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這是一個陌生的國度, 月光之下是一張張東南亞面孔,說着一口他們聽不懂的語言,他們不認識這一路的人, 也沒人認識他們,所以她才敢這樣放縱。

她恍惚地想。

她乘在熱風中, 耳朵像被一雙手蓋住, 眼睛不自覺地閉攏, 過電後的身體麻木而無法自控,意識輕飄飄,卻又斷斷續續地清醒着。

這是一場刺激的冒險, 仿佛她的腳真的踩在了雲上, 來時飛機上的天馬行空成了真。

她無法自拔,從僵硬的被動逐漸變成迎合。

直到摩托車突然停下,她随之一晃, 兩人毫無預兆地分開,她才發現自己眼睛也熱得濕漉漉的。

已經到達酒店了。

她心髒亂打鼓, 手背抹了一下濕噠噠的嘴巴, 身後的人先下了摩托車。

她忽然忘記腳應該踩哪,蹬了兩下都踩空, 小陽春卡着她咯吱窩,直接将她抱了下來。

她貼着他胸口, 他在她頭頂啄了一下。

雙腳落到實地,她擡頭看對方, 發現他脖子一片赤紅, 凸起的喉結在滾動,兩側經絡也繃得格外緊張,像是剛被迫拉離戰場, 戰鬥因子還在他血液中叫嚣吶喊似的。

小陽春付了錢,說話聲音緊繃,他看向她:“是這裏?”

她随意地瞟了眼酒店大門,點頭:“嗯。”

摩的司機親切地向他們告別,她極鎮定且自然地合掌說“薩瓦迪卡”,手還沒放下,就被小陽春一把捉住了。

“走吧。”小陽春牽着她往酒店裏走,辦理入住登記。

她在前臺立着的一塊堪比鏡子的銀牌中,看見自己臉頰上的紅印,是被小陽春掐的,她不自覺地揉了揉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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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陽春拿好房卡,側頭看她一眼,不聲不響地拉着她走進電梯,電梯門慢慢阖上的時候,小陽春親了親她臉上的紅印子,他的呼吸滾燙又沉重,她也頭重腳輕。

這一路,除了“是這裏”,“嗯”,“走吧”,他們再無其他對話,沉默地走進小陽春的房間後,她的手已經被握疼了。

關上門,小陽春把他自己的包随手一撂,又把她一直背在胸前的扁塌塌的雙肩包扯下扔地上,然後将她拉到了他的胸口。

她其實有了預感,在從摩托車上下來,看見小陽春青筋暴起,脖子赤紅的時候。

門背後的吻逐漸失控,白色的單人床深深地陷了下去。

熱帶地區的曼谷夜晚,所有的描繪仿佛都是熱浪、汗水、醉熏,以及失控。

他們迫切焦躁,心火燎原,初次的莽撞後,人類的本能很快教會他們無師自通,她感受到了她和對方在體型上的差距,她哭得像發洩,卻又有一種連她自己也無法理解的感動。

雙肩包裏的手機鈴聲響起,是室友詢問她的去向,她身上的人滴着汗水,落進她眼中,滾燙刺痛着她,她視線模糊不清,意識在腦中爆|炸,然後是沉沉浮浮。

她以前問小陽春,橫渡黃河到底危不危險,小陽春說:“你在岸上,有時候看着浪好像不大,但你進黃河裏面,就會發現你是被浪推着走的,你控制不了。黃河很會吞人,河面下到處都是旋渦,把你卷了,你別想再上岸。”更何況是驚濤駭浪時。

她在黃河邊住了三年,年年夏天都見附近居民大膽地踏進黃河,她從不敢嘗試。

今夜她想,原來被卷進驚濤駭浪下的旋渦,真會身不由己,難以自救,同時沉淪深陷。

最終,她還是在快窒息時被撈上了岸。

她大汗淋漓,一動不動地睡着,呼吸逐漸平穩,過了一會,感覺有人在看她,她睜開眼。

果然,小陽春支着手臂,伏在她身側,正一瞬不瞬地凝視着她。

她想,線繃得太緊會斷,氣球吹得太滿會炸裂,洩洪時的巨浪能吞沒生靈,任何事情克制久了,一旦在極端松懈,就會走向失控。

從高二那個冬天,他朝那個叫許向陽的男生揮出拳頭開始,他就一直在忍。

她還記得去年九月,他離開前說的那句咬在齒間的話,他說“我再等一年”。

他多等了這一年,他們也一年未見,今晚他大約再不用克制了,他看着她,眼神是從沒有過的放肆。

而她又何嘗不是,他們還沒開始談戀愛,卻先跨足到這一步。

她不知道第一句話該怎麽說,是要扮可憐說好疼好累,還是兇他太野蠻不是人?

她應該害羞,把眼睛重新閉上。

于是她又要閉眼,在她閉上前,小陽春又開始親她。

她這十幾年體會過各種快樂,但從沒體會過這一種難以言說的,他們又抱在一起,彼此都對這種親密感覺着迷不已。

房間悶熱,他們身上都是汗,濕黏黏的感覺并不舒服,但小陽春一直抱着她沒放。

她窩在小陽春懷裏,聽見手機又響了,她踢他一下:“電話。”嗓子有些堵,她清了清。

小陽春半閉着眼,在她臉上咬了一口,才下地去門背後撿起雙肩包。

她忽然沒眼看,雙手捂住自己眼睛。

小陽春在她頭頂笑了笑,接着一陣翻包聲,手機鈴聲貼近她耳朵。

“接電話。”小陽春說。

她重新睜開眼睛,接起室友電話,小陽春再次上床,床墊往下陷。

“我的天哪你終于接電話了,你去哪了?”室友謝天謝地。

她清清嗓子才說:“在外面。”

“知不知道我發了多少微信給你,你一條都不回複,打你電話又不接,我多怕你出事,這裏可是泰國!”室友自說自話。

她忙打岔:“抱歉抱歉,我沒聽見。”

“你一個人跑哪裏去了,還不回酒店?現在太晚了,你快點回來,不然我們去接你,你現在在哪?”

她只好道:“我碰上一個朋友。”

“朋友?”室友詫異,“你在曼谷有朋友啊?”

她難得心虛,讓室友不用等她,她晚點再回,事實上她的房間就在樓下。

挂斷電話,她看手機屏幕上一層水汽,問小陽春:“你覺不覺得這間房特別熱?”

小陽春汗流浃背,手臂搭着她,臉趴枕頭上說:“是熱。”

被子早掉到了地上,他們身下的床單濕透了。

過了一會,兩人慢慢轉頭,看向空調出風口,沒聲,也沒風。

原來這兩個小時,空調一直沒開啓。

她無語地踹他一腳,小陽春笑着把她抱起來:“先去洗澡。”然後去門口把空調打開。

她很不舒服,先去浴室洗澡,洗完澡忍着髒,她圍上酒店的浴巾出去。

地上的衣服都被撿起來扔在濕床上了,小陽春說:“睡這兒。”邊上還有一張單人床。

牆壁不隔音,她抓着浴巾,坐在床沿聽着水流嘩嘩響,天人交戰兩分鐘,她還是決定回自己房間。

要跟小陽春同床共枕一晚上,她還是覺得有點不好意思,這份害羞似乎姍姍來遲。

她脫掉浴巾,換好髒衣服,走到浴室門外,隔着門對裏面喊:“我房間在3012,我先下去了,明天早……”

她話還沒說完,浴室門霍地打開,小陽春赤着身,渾身是水地将她捉了進去。

她吓一跳,血往上湧:“你臉皮怎麽那麽厚!”

小陽春說:“你臉皮什麽時候這麽薄了?”

“我當然厚不過你!”

“哦,那承讓。”

小陽春把她捉到花灑底下,她被從頭淋到腳,鞋子是涼鞋倒沒事,但她身上這套衣服自然沒法再穿出門。

她像只熟鴨子,紅燙紅燙地又被翻來覆去洗了一遍。

小陽春帶了兩套換洗衣服,他把餘下一件T恤扔給她。她把他推出門,穿上衣服後翻出吹風機吹了幾下頭發,半幹後她走出浴室,見小陽春穿着件褲衩,坐在沙發椅上,捧着碗飯狼吞虎咽。

酒店剛把餐送上來沒多久,他的盤子就空了一半,她問:“你多久沒吃了?”

“上車後到現在。”

那是挺久,她捧起她那份,說:“我的給你點?”

小陽春把自己的盤子遞過來,她沒動:“吃剩了再給你。”

小陽春扯了下嘴角,滿不在乎地收回盤子,繼續吃他的。

她覺得自己的心腸變軟了,她還是先把食物分他一半才開始吃。

酒店的單人床很小,睡兩個人實在擠,但這晚他們誰都不抱怨,臉對着臉說了半天話。

“大一九月底開學。”小陽春說。

“我們學校九月一號開學,開學一個禮拜後就軍訓。”她說。

“哭了給我拍張照。”

“你瞧不起誰?”

“你高一的時候不就哭了?”

“我就故意嚎了兩嗓子。”這麽幼稚的事她以後都沒再做過。

小陽春笑笑,莫名其妙又摟着她吻。

她舌根開始發疼後才睡,這一覺她睡得極沉,身體像跑完馬拉松一樣疲憊,第二天她眼皮睜不開,窗簾漏出的一絲光提示着她時間。

再次清醒時已經到了下午,她忘記了她之前在半睡半醒的時候已經跟室友打過電話,她趴在枕頭上又給室友發了一條微信,室友忙着玩,回複她:“知道了知道了,回去你再給我老實交代!”

可惜她暫時回不去,二十歲的男人不知餍足,她在這間房裏又呆了一天。

第三天,她終于能穿上她那件曾被花灑沖濕的衣服,趁着同學都在外,她下樓去換了一身,她沒讓小陽春進屋,畢竟房間不是她一個人的。

換好衣服,她和小陽春頂着炎炎烈日出去玩,中午找一間商場吃飯,餐廳在三樓,手扶電梯停着不動,不知道壞沒壞,也沒任何标志,有人直接步行上梯。

三樓很近,小陽春拉着她正要往上走,她扯住他手臂說:“坐電梯。”

小陽春說:“有你這麽懶的?”

“你現在不就見到了。”

結果找到電梯一看,維修人員正在檢修,根本坐不了。

她臉在小陽春的手臂上滾了滾,小陽春說:“快點,待會兒來不及吃。”

她認命地再返回電梯,說:“要不是這家網紅店我盯了很久,我真想換一家!”

她剛踩上樓梯,後領被小陽春一拽。

“幹嘛?”她搶回領子。

小陽春把她趕到後面,然後彎腰,握住她雙腿,将她往上一背,她詫異過後立刻從善如流,抱着小陽春的脖子,在他耳邊親了一口。

小陽春邁得飛快,眨眼就背她上了三樓。

下午的時候,小陽春按照原定計劃要趕回柬埔寨,他只帶了兩套衣服,原本就只能陪她兩天,他母親還在暹粒等着他。

她很想讓小陽春別走了,到時候跟她一起回國,可她又覺得這種話太膩歪,而且顯得她多稀罕他似的,更何況就算回國,他也要回蕪松鎮,而她要回老家。

她不願做這種纏人的事,所以很潇灑地跟他吻別了。

之後行程切換到了清邁,四天後,他們一行人旅游結束,順利返回國內。

她跟小陽春每天都聊微信,偶爾會視頻,父母送她的這部手機內存小,如今系統常需要清理空間,她把其他人的聊天記錄都删了,唯獨她和小陽春的對話,她連一個标點符號都會反複看。

她想他,也會告訴他,但從不說的情深,他也是,說想她的時候像在說天氣真好。

小陽春回蕪松鎮後,她刷到了方檸萱和茍強發的朋友圈,他們三人又聚在了一起,有時吃飯有時玩,她隔着屏幕看他的生活,把照片放大,從他臉上捕捉他的心情。

這天已到了八月中下旬,她收到一通陌生電話,對方自稱某音樂制作人,她懷疑她可能遇上電信詐|騙了,挂斷電話後她給小陽春發了一條微信。

小陽春沒回複,他直接打來電話。她聽見他那邊有人問:“這套房子怎麽樣?”

小陽春朝對方說:“稍等。”

她好奇:“你在哪?看房子?”

“嗯。”

“你看什麽房子?”

“我現在在你學校附近。”

她莫名其妙:“我學校附近?蕪松中學?”

“Y省理工大。”

她一愣。

小陽春似乎在跟別人說着什麽,說了兩句後,他走到一個僻靜的地方。

他道:“我九月底才開學,所以打算在你大學附近租個房子,短租一個月。”然後又低聲說,“這樣可以和你多呆二十天。”

她家飯店就在家樓下,她深呼吸,跑下樓,拐出小區後直奔飯店,穿過嘈雜的人聲,她沖向收銀臺說:“媽,我想提前去大學适應環境!”

兩天後,她拖着兩只行李箱,滿頭大汗抵達Y省,小陽春擦了擦她貼在額角的濕發,接走了她的箱子。

作者有話要說:  期待下一個周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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