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節
着花園走了幾圈,回來便睡了。
接下來十來天,李陵也沒時間去輔興坊。
陛下不知為何,突然又要去太平行宮小住,——這回竟是叫五皇子坐鎮監國,六皇子領了京畿衛城防的兵務,留在京中鎮守。
太子全家與剛剛再次成婚的二皇子全家都一并賞賜去了太平行宮。
便是生病的太子妃也抱病出行。
李陵風聞太子因太子妃病總不見好,被張貴妃罵了好幾回,不知是真是假。
因為殷惠妃同她所出的三元公主一并被陛下點名去了太平行宮,似乎這次出行就是人員滿滿,陛下尚恩典,人人都有份,所以不該有的流言甚少。
五皇子有暗疾卻來監國,表面上無置喙。
因陛下不在京城,許多送到京城的消息轉去太平行宮,監國的魯王總是要拉着李陵一起,是以他每次去輔興坊辦事,都來去匆匆,沒時間去後面。
答應葉氏再去西市總也找不到機會。
也是出于補償心理,李陵叫人搜羅了不少天南地北的游紀,都給她送了去。
葉玉盤一時看見這樣多的書,不能不說是如魚得水。
于是在某天發現一堆游紀中,竟然多出了一本看似游紀實則傳奇的話本,名叫《八陣游》。
這世上竟有這樣的好東西!
從此她一發不可收拾的迷上了這種粗制濫造的“小說”。
甚至在休息日前一天,熬夜看話本,直到天亮了才去睡覺,睡到日上三竿,草草吃了一點飯,繼續埋頭苦看新的話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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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看,也只是過個眼瘾。
有時看到十分賴皮的書,她便用那種極細的畫筆,在那書裏做批注,一邊看一邊寫評語罵主角。
這種書每讀完一本,她便把所有的讀書意見彙總到一張紙上,打發人去輔興坊最大的那家書局,掏錢叫書局改本子。
一定改成自己最愛的情節,拿來再看,就心情舒暢多了。
這類話本大都是書局專人“定制”而作。
三番四次之後,書局很快發現,被這位不知名貴人“二次定制”後的本子,更受歡迎了,于是書局老板趁着貴人的仆婦來買新書,便把以往三年所有的老書都送給了貴人。
送的越多,回報的越多。
桂花香氣四溢的季節來到,李陵熬過中秋,總算能歇息一天,他便在輔興坊外書房痛快地睡了兩個時辰。
醒來時尚未天黑。
小安子侍候主子洗漱,順便說道,“今日有新鮮的豚魚,主子可要嘗鮮?”
“送去後面。”
這就是還要回京畿衛的衛所。
李陵用涼水洗臉,清醒了片刻,把毛巾扔進盆子裏,問他,“這幾日葉氏有什麽事兒沒?”
小安子想了想,“前兩日葉姑娘派人來問主子可在,老嬷嬷問是否有事,葉姑娘說無事。”
無事,沒什麽事兒。
李陵忖思片刻,臨走前,還是邁腳往後院走。
葉玉盤想找他,是因為書局老板忽然送她那麽多的書,一時不解,也怕有什麽不妥,但都過了好久,似乎沒什麽不妥,就沒說出來。
這人忽然出現,問她有什麽事,她下意識臨時改口,“想做門生意,開個書肆,或者紙鋪什麽的。”
李陵無語。
當然是不可能的。
他回到京畿衛睡不着覺,翻來覆去想她說的話,怎麽會突然有這種想法?
白天睡足了覺,晚上走了困意,李陵幹脆起來,在衛所硬硬的床板上呆坐片刻,起身穿了衣裳,騎馬回輔興坊。
因是半夜,小安子叫開門,沒有驚動什麽人直接去了後宅。
輔興坊後宅正房所有屋子都黑着,很正常。
但是書房的窗戶大開。
李陵心裏“咯噔”一聲,走到窗戶前,往裏看去,——皎白的月光照進屋裏,他看見書桌前放置着一座五座燭臺,上面五支蠟燭冒着尾尾青煙。
守門的婆子是住在小門的耳房裏的,說不清楚主子的事兒。
李陵叫人開了屋子的門,值夜的丫鬟披着衣裳來開門,他自己走去她睡覺的內室。
小安子心虛地蹲在門口,把陸續醒來的閑雜人等都趕回去。
接着月光,李陵看見睡在床上的葉氏,還是穿着她那不倫不類的長袍裙,背對着外面,睡得惬意。
并沒有什麽異樣。
連呼吸都沒有破綻。
守夜的丫鬟在外面,不知所措,被小安子叫去外面,不得靠近。
李陵定定看着那個睡着的人,片刻之後,離開了屋子。
葉玉盤聽着腳步聲遠了,甚至沒有提審自己那些下人,好歹松了一口氣,自己松活松活僵硬的身體,索性已經上了床,那就睡吧。
晚上看書腦子太興奮,睡不着,早上就起不來。
差不多要到中午了,她才勉強被搖醒,梳頭,洗漱,更衣。
丫鬟替她更衣時,說了昨夜晉王闖進來時的“驚魂”,最後道,“您後來也沒換了寝衣睡麽?”
這一句話聽在葉玉盤耳朵裏,如遭雷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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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玉盤讓自己鎮定。
不就是睡覺沒有穿寝衣麽,多大點事兒。
可她總也懷疑,李陵無緣無故夜探香閨,必定是有哪個嘴長的,将自己半夜看書不睡覺告給了他,否則他一個血氣方剛的男子漢,半夜三更跑到她卧房,就看了一眼就走,不是有毛病嗎。
葉玉盤今日沒有課程,但也放着他再來突擊檢查,所以忍着沒有看那些雜書,而是裝模作樣地寫一寫大字,描一描畫筆。
然而對方并沒有來。
白白浪費了一天。
李陵下午從京畿衛衛所出來,回了輔興坊,在前院問老嬷嬷,“最近她在忙些什麽?”
老嬷嬷道,“葉姑娘最近讀書較多。”
昨夜書房開着的窗子,還有剛剛熄滅的蠟燭,讀書?
李陵忙完正事,便去了後院。
葉玉盤,仿佛不知道書房進來了人,認真地畫畫,看起來草是草,樹是樹了。
李陵看她畫得認真,便沒打擾她,踱到北牆的書架前看看,倒是有不少的新書擺放在這裏。
葉玉盤餘光掃見他竟然停在書架前不走了,心中焦慮。
一時似乎要坐不住,一時暗勸自己不能輕舉妄動,硬是安慰她莫要自己先亂了心神,死撐着佯裝無事地作畫。
李陵忽而就摸向書架上的一本書。
葉玉盤心中禱告,千萬是正經書。
正經書和不正經書是同時放在一處的。
李陵翻書似乎沒什麽異動,叫葉玉盤心驚膽戰了片刻,——稍稍放下心,他又取了一本來看!
又取了一本!
李陵摸着這本書略有疑惑,将前兩本放了回去,把這本翻開,書頁裏寫着什麽“今日會酒,同那小娘子觀花賞木,雖無有人提議小賭,但小公子漸漸熟悉了門路,只與小娘子在屋內玩耍——”
他“啪”地一聲把書合上。
只當自己是否看錯了,竟覺得有些發熱。
重新打開書,翻到另一頁:
“那邊走出一個人來,環佩動人,麝香蘭氣,回影蹁跹,……小公子被推着,與小娘子未免有情動,竟難以盡述……”
李陵當時便氣血翻騰,猛回頭,盯着葉氏背影。
她紋絲不動,背對着他。
李陵壓着心中怒氣,把這本書旁邊的一些都一一翻檢,原先看着都是極其普通的書名,原來被人使了移花接木的本事,書封皮與書頁裏完全不的一本。
方才那本銀書叫做《白兔記》?
李陵腦子全都是裏什麽“小公子被推”、“未免情動”,尤其是“難以盡述”四個字,叫他憤怒無比。
這些買書人當真是大膽!
竟敢公開售賣害人的銀書!
能賣到他的私宅裏來,更不知有多少青年才俊被這些污穢害了身體、傷了真元!
李陵陸陸續續翻檢到什麽《浣紗記》《槐生傳》《八陣游》,……《八陣游》是什麽鬼!
他翻開看。
書生游仙窟。
再有《長坂坡傳》。
倒是歷史典故了。
他打開第一頁,“當日趙将軍大戰長坂坡,七進七出……”他瞬間黑了臉,把書扔到那一堆檢出來的銀書中。
實在是氣得看不下去了,李陵轉過來,盯着葉氏背影,揚聲道,“來人。”
小安子立刻進來,“主子有何吩咐?”
李陵道,“把這書架上的書都取下來。”
一個個查檢太慢,索性全都毀了,就不會有漏網之魚。
葉玉盤再不能裝下去,擱下筆轉身問他,“怎麽了。”
忽然眼尖看見被他挑出來的那本《長坂坡傳》,心中一涼,只覺得自己立刻臉燒地通紅,要當場宣布死亡。
李陵根本不看她,指揮小安子同別的丫鬟将書架上的書全部下架。
統共一兩百本,整整齊齊碼好,被搬去院子放在是桌子上。
葉玉盤一時焦急一時羞澀,眼睜睜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