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

人生有四喜, “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蘇亦瞳成功的熬過了鄉試，當然依舊是第一名的好成績，喜報送到家的時候，整個府裏頓時喜氣洋洋的, 要知道這個在她們這條街還是比較少見的。

王都的建築規劃一般還是比較嚴格的, 像她們這條街基本上都是武将，大概就像是一個怪圈, 武将家的孩子在讀書上有天賦的還真是不多，而蘇家出了蘇亦瞳這個怪胎，一個男人又一次壓過了所有的女人。

事實上在得知蘇亦瞳也要參加這次的鄉試的時候, 就已經有好事者跟蘇老将軍打聽過了, 當然嘲諷者有之，觀望者有之，不過大家都将他當作一個笑談，一笑置之, 也有人暗中嘀咕，估計也是想到了三年前就讓王都參加科考的所有女人擡不起頭的那場院試。

不過再怎麽, 也沒有這铿铿锵锵的鑼鼓聲, 歡歡慶慶的報喜隊，還有那大紅的喜報來的震撼，原本威嚴的将軍府, 此刻擠滿了人，蘇老将軍早早的就将家裏的所有人聚集到大廳裏，一起等着，這會兒聽見外面的鞭炮聲，威嚴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大概是猜到有了好結果，她這會兒更是來了精神，理了理衣襟，肅了肅面容，擺出了一副當家主人的派頭，狀似無意的喝了一口茶，時不時眼睛不經意的掃向門口。

這時候看見一個仆人氣喘籲籲，一臉喜意的從外面跑進來，蘇将軍皺了皺眉，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行了，做什麽慌慌張張的，快說。”

蘇老将軍好似責備，嘴上卻催促着，真是別扭到了極點。

奴仆一邊喘着氣，一邊跪在地上，拿着袖子虛抹了了一把汗，滿臉喜意的看着蘇老将軍，“回将軍，咱家公子中了，頭榜第一名，報喜的隊伍已經快到門口了。”

聽仆人這麽一說，蘇老将軍面上的笑意擋也擋不住，她啪的一聲拍了一下桌子，猛地站起身，仰頭灌下一大口茶，哈哈大笑起來。

“好好，不愧是我的種，去給老主君報個喜，他想必也等急了，這個月下人的工錢加一倍。”蘇将軍秉持着她一貫豪邁的作風，這個時候也不注意什麽在晚輩面前的形象了，闊步走到蘇亦瞳面前，一臉贊賞的看着他，重重的拍着他的肩膀。

蘇老将軍的手勁兒一向沒什麽準頭，蘇亦瞳強忍着肩上的疼痛，抿了抿唇沒說話。

“這次還算沒給你老娘我丢人，不過這就像打仗一樣，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切不可驕傲自負。”蘇老将軍的聲音如同她的人一樣爽快洪亮，這話說的糙，可是也很有道理。

蘇亦瞳聽她嘴上這般說，但方正的臉上止也止不住的笑意，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這麽長的時間，可能是因為離開了戰場，娘親的脾氣也改了很多，再不是五歲的記憶中那個嚴肅剛正的将軍了，如今的她更像是一位母親。

大廳裏的衆人同樣将蘇将軍的反應看在眼裏，各自心思不一，其中最難受的可能要屬蘇亦雲了，不過這幾天羅青瑾對他的教導顯然是很成功的，哪怕他心裏像被火烤一樣，可是臉上還是能擠出笑容。

林夕的反應就更加直接了，在看見報喜的下人進來的時候，他就将放在手邊的錦盒打開，金燦燦的光芒折射成一道光劍，簡直能刺傷人的眼睛，他這會兒看着蘇亦瞳，一臉笑眯眯的，将小小的錦盒裏一只金燦燦的金蟾塞在了蘇亦瞳的手中。

“吶，這是我的禮物，早就準備好了，等你考了狀元，我就送你一個大的，就讓你擺在床頭，天天摸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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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亦瞳伸手接過，對着林夕點點頭，“謝謝爹。”他的聲音不算熱情，面上的神色也看不出有多歡喜，但是只看他從拿到禮物就沒放手，反而是将小金蟾托在手上細細把玩，就知道他很喜歡這份禮物。

羅青瑾也是一臉溫和的看着蘇亦瞳，眼中滿是高興，好像考中舉人的是他一樣，他輕輕的拍了拍手，一臉懊惱的樣子，“瞧我，原本想着等下午開祠堂的時候，再将準備好的賀禮給你的，如今倒是讓正君搶了先了，不過我的東西就是沒有正君的貴重，小公子可莫要嫌棄”

蘇亦瞳搖了搖頭，算是表态，垂着眼睛看着手上的金蟾，精致可愛，做工精細，尤其是金蟾上面的紅色眼睛，閃着熒光，活靈活現，一看就讓人心喜，只是這個東西若是做尋常把玩，那的确很好，可若是做賀禮，還是在今天這樣的情況下，實在是有些不恰當。

金蟾從古至今都有着多子多福的意思，而商人之間相送則代表着招財進寶，今日這樣的場景送一只金蟾怎麽看怎麽覺得怪異，不過這事情既然是林夕做出來的，衆人也就習慣了，反正家裏的人情往來林夕出面，而交際送禮這樣的事情一般也不讓他插手。

蘇亦瞳在蘇家生活了十幾年了，這個家裏表面風平浪靜，事實上卻并不太平，家中唯一的女孩兒出在二房，羅青瑾又為人精明，而正房的林夕爹爹性子太直，自己又是一個男孩子，這兩房之間本就不太平，如今，蘇家軍又被蘇亦寧掌控，這樣下來，形勢就更加複雜了。

蘇亦瞳微微的垂下眸子，眼睛的餘光落在坐在一邊格外安靜的蘇亦寧身上，今日的蘇亦寧實在是有些反常呢。

蘇亦寧見他悄悄地看過來，沖着他挑了挑眉，眼睛裏帶着細碎的金光，手指卻是不由自主的摸上了腕間帶着的一條紅色的繩子。

蘇亦瞳見他這樣，抿唇，轉過頭不看他，卻是忍不住輕輕的撚了撚指尖，那一日，蘇亦寧唇間的溫熱似乎依舊停留在上面，蘇亦瞳心中升起一抹奇異的感覺。

蘇老将軍可不管衆人怎麽樣，不過是一杯茶的功夫，老主君也來了正堂，恰好，管家領着報喜的衙役進來了。

在外人面前，老将軍依舊是威嚴又不茍言笑的，她将老主君扶着坐到主座上，自己坐在他旁邊，就看見一個身材微胖的衙役捧着一卷喜報，滿臉讨喜的對着自己彎腰。

“恭喜将軍，小公子這次又考了第一名呢！”聽她這話就知道這顯然是做了功課的，再加上她的聲音綿軟，面皮白皙，雖說臉上帶着谄媚的笑容，卻并不讓人覺得讨厭。

老将軍淡定的點了點頭，神色威嚴，“你費心了，不若喝杯茶再走。”

“不了，不了，咱們還要到下一家報喜呢。”衙役有些推拒的笑了笑，面上不顯，心中滿是尴尬，事實上她也不是沒幹過這報喜的差事，只是像這家這樣的還真是沒見過，什麽叫喝杯茶再走，她準備的恭喜話還沒有說完呢，說好的要好好的誇誇這位據說是少年神童，今科最有希望奪得狀元的小少年呢。

心中這般想着，面上的神色卻是沒有絲毫變化，側目看了一眼大廳正中眉目清俊，站姿筆直，穿着一件绛紅色錦袍的少年，衙役的眼睛一亮，好一個出色的玉公子。

少年的眉眼間一片清華，端的是清貴無雙，她暗中猜想這大概就是今日的舉人娘子，不，是舉人公子了。

想到這兒，衙役轉頭對着蘇亦瞳拱手彎腰。

“您就是今日的舉人公子了吧，您可不知道，外面如今傳您的事跡可是傳瘋了，都說您是文曲星下凡，可是這個。”她有些誇張的語氣，還加上了動作，咧着嘴沖着蘇亦瞳翹起了大拇指。

蘇亦瞳沖她點頭，算是回禮，見她又張了嘴巴，大有喋喋不休的趨勢，以拳抵唇，輕輕的咳嗽了一聲，視線卻是看向了管家。

作為将軍府的管家，他顯然了解府裏的每一位主子，看見蘇亦瞳這神情，心領神會地笑了笑，然後沖着衙役拱了拱手，做出一個請的姿勢，“你們今日可是辛苦了，這不，府裏最近來了新茶，可是上好的雨前龍井，再忙，也請喝杯茶再走。”

衙役原本正按照備好的賀詞盡情發揮着，被她這話一噎，這今日在這家還真是發揮不好了，不過心裏嘆氣，面上立馬就是眉開眼笑的樣子，她們接觸的人本就是雜七雜八，上到王公貴族，下到地痞無賴，見得多了，立馬就能轉得過來，心裏也不會有什麽不舒服。

本就是這樣的差事，不過好歹是當朝大員，權大勢大，這賞錢定然是不輕的，這麽一想她也就不再糾結。

送走了來報喜的人，整個正廳裏又剩下了蘇家的衆人，老主君一臉感慨的看着面前身姿挺拔，相貌堂堂的少年，布滿皺紋的唇角帶着笑意，他沖着蘇亦瞳招了招手，“瞳兒，你過來。”

蘇亦瞳依言走到老主君身邊，将手放在老主君幹燥而布滿皺紋的手心裏，看着老主君越發蒼老的容顏，還有滿頭的銀絲，心中一酸。

老主君這幾年已經不再理事了，而是一心一意的呆在自己的院子裏燒香拜佛，可蘇亦瞳知道他還在默默的為自己撐腰，若不是有爺爺在，林夕爹爹根本就壓不住羅青瑾，這個老人對自己從來都是疼愛的。

老人摸了摸蘇亦瞳的頭發，一雙不甚靈活的手，慢慢的幫着蘇亦瞳整理衣襟，有些渾濁的雙眼依舊溢滿慈愛的柔光，“你如今也長大了，有本事了，爺爺很高興，真的高興。”若是誠兒看見這一幕該有多好，他微微的嘆了一口氣，神色悵惘。

蘇亦瞳抿了抿唇，心中一陣難受，他知道老主君這幾年的身體越發的不好了，也知道他常擔心自己去了之後，他的乖孫兒沒人照顧。

蘇亦瞳輕輕的捏了捏他的手，靜靜的握着，垂下眼睛看着一白皙光潔，一蒼老溫暖的兩只交握着的手，神色暗淡。

大概是被他的動作吸引回了心神，老主君有些釋然的笑了笑，輕輕的拍着他的頭，哪怕他的小孫子如今已經成長為一個清泠的少年，可老主君依舊喜歡像小時候一樣親昵的揉揉他的腦袋。

明明是個莊重沉穩的大人了，可當着這麽多人被自己爺爺捏住臉，蘇亦瞳向來清冷的臉上露出一絲尴尬，而剛剛的那些難過的氣氛也消失殆盡了。

大廳裏傳來一陣低低的笑聲。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寶貝兒們，存稿箱完成，明天我大概要試着放防盜了，記住我們的暗號喲。

早8點防盜。

晚8點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