳，這種情況很正常。
肖嶼結束節目的時候，已經完全沒有表情了。從他眼裏完全看不出對這套節目的投入。
其實他自己現在心裏也心如死灰，比成這樣不是他本意，他已經很努力的控制動作的完成，但是奈何身體不聽使喚。拿不到好成績，領導說不定真以為聞嘉是紅顏禍水呢。
趙際本還想說些什麽，但是想着昨天那麽尴尬的對話，就什麽都不說了。
沒想到還是肖嶼主動開了口:“你放心，我不是在擺爛，只是身體狀況不好，在拿到好成績這件事情上，我們的利益是一致的。”
趙際知道肖嶼是個好孩子，但是聽到他這樣說，內心更加崩潰了。如果真是刻意擺爛還有救，如果真的是因為身體狀況的原因那才是真的讓人難辦。畢竟距離冬奧會也就一年了，如果真的傷得非常嚴重的話，一年的時間不知道夠不夠恢複。
“我們都知道你的性格，明天的自由滑放開滑，你後面還有江哲頂着呢，名額這事你別操心。”趙際只能安慰肖嶼，實際上肖嶼的失利，基本上意味着第三個名額泡湯了。
比完賽，肖嶼主動要求對一再給自己加了一針封閉。雖然都知道這個東西對運動員的身體是百害而無一利的，但是明天的比賽他必須要拼下來。至于後果，他現在沒有時間考慮，反正這次世錦賽比完這個賽季就快結束了，肯定是要動手術，徹底把傷病問題解決的。
自由滑，肖嶼還是發了狠。雖然能看得出來滑行速度不如以往，但是他的意志力很堅定。幾次快要摔倒的動作都被他咬牙拼了下來。
直播面前的聞嘉看得淚流滿面，他知道肖嶼選擇這樣的落地方式，膝蓋要承受多麽大的沖擊力。他還有那麽重的傷，完全是拿命來拼這場比賽。
國際裁判也有意擡舉，名将光環在這場比賽中起了作用，雖然最終沒有擠進前三。但是從短節目的第十追到了總分第五，也算是保住了冬奧會的三個名額。
場邊的趙際看着有些動容，他一路看着這孩子走過來的，這孩子什麽性子他最清楚。雖然前段時間聞嘉受傷退隊影響了他的狀态，他也在盡力調整。只不過領導的意思他也不好違逆，只能回國後再勸勸張主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