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人美如畫
雨一時半會應該不會停下,龐煜辛擡頭望天,頗有些無奈。
“演員就位,準備開拍了啊。”
以流舟山莊為拍攝背景,室內戲沒有太多,大部分都是外景,上山下河走街串巷那種。
不過遇到這下雨天,所以只能找着室內戲,或者雨天室外戲。
而這場,就是雨天室外戲。
梁筝父母雙亡,是個吃百家米長大的孩子,所以性格比較自來熟,為人也很潇灑大方。只不過,正是因為無父無母,所以總有些嘴欠的孩子在他背後議論,甚至給他冠上“孤星”這一說法。
說這流舟山莊人們和藹,相互關愛,其實也不盡然。
今日,梁筝照慣上山砍柴,不料天忽降雨,山路泥濘,他一時不慎,腳底打滑摔了下去。好在福大命大,只是些小傷,等回到了莊,一些孩子看到這麽狼狽的梁筝,紛紛忍不住嘲笑。
“我最近學到個新詞,叫壞人遺千年。”稍微胖點的小孩嬉笑說道,言語無不嘲諷。
“出聲就克死父母,這不就是個不詳的命嗎?他還吃過我們家的米飯,晦氣啊!”高一點的小孩擺擺手,十分嫌棄。
梁筝路過,故作充耳不聞。
雨水落在他身上,沖刷他身上的黃泥,一塊一塊,一點一滴,流在地上。
“他不就是仗着安禾嗎?安禾也是善良,不然誰會跟他做朋友!”長得瘦矮的孩子叉腰,切了一聲。
“就是,他也撒泡尿照照,他配跟安禾在一起嗎?簡直雲泥之別!”
梁筝攥了攥拳頭,到底還是忍了下來。
但他沒想到自己的隐忍,換來了另一個人推他的肩膀,直直把他推到在地上的嚣張。
“我告訴你,安禾是我們的,你不配獨占他!”
梁筝擡臉,拳頭越攥越緊,他瞪着那個推到他的人,目光更加兇狠。
“瞪……你瞪什麽瞪,信不信我打你!”那人被他瞪得渾身激靈,有些後怕,但又裝出兇神惡煞的樣子,不僅是給自己壯膽,也是為了吓唬梁筝。
就當梁筝準備說來啊的時候,有人過來了。
“你們在幹嘛?”
是安禾的聲音。
梁筝眼神一變,收斂了兇狠的樣子。
安禾撐在一把油紙傘,身上依舊是那簡單的白色的布衣,他身上幹淨的氣質,就像雲中仙似的,纖塵不染。他的身旁,還站着一位穿葉青色長衫的男人,男人臉色淡淡,但眉宇間的戾氣,讓人一見生寒,絲毫不敢造次。
“梁筝,你怎麽地上,快起來。”安禾這時小跑過來,目露擔心。
要扶他起來,梁筝低眸,看到自己身上的泥水濺到他纖白的衣服上,十分明顯的一點,髒得突兀,髒得不忍。
他将傘移過去梁筝一邊,為了照顧到他。
當安禾拉他起來時,那幫孩子已經跑了。
“你受傷了,沒事吧?”安禾這時看到他手背上劃出的傷口,心裏一緊。
梁筝搖搖頭,笑着看他,“沒事的,安禾。”
可是眼神并沒停留在安禾多久,而是徑直地、望向了煙雨中的薄松喻。
意義不明。
“OK,這一場也過了,演得不錯,再接再厲。”龐煜辛舉着擴音器,說道。
景然臨了一場雨,渾身濕漉漉還髒兮兮,跟路今熠說了一句後,便回去要把自己收拾幹淨。
他走後,導演翻了翻劇本,說先拍薄松喻給安禾淨發的戲份吧。
路今熠翻看劇本,看着看着,神思又飛去了九天淩霄殿。
景然怎麽會是他的顏粉?他既然都是易老師的□□粉了,為什麽不再當個顏粉。哎……易老師剛剛穿着長衫,手撐油紙傘的樣子,真的翩翩玉公子。
穿着軍裝的易清遲,四分戾氣,六分輕佻,似笑非笑時,那抹虛情假意的笑容倒像奪取芳心的鈎子,叫人刀尖舔蜜都心甘情願。穿着長衫的易清遲,素日最為尖利的棱角似乎被柔化了,看上去不知溫和多少。輕撩眼尾,讓人心動;輕挑唇角,讓人心醉。
人美如畫,絕世獨立。
這時忽然有人在他面前晃了晃手,由于實在顯眼,索性喚回了他的神思。
路今熠定睛一看,發現來人竟然是易清遲。
“易老師。”他下意識從馬紮上站起來。
“坐,不用拘謹。”易清遲說,之後遞給他一瓶礦泉水,于是才在他身邊的空位坐下來。
路今熠接過礦泉水,有些受寵若驚。
“你嘴唇有些幹,喝點水可以緩解一下。”易清遲這會兒說。
“啊、哦,謝謝。”路今熠有些愣愣,垂下雙眸,他繼而将瓶蓋子擰幹,仰起下巴喝了兩小口。
心裏揣測易清遲過來難道只是給他一瓶礦泉水?
果然,他說完話,喝完水,易清遲就不說話了,而是拿着劇本再看,但神色間也不見得多認真,雲淡風輕的。他的劇本很幹淨,相對于路今熠的劇本來說,确實幹淨,他的劇本有劃過線條和用記號筆塗過的痕跡。而路今熠的,不僅有線條,塗色,還有各種批注,塗鴉……
“對我的劇本感興趣?”察覺到他的視線,易清遲睨一眼過來,似笑非笑。
路今熠頓時挪開視線,神情微窘,“沒,易老師你繼續。”
易清遲輕嗯,似乎莞爾。
休息時間過後,龐煜辛撐着一把傘過來,來到自家崗位後,就舉起擴音器說道,“演員們,帥哥美女們,過來拍戲了!”
等大家都就位,龐煜辛緊接着又說,“《荒脊玫瑰》第二十七場,第一次,Action!”
窗外淅淅瀝瀝,雨霧彌漫,別是一副好景。
按照往常,安禾今日原是要到溪邊淨發的,可這天兒,怕是只能想想了。
于是他托着腮,看外面朦胧雨景,心道什麽時候才能過去。
然而這時,有一只手忽然順着他的肩頭逐漸往前面摸下來,自己的後背也貼到了一個溫熱的胸膛上,安禾被吓一跳,頭皮發麻,渾身忍不住戰栗起來。
“在想什麽呢?”這人繼而俯低在安禾耳畔,尾音勾點笑,有些輕佻。
聽到是薄松喻的聲音,安禾才稍微松了口氣,但覺得兩人這姿勢似乎不對,于是他躲閃了些,不過整個人被來者從後面圈住,他能躲去哪。
安禾臉紅,尤其是側眼就能看到薄松喻那張放大的容顏,美得他心尖一顫。
“想小情人嗎?臉這麽紅。”薄松喻笑了下,随即才起身,雙手環胸,斜倚在一旁的牆上。
“才、才沒有!”安禾反駁,但因為心裏緊張,不料出口竟結巴起來。
“沒有嗎?”薄松喻唇邊笑意更甚,耐人尋味。
安禾被他瞧着有些不好意思,眼神躲閃了些,聲音更小了,“我才沒有小情人。”
雖然小聲,但薄松喻也是聽見了,再看這人一副生氣不能,轉而委屈的模樣,特別可愛,讓人甚至會有揉腦袋的沖動。
他手指微動,到底還是克制住。
“你阿娘給你燙了淨發水。”盯着他的發旋,薄松喻轉移話題道。
聞言,安禾這才擡起眼睛,看了兩眼薄松喻,“那,那我先過去。”
說完,他就起身,但步子還沒怎麽邁開,原先靠牆的人也跟着動身,長臂一攬,直直将人攬入懷中,“沒禮貌,不等等你松喻哥?”
薄松喻笑道,說安禾沒禮貌,但自己也沒看看現下動作,到底是誰沒禮貌。
安禾被他猝不及防從後面抱住,身子一僵,臉上沒降下的熱度又升了起來。
過了會兒,安禾擡起他那條不禮貌的手,把它從自己身上拉下去,之後又小聲說,“等就等,動什麽手嘛……”
薄松喻挑眉,倒沒反駁,而是煞有介事道,“接下來的事可不是你能拒絕的。”
安禾擡眼看看他,不解其意。
但後面,安禾就知道了。
他要淨發,一向都是自己完成,但也不知薄松喻跟他阿娘說了什麽,阿娘竟然同意薄松喻幫他淨發,他婉拒了一次,不過沒成功。
安禾有苦難言地看向薄松喻,後者倒是笑容得逞。
替他解開發繩,沒了束縛,黑發便傾直垂落,流麗如水。于是手指便在長發間梳順着,絲絲縷縷,柔滑擦着指間。
安禾坐在高椅上,高仰腦袋,把長發都攏到後面的溫水盆上,一擡眼,就能看到薄松喻。他低着頭,就算是這樣看,也覺得他容貌昳麗,眉眼難得流露溫柔之色,看得安禾心亂起來。
他為自己淨發,手上力度恰當,不會太重也不會太輕,時而按着不知哪個穴位,會起到舒緩作用,讓安禾放松得眯眼,十分享受。
然後眼前的陰影越來越重,他一睜眼,發現薄松喻的臉離他很近,近到,他可以看到他那線條分明的唇,茶花紅般的顏色,水潤得誘人……
就在安禾想閉眼的的時候,薄松喻忽然笑了聲。
“安禾,你以為我要親你嗎?”他的眼神滿是戲谑之意。
安禾回神,看到他的笑容後,臉色頓紅,不知是被戲弄的的羞還是被戲弄到的惱。
好可愛。薄松喻将他的表情納入眼底,笑意變得幾分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