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城鎮距離我們這個小村子其實并不算遠,但因為要跨越一整座山所以路程上還是十分崎岖的。平時村子裏的人去城鎮上兌換物品都是走的山道,一般都是青壯年去做這種事情。我和緣一兩個人曾經也去過一兩次,因此不會出現迷路的問題。
歌一路上一邊走一邊和我說她的一些心裏話,我知道這算是某種程度的婚前焦慮。于是我耐心地聽她講自己的心路歷程,然後符合幾句。
“這麽算起來,彌生是我第一個女孩子的朋友呢。”歌笑着說,“再遇到你和緣一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還能過上這樣的生活。”
我笑了起來:“歌也是我第一個女孩子的朋友啊,所以如果結婚之後你丈夫對你不好,我幫你揍他。”
“彌生真是可靠啊。”歌哈哈大笑,我們兩個腳步輕快地朝着城鎮走去,争取在夜幕降臨的時候找到住的地方。
前往城鎮的這一路上一點兒波折都沒有發生過,不要說強盜之類的,就連偶爾會出現的走獸都很少見。我感覺有些奇怪,這好像有點哪裏不對勁。但具體是怎麽回事我也不太清楚,于是便将這件事壓在心裏,繼續和歌往城鎮前進。
順利抵達城鎮之後,我們就把糧食拿來兌換大家需要的物品。比如說最重要的鹽,不那麽純淨的糖,還有一些生活用品。以及最重要的是新娘做新衣的布料。
雖然這個城鎮也很小,但至少在這個國家裏來說是十分和平的。我們拿來換取物資的糧食也不敢用上好的米,都是拿了一些很粗糙的米混了沙子。這才符合這個時代農民種植作物的常态。而就在歌挑選布料花紋的時候,我聽到了有幾個打扮光鮮亮麗的人在議論。
因為我的被動技能裏有竊聽,所以我只要凝神屏氣就能屏蔽掉身邊的聲音去聽到特定人講話。
“城主大人年齡不算大,但治理國家還是很有手腕啊。最近流寇也少了很多,都是城主大人的功勞。”
“是啊,不過城主大人并沒有和大家族聯姻,這是怎麽回事?”
“或許有別的考慮,最近聽說公主要出嫁了,或許之後城主大人也就會成婚吧。”
大致上就是說的這個,我聽完了他們的對話之後歌還在挑選布料。說起來我們現在所在的國家……是不是還是沒有離開繼國家的領土?如果是的話,我這個禦子和緣一這個有前途的兒子出逃了,繼國大人就不會派人來追查嗎?
那要是我們所在的村子不是繼國家的領土,那麽他們議論的那個沒有聯姻的城主就應該不是岩勝了。說起來已經有十年沒有見過岩勝了,他達成了自己的心願繼承家族,應該過的很好吧。
“彌生,你在想什麽呢?”歌拍了拍我的肩頭,“叫了你幾聲都沒有回應,在想什麽?是在想緣一嗎?”
我連忙搖頭:“沒有,我沒有在想他啊。我在想一些,其他的事情。”确實沒想緣一,我在想岩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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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笑嘻嘻的,她覺得我就是在害羞:“好了,布料也選好了,物資也準備好了。我們吃點東西,然後就回家吧。”
路邊上有茶屋在賣丸子,我和歌一人吃了一點兒,然後開始往回去趕路。不過因為天氣并不是太好,我們進山之後開始下雨了,好在之前的東西全部都用防水的東西包了起來,所以基本上沒事。只不過我們兩個的腳程就變慢了很多。
“也不知道這麽大的雨,緣一他們兩個去請接生婆會不會也耽誤了。”我身上披着鬥笠,帽檐上的水像一條小瀑布一樣淌下來。腳上的草鞋早就被雨水浸泡地爛掉了。我和歌兩個人都是赤着腳行走,為了防止她腳底劃傷,我們兩個走的其實越來越慢了。
而到了傍晚的時候,雨勢已經大的不能繼續走了。再走下去會有危險,我和歌兩個好不容易來到之前晚上借宿的破廟裏,勉強喘了口氣。歌累得不行,但此刻因為破廟裏到處都是潮濕的,根本升不了火。所以我們用身上濕透的衣服擰了擰,擦幹淨手腳縮在一起取暖。
我倒是還好,歌因為體貼我所以背的東西很多。她太累了,靠在我肩膀上就睡着了,我盯着外面的雨水,心裏有種很不安的感覺一直在湧現。我總覺得好像來的路上有什麽事情被我忽略掉了,可是我想不起來。
“系統,你說的推進劇情,會發生什麽?”我嘗試着呼叫系統,但是系統沒有回應我。看來這種情況下應該是不會有什麽提示給我的了,仔細想想系統會提示我的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對于我會面臨什麽問題,系統都是完全不幹涉。正是因為這樣,我心裏的不安和恐慌好像漸漸地開始變得濃重了起來。
“應該不會有事吧……”我暗自嘀咕,“住了快十年了,連強盜都沒有遇到一個。不可能我和緣一兩個離開之後就出事,哪有這種巧合呢?”
到了半夜的時候,終于雨停了。瓢潑大雨的白噪音停止的時候,我感覺耳朵終于解脫了。空氣裏的雜質被雨水帶走之後,顯得還有幾分甘甜的錯覺。我松了一口氣,總算是能夠不在淋雨趕回村子裏了。
睡了前半夜的歌醒了過來,不由分說地讓我也睡一會兒。于是我閉上眼睛,将心裏那一絲憂慮掃到邊上,安靜而快速地睡到了早晨。
精神飽滿的我們兩個背着東西,小心翼翼地往山下走。回來的時候路程要繞遠了,因為那麽大的雨勢,将山上一些泥土沖刷了下去。之前的小路太危險,不能再走了。所以當我們兩個回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了,比起預定計劃的時間要晚了将近大半天。
歌比我快一步,她已經走到了村口正準備吆喝大家來拿東西。“大——”歌只發出了一個音節,就像是瞬間被關掉的播放器一樣戛然而止。我站在她身後還沒看到她看到的場景,但我聞到了一股強烈的臭味。
混雜了泥土,雨水,和血的腥臭氣息,盡管被什麽東西掩蓋了,但這麽濃烈的味道……這麽濃烈的味道……
歌渾身都在顫抖,她不是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孩子,她可是個能下地幹活,能下水捉魚的勞動女性,有什麽東西能讓她變得這樣?我走上前去,瞬間也和歌一樣呆住了。
“咣當——”肩膀上的背簍掉在了地上,裏面的一個陶瓷玩偶咕嚕咕嚕滾了出來。我看到的原本這個時間應該歡聲笑語的村子一片死寂,而滿地都是飛濺的血跡,像是一幅被關上了BGM的恐怖片場景。
歌顫抖着說不出來話,她看向我,滿臉都是惶恐:“是,是盜賊來了嗎?彌生,你,你不要怕。我會保護你的……到時候你先跑,知道了嗎?”
她的手都在抖,但是還在堅強地安慰着我。我此時感覺到的并不是悲傷和害怕,而是錯愕。我真的難以想象,才出去幾天,回來就看到這樣的場景。太荒謬了,這是什麽啊?
我反手拉着歌拽着背簍就大步走進去,邊走邊含着村子裏人的名字。隔壁家的井上大叔,旁邊家的惠子阿婆,以及每一個我認識的村民,我都在大聲含着他們的名字。但是沒有一個人回答我,只剩下了一片死寂。
村子裏到處都是一片狼藉的景象,比起盜賊入侵來說更像是什麽狗屎殺人現場。因為盜賊只是為了搶走糧食,他們會兇殘地燒掉房子。但房屋都完好無損,甚至散養的雞鴨都還活着。可是人沒了,只剩下滿地的血跡在這裏。
歌的手變得冰涼一片,我緊緊抓住她免得我們分開了。然後我聽到了什麽笑聲,什麽詭異到讓我恨不得聾掉的笑聲來。
“啊啊啊,原來還有兩個漏網之魚……”
“嘻嘻嘻嘻,還沒吃夠,還沒吃夠啊!”
那些聲音嘈雜而令人生厭,我一手捂住耳朵一手拔出了腰間的刀:“什麽東西,滾出來!”
接着一個什麽東西破空而來,我下意識斬了下去,結果有粘稠的東西滴落在我的臉上。歌的尖叫憋在了嗓子裏,然後兩眼一翻暈了過去。我定定地看着被斬落成兩截落在地上的東西,一張口把胃裏東西全都吐了出去。
那是一截人的胳膊,被我下意識斬斷的一截活生生的人的胳膊。
僅僅是一眼,我就看出這個胳膊是被從身體上活生生撕扯下來的。我吐得嗓子發疼,胃都蜷縮在了一起。生理性的眼淚不斷地湧出來,嘴裏又酸又苦,難受至極。
而此刻,黃昏已經接近了地平線馬上就要落下。我看到逐漸變黑的村子裏,已經不存在活人的村子裏,從暗處亮起了幾雙閃着猩紅光芒的眼睛。而那股惡臭,也變得更加濃郁了起來。
我此刻已經什麽情緒都沒有了,我想不到自己應該去思考什麽。我把歌拖起來,放在了我身邊的一堵牆前讓她靠在那裏。
“我要殺了你們。”我一邊冷靜地用袖子擦了擦嘴,然後伸出手往胸口的地方一抓,一把長長的黑色的太刀緩慢地被我從身體裏抓了出來。
不死斬·開門,就此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