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淩晨兩點多, 打開窗戶,半點聲音都沒。

酒店只是三星級,但房間夠大, 環境衛生,窗戶正對馬路, 這個時間沒車過, 耳邊極其安靜。

“開窗不冷?”

“我就說剛才怎麽覺得涼絲絲的, 像哪裏漏風了,原來是這房間窗戶沒關嚴。”她說。

“所以你幹脆把窗戶全開了?”小陽春走了過來,站她背後, 下巴擱在她頭頂。

她腦袋一沉:“通一下風。”眼又往上瞟, “你冷嗎?那我關窗。”

“不冷。”

她的腦袋跟着他的下巴動。

小陽春剛洗過澡,身上的味道和她的一樣,是一股很濃郁的花香味。酒店提供的沐浴露不知道是什麽牌子, 初聞時她覺得俗,現在從小陽春身上聞到, 她又覺得有些清爽。

“你頭發還濕。”小陽春說。

“那你還墊着我頭發。”她道。

小陽春故意動了動下巴, 過了會說:“有點口渴。”

她剛想說那去喝水啊,下一秒就感覺頭皮一熱。

小陽春抿住了她的頭發。

他的嘴唇不薄不厚, 溫溫軟軟,不像他的表情和說話語氣, 總帶點冷或者嘲諷。

因為反差,所以每一次這種溫軟碰觸到她肌膚的感覺才更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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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頭皮被刺激的連帶後脖頸都在發麻, 她卻故意問:“解渴了嗎?”

“不夠。”小陽春在她頭頂說。

聲音很低, 像滲進了她的皮膚裏。

“那你多舔舔。”她故作鎮定。

小陽春一笑,牙齒輕磕她頭皮。

這回她沒忍住,眼朝上看着對方:“你也不嫌惡心!”

小陽春說:“你連自己都嫌棄?”

她道:“我頭皮要掉了。”

“正好讓我見識一下。”

她被氣笑, 手肘撞他一下,發麻的脖頸漸漸變正常。

底下忽然一陣喧嚣,她目光被吸引過去。

是馬路上走來了一群男女。

他們的房間在三樓,視覺上感覺離馬路很近,夜色深沉,跨年夜的狂歡被這群男女帶到了這裏。

這群人在馬路上嬉笑打鬧,普通話和方言混雜,越走離他們越近,大約是被燈光吸引了,有人擡頭望了過來。

咣——

小陽春把玻璃窗拉上,鋁合金砸出響。他手臂長,将靠邊的窗簾也一把拉了過來。

喧嚣徹底被他擋在室外,他托住她的臀走向大床。

“幫你擦頭發。”他說。

她被摔在床上,一次性拖鞋還沒脫,小陽春沒給她說話的機會,潮濕的拖鞋吸在腳上,一時半刻掉不了。

半途她看着吸頂燈,光線時而溫和時而刺眼,在一次掙紮中拖鞋終于從半空中被她甩落,她頭發上的水漬最後也逐漸被床單吸附了。

這是屬于她和他的第一個跨年夜,他們把這三個多月的思念盡情地訴說在彼此身上,他們無所顧忌的用着自己的方式狂歡,狂歡短暫的相聚,和終于跨過了一條時間的鴻溝。

昏昏沉沉的一覺後,午時窗簾被拉開,她看見了這座城市的第一場雪,她深陷在純白中,意識混沌未明。

小陽春穿着睡袍從窗邊走過來,蹲她身旁:“醒了?”

她輕輕地“嗯”了聲。

小陽春親吻她,然後将她連人帶被抱起。

酒店的被子輕巧不厚,她肩膀露在外,小陽春啄了兩下,動手把她肩膀遮好,抱着她來到窗邊。

她眼睛醒了。

冬天的綠色都被雪覆蓋住,馬路暫時未鏟,兩側被搭了幾個雪人,雪花還在飛飛揚揚。

白的耀眼,世界被點亮。

她喜歡冬天,因為冬天總能讓她感到震撼。

她懶洋洋地不願意起,就想躺在這胸膛中看雪,小陽春也沒多說,只是過了會拿手擋住她眼睛。

她不樂意,想把他手抓下來。

小陽春說:“想瞎?”

“這麽容易瞎?”

“你不餓?”

“不餓。”她把他的手抓了下來,指着路邊正在堆雪人的小孩,“你也去堆一個。”

“幼稚。”小陽春又去擋她眼睛。

她撇開腦袋。

大約是看用手擋不住,小陽春幹脆用唇來擋。

她眼睛被迫閉攏,笑鬧間被子從她身上掉落,小陽春立刻把她扔回床上,朝她屁股打了兩記。

她疼得倒抽口氣,翻身反擊。

她說不餓,小陽春也不提餓,天将黑時他們才離開這間房。

他們在附近吃完晚飯,又逛了一會兒大學城,回來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路上又積起一層厚厚的雪。

她走得手腳冰冷,抱住小陽春讓他拖着她走,小陽春幹脆把她抱起來。

但又不認真抱,好像把她當個重量級麻袋似的,她直挺挺地挂在他胸前,腳尖随時能碰到雪地。

她不幹:“你沒吃飽?”

“不是。”

“不是什麽?”

“你重了。”

她圈住他脖子:“你不說是你虛了?”

小陽春咬住她鼻子。

她哼哼:“別讓我惡心你。”

小陽春磨了磨牙齒沒松口。

她繼續哼哼:“我擤鼻涕了。”

小陽春笑着咬了記她嘴唇,說:“那你試試。”

她擡起頭,才發現小陽春剛抱着她一直在兜圈走,他們又回到了原地。

她四下一看,腳印在雪地上畫出了一個大圈。

她問:“你迷路了?”

小陽春瞥她一眼,然後踢了踢腳下的雪。

她看得莫名其妙。

小陽春又用腳尖鑿了鑿,然後抱着她慢慢往酒店走去。

回到房間,她立刻開空調脫外套,小陽春把她揪到了窗戶邊,摁住她腦袋。

空無一人的白色馬路中央,是一個碩大的愛心,愛心凹陷出的弧度,是小陽春最後随意鑿的那兩腳。

她看得直樂,臉貼住了窗戶,小陽春大概覺得晚上的雪地沒那麽大的殺傷力,她眼睛瞎不了,所以也沒再管她,自顧自地去洗漱了。

時鐘走過零點,第二天元旦假期結束,她跟輔導員請了半天假,上午送小陽春去機場。

她生出一絲怨,怨他為什麽不在十二月中旬,聖誕假期剛開始的時候就來。

但又慶幸他最終還是忍不住來了,他們一起走過了跨年。

她在登機口跟小陽春揮別,小陽春回頭,忽然朝她走來。

“幹嘛,落東西了?”她問。

小陽春一言不發地打開外套,把她包了進去,她聞到了他身上的清淡味道。

機場人來人往,眼睛無數。

她被藏在他的衣服底下,仰着頭,承受着他急促又炙熱的吻。

她忽然眼眶發熱,想就這樣藏在他的衣服裏,和他一起登上這架遠去異國他鄉的飛機。

她開始數着日子。

回學校後沒幾天,她在文具店買了本日歷,用最原始最老土的方法,每天勾掉一個數字。

數字是黑色的,她的筆是紅色的,強烈的色彩對比一天天刺激着她,她忍耐着勾掉了六頁之後,暑假終于到來。

這個假期她沒有回家。

暑假前夕,學校附近的駕校發傳單招生,她和同學一起報了名,多人一道打折力度大。她告訴父母她要學車,父母說給她打錢,她沒要。

她如今收入可觀,正在有計劃地存錢,她覺得她沒幾年就能幫家裏換套房子,父母也能把飯店關了頤養天年,但她沒把她的這份勃勃野心告訴父母。

她告訴了小陽春。

小陽春問她:“你沒打算在Y省買房?”

“在這裏買房幹什麽?”

“以後回去工作嗎?”

這對她來說還有三年時間,她不能确定,但她道:“以後不管在哪工作,我總要回家的。”

小陽春問:“你暑假不回家?”

“先不回,我先把車學了。”

“幫我也報個名。”小陽春說。

這通電話結束的當天,她沒急着幫小陽春報名,她先跑到了理工大邊上的那個小區。

原先的出租房裏已經住了人,她只好找其他的房子,一時半會沒找到合适的,她頂着烈日連跑了八天,終于在期末考前,偶然得知出租房的住戶想要轉租,她不介意跟二房東簽合同,立刻付了兩個月的租金。

小陽春回來時,她已經獨自把出租房裏其他人使用過的痕跡都清除幹淨了,窗明幾淨,床單換新,浴室裏是男女雙份的洗漱用品,拖鞋一大一小共兩雙,情侶杯情侶碗,她還買了兩個情侶抱枕。

她最不耐煩做家務,可這幾天,她把所有的興奮情緒都宣洩在了勞動中,期末考後她又等了幾日,然後她去機場,把小陽春接回了她親自打掃裝飾的家。

她沒提前告訴小陽春,但在領着人走進單元樓的時候,小陽春顯然就猜到了。

他在電梯裏,手掌把她腦袋一罩,就把她拖到了他胸口。

她瞥他:“你把我當籃球了吧。”

小陽春朝她臉一親:“我不親籃球。”

她故意把臉頰往他胸口擦了擦。

行李都安置好,晚上他們叫了外賣,第一天倒時差,第二天小陽春把她拎到了樓下的泳池。

泳池周圍一如既往,每時每刻都能聽見小孩的奔跑尖叫聲。

她穿着小陽春去年給她買的保守款泳衣,懶洋洋的泡在淺水區曬太陽,泡了一會兒才發現小陽春不在她周圍。

她四處看了看,估計他去了深水區,懶得找人,她繼續趴在池邊烏龜曬。

正惬意,她忽然感覺水下的小腿被捉住了,她一個激靈,邊抖腿邊往水裏看,緊跟着大腿似乎被咬了一口,她動手去揪水鬼。

用不着她去揪,水面霍一下破開,水鬼主動冒出來。

她指責:“我差點揍到你!”

小陽春抹了一下滿臉的水珠,捉住她的細手腕說:“憑你這個?”

“你以前沒吃夠教訓?”

“多久以前?”小陽春問,“十四歲?”

她眼珠左右一瞄,沒人注意,她一口咬住小陽春肩膀。

小陽春紋絲不動,另一只手撫了撫她的後腦勺,像在摸一只貓。

等她咬夠了,他還問一聲:“好了?”

她說:“不跟你計較。”

他笑笑,捉着她的手腕,把她拽到了深水區。

她在深水區撲騰了一下午,第二天腰酸背疼地和小陽春前往駕校。

駕校位置偏僻,需要地鐵轉公交才能到達,天氣炎熱,她做足物理防曬,長袖帽子和口罩一件都不少。

暑期學車的人多,她和小陽春是同一個駕校老師,老師四十多歲,性格不錯,沒多久就和他們這批人打成了一片。

連續學習幾天,她摸方向盤逐漸順手,但她駕駛速度很慢,一點都不敢開快。

小陽春不同,他打方向盤就跟玩似的。

這天依舊炎熱,室外溫度三十多度,她待在涼棚裏等待練車,即使有陰遮頂,還是悶得喘不過氣。

她把長袖脫了,口罩也摘了,就留一頂帽子,拿着小風扇不停吹。小陽春去駕校門口的小賣部買了兩瓶冰水,一瓶冰她臉,一瓶冰她手臂,她這才覺得好受不少。

輪到她和小陽春上車時,兩瓶水早已變溫了,她喝了一口就嫌棄,把水還給小陽春:“都給你。”

小陽春不嫌棄,仰頭把水灌了,空瓶扔給收垃圾的阿姨。

車上冷氣打得足,她上車後長舒口氣,教練笑道:“今天太熱了,還好你們沒人中暑,要是中暑了麻煩死。”

小陽春先開,她後開,教練坐在副駕掌着腳底下的控制器,車玻璃不夠擋太陽,猛烈的陽光照進來,沒多久她的手臂就有一種炙烤感。

教練已經習慣了,他手臂皮膚和身上皮膚是分層的,他還有閑情逸致打開車載音響聽歌。

她和小陽春輪完兩遍,教練喊休息:“我去抽個煙,你們在車上涼快會兒吧。”

她笑道:“我給你去買瓶水。”

教練樂呵呵地:“好啊,謝了。”

教練走了,她指揮小陽春:“去吧,要冰的。”

小陽春剛開完一圈,他坐在駕駛座,回頭手臂朝她伸,一副要打她的樣子。

她身子一低躲開,笑嘻嘻地讓他動作快點,小陽春把後車窗按下後才下車,她反應不及,轉眼就被對方從窗戶裏伸進來的手給捉住了,小陽春把她頭發揉亂,才放過她去買水。

她理了理頭發,重新車窗關上,邊聽歌邊吹空調,忽然微信連續響,不是她的手機,她扒着座椅往前看。

手機在駕駛座上,是小陽春落下的,她撿起來,按下車窗找人,手機在她手裏,微信仍響個不停,屏幕上不顯示信息,她不知道是誰找小陽春。

過了會,她看見小陽春遠遠走了回來,她把手機伸出窗戶等着他過來拿,這時鈴聲響起。

陽光下屏幕反光,她隐約看見了“方檸萱”的名字,小陽春正好走近,手機被他抽走了。

“不怕曬?”他把她的胳膊拎回車裏,轉身走了,她看見他接起了電話。

她坐車裏等,聽完一首半歌的時候,小陽春回來了。

買了三瓶飲料,小陽春坐到她旁邊,把一瓶放前面。她随手從袋子裏拿出一瓶蜂蜜柚子茶,擰開灌了幾口。

小陽春探向前面儀表臺抽了幾張紙巾,順手想切歌,她及時攔住:“诶,別換。”

小陽春說:“你喜歡?”

“喜歡啊。”

“這歌多老了?”

她想了想:“反正我們那個時候已經出生了。”她又說,“這歌不是挺好的。”

小陽春搖頭:“就那樣。”

她說:“我一個室友上個月在寝室連放七天這歌,每天哭濕一張床單。”

“失戀了?”

“嗯。”她又喝了一口飲料,說,“分手以後會變成陌生人,大概就是因為愛得太深了。”

《最熟悉的陌生人》,大概也是最愛的人。

歌聲中,小陽春打開了另一瓶飲料,她直盯着他看。

小陽春擰開蓋子,慢慢把瓶口對到嘴邊,在即将觸碰到嘴唇時,他嘆口氣,忽然側身,扣住她的脖子,給她喂他手裏的。

她“嗯嗯”地叫,然後笑着捧住瓶子,把她喝過的給了他,她喝起這瓶她沒試過的葡萄味的味全每日C。

作者有話要說:  大聲告訴我,明天是周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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