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關于海聽(二)

楊末讓楊韓先回班裏去了,許嘉去換了衣服。

他慢慢下樓,踱步到停車位,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一輛黑色保時捷,岳啓莫正在裏面打着電話,楊末并聽不到他在說些什麽。

他往這邊瞥了一眼,看到楊末的平民價位的普通車,輕蔑地又把眼神瞥了回去。

楊末今天沒開車去上班,接到班主任電話的時候太急,借了門衛的熱心保安的車就奔出來了。

他進去,手撐在方向盤上,撥通了韓時雨的電話。

韓時雨接通,還沒等他開口,楊末就道:“立馬回來。”

韓時雨沉默了三秒,以為自己的欲擒故縱起了作用,語氣裏有掩不住的激動,說道:“你想我了?”

“咱女兒讓人打了。”楊末手指慢慢敲着方向盤,道。

……

韓時雨買了當天的機票。

……

高一還未分科,要學目也非常的多。最後兩節課上政治課,連堂做題。

楊韓心緒不寧,寫到大題就編不下去了。

許嘉已經聽話的換回校褲。輕輕地瞄了一眼旁邊的楊韓,戳了一下她的胳膊肘。

楊韓轉頭,看見許嘉給她遞來一張紙條。

她展開紙條,上面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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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楊,太感謝你了!!×520你今天太帥了!×521,長公主萬福金安!”

“嗚嗚嗚嗚嗚你爸真的是帥哭我了,現在還想哭。”

“你的臉還痛嗎╯﹏╰”

楊韓嘴角勾了一下,寫道:“沒事。”

許嘉:“那個爛人真的是太可惡了……學校會怎麽懲罰他啊。”

楊韓無奈地寫下:“不知道。”

突然後面的尚學戳了戳她的後背。

楊韓轉過頭去,尚學指了指左後方方向,楊韓擡頭,和鹿悅鳴對上視線。

楊韓接過紙條,展開,上面寫着。

“沒事吧?”

字體很清秀。

楊韓紙條上道不清來龍去脈,只是表達一下感謝,剛想寫下:“沒事,謝謝你。”尚學又戳了戳她。

楊韓:“?”

楊韓又收到一張紙條。

這次是柳祚葉的方向。

她敬畏地打開。

“那群人怎麽許嘉跟你了,沒事吧?”

字體很潇灑。

楊韓知道那籃球是柳祚葉扔的,剛想寫下“謝謝解圍。”

尚學又戳了戳她。

楊韓:“??”

尚學指了指許嘉,意思是遞給她。

楊韓給許嘉拿來了紙條,然後繼續寫沒寫完的話。

尚學又戳了戳她。

楊韓:“???”

尚學指了指自己。

楊韓接過紙條,展開。

上面寫着:“放心,我微博也有三千粉絲呢,我留了證據,我幫你們打不平。你們沒事吧?”

字體就像狗啃一樣。

得到許多張字體不同的“沒事吧”,楊韓突然感到心裏特別暖,就好像看到一只被淋濕了的小貓在陽光下伸了個懶腰,心髒有些發熱。

渾然不覺政治老師已經看了他們五分鐘。

“楊韓,許嘉,你們擺攤嗎?”

楊韓許嘉低頭看着眼前的一堆紙條。

全班其他各處不約而同地低下頭避難。

幸虧政治老師沒有那種要求學生念小紙條或者沒收紙條的習慣,作為一個能夠看學生傳五分鐘紙條的佛系老師,他有耐心等楊韓全部寫完,然後原路,傳遞回去。

許嘉和楊韓,以及得到回信的同學們尴尬地很想用臉量一量學校的地縫有多寬。

政治老師一聲沒吭,給得到回信的同學每人多發了一張練習題以防無聊。

……

經過這次之後,許嘉還是覺得以後遵守校規校紀的好,便将手機藏起來周末帶回家,不再拿回來了。

于是她今晚十分不舍得跟手機作一次告別。

許嘉親吻了一下屏幕。

楊韓洗漱去了。

過了一會兒,許嘉:“……”

她喊道:“楊楊!!!!”

楊韓含着泡沫看向她,嘴中模糊不清道:“怎麽了。”

許嘉擡頭,懵然說道:“上微博熱搜了。”

楊韓:“???”

……

#海聽高管不當言論#

熱搜第五,還在上升。

點開,最醒目的一條微博,就是一個賬號發了一條視頻。

是文字視頻,黑屏,語音有點模糊不清,帶着字幕。

博主:“唉……這就是海聽某經理和他兒子的素質。”

這個博主是尚學。

他可能只是想和平常一樣,遇到憋屈事,義憤填膺地發個動态,沒想到消息一下子炸了。

下面有人詢問真假。

尚學就用某代替同學的名字,以及岳啓莫,把事情客觀陳述了一遍。

自主獲取學生的信息非法。但企業的管理層是透明的,海聽姓岳的高管,很好查。

網友們炸開了鍋。

岳考社區的個人賬號以及之前幹的缺德事全部爆出來。

這個人似乎還很驕傲,不斷地挑釁着趕來罵他的網友,說,老子給極訊打錢了,互聯網沒有記憶的,窮人們就酸吧。

直接将這件事情推向風口浪尖。

他們首先誇贊許嘉敢于反抗的勇敢,當然也有一些不同的聲音。

雖然事情不是岳啓莫做的,但是他包庇兒子,話裏還時不時透露着性別歧視的意味。

憤怒的網友們在話題下面海聽音樂的官博,極訊的官博,以及喊話學校,讓他們給一個解釋。

深扒和株連九族從來都是網友們的整體特征,雖然起到的效果很顯著,但是也很容易劍走偏鋒。

只是不過幾個小時的時間,連調查清楚都沒有,已經有言論墜入了陰謀論,聲稱極訊打算冷處理了。

極訊以及韓時雨的賬號受到了轟炸。譴責他們這種恰爛錢的行為。

其實如果這件事沒被曝光,經理私下的言論,只要沒有觸碰底線,是不至于導致他被開除的。

但是有人已經聲稱,如果不開除,要抵制海聽音樂,抵制猥瑣男,抵制極訊。

一時間很多營銷號以及自媒體人發聲,有的是認真評價分析,有的單純只是蹭熱度而已。

“女孩們愛怎麽穿就怎麽穿,不是給你們看的。”

“被猥亵之後還要被強行扣上不自重的帽子??這都什麽年代了,岳啓莫是清朝留下來的奴才吧?這種人不開除,海聽是打算建國複清嗎?”

“小姐姐真的很勇敢了。”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呢。”

“又聽到了,又聽到了,他還是個孩子論。他可是個有性意識的高中生了(指路圖片的微博言論截圖),做錯了事只靠口頭教育嗎?再犯了學校發現不了怎麽辦。”

“你們極訊不賺錢,呵呵呵,你們又恰爛錢了韓時雨韓時雨韓時雨。”

鋪天蓋地的輿論,其中每個正義之士都自以為在推動社會的齒輪。有的的确起到了助力作用,而有的只是徒添戾氣。

官博發聲,說正在調查,請各位稍安勿躁。

學校查到了尚學的賬號,找到涉事同學的班主任,先對這件事的真假進行取證。而且調查了那幾個岳考的狐朋狗友。

這群人經不住問,一會就将岳考跟他們商量着“制造點意外邂逅”的昭昭目的給說出來了。

學校還是很公平的,也肯定了尚學的敢于說話,也批評了他将手機拿到學校還公然錄音的行為。

但是鑒于事情特殊,只是按平常處罰,扣分外加沒收手機。

“每個機構都有他的處理辦法和流程程序,不能一味的使用媒體和輿論來進行打壓,”學生主任教導尚學,“有什麽事先跟學校上報,解決不了的再使用媒體。”

沒想到鬧這麽大的尚學連忙點頭。

……

門鈴響了。

這是一個周末。

韓時雨去打開了門。

然後看到男人和他的兒子站在外面朝他笑。

岳啓莫笑道:“韓總好……”

岳考:“韓叔叔好。”

韓時雨眨了一下眼,問道:“你們是來?”

岳啓莫:“關于……網上的那些事,我想跟您說一下具體情況,希望您能撤回調查。”

韓時雨笑了一下,說道:“這事你得去找運營和人事。”

岳啓莫說道:“他們……唉,不說了,我知道韓總您……還是比較通情理。”

韓時雨看着他。

這牽扯到的人裏面,極訊老總是最有權威的,比起海聽,還是靠攏極訊比較靠譜些。

有什麽不能在公司談,非要在家裏。他真的以為韓時雨太年輕看不出司馬昭之心。

韓時雨穿着居家的針織衫,說道:“進來吧。”

岳啓莫喜上眉梢,拉着岳考進來坐下。

韓時雨坐在對面沙發上,給兩人倒上一杯水,順便看了岳考一眼,發現他仍舊是那個放蕩不羁的形象,卻是在對上韓時雨眼神的時候賠了個笑臉。

岳啓莫将手中的小袋放到桌子上。

韓時雨:“您太客氣了,還帶禮啊。”

岳啓莫打開小盒子,裏面是一個花觚,泛着柔和的青色,帶一點些歷史味兒的泛黃,笑道:“北宋官窯花觚,幾年前拍到手的,真品。”

韓時雨倚在沙發上看了那器物一眼,滿意道:“您想說什麽。”

岳啓莫覺得自己已經成功了一半,繼續道:“網上那些言論,是在刻意的诋毀我,诋毀海聽,最近海聽進入極訊,肯定有很多對家眼紅,我不知道您這麽想過沒有……有極大的可能。”

韓時雨:“意思就是,說那些話的不是你,岳考也沒有猥亵和打人嗎?”

岳啓莫連忙搖頭:“不不不,我是去學校了,這一點我需要承認,但是有些話都是他們斷章取義,用技術捏造的,您難道沒有聽出那些語音有很強烈的質量問題嗎?”

那是因為尚學在門外錄的。

岳考附和道:“是啊,我就是不小心蹭了那女孩一下,誰知道她的同伴就動手了……我是正當防衛啊……”

岳啓莫與其一唱一和:“這孩子也是處在氣頭上了,他平常挺聽話的,被網友們冤枉,罵急了,才說出那種話,唉……是他的不對。”

岳考道歉道:“對不起……”

韓時雨看着乖巧的他,挑了一下眉,抿了一口尚且還熱的茶,說道:“唔,那的确得好好調查一下。”

韓時雨提議道:“要不找一下涉事同學的家長?”

岳啓莫見韓時雨已經聽了進去,補充道:“自然是需要的,我會去找的……”

他笑道:“那要不然……韓總您發一條聲明……”

話還沒落,突然有人匆匆地從樓下走了下來,邊走還邊說道:“怎麽可能,你們平時找到過趣地防火牆的漏洞嗎?”

岳氏父子聞聲轉頭,然後雙眼瞪大,愣在原地。

楊末下來的時候,看到了他們,皺了一下眉,但是手中有工作,沒有多說話。

轉頭對電話那邊說:“把入侵者的域名給找到……從音樂鏈接那邊攻破的?”楊末怒道:“海聽技術人員幹什麽吃的,讓負責人過去看着你們操作!”

楊末挂了電話,開始穿鞋。

他喊道:“今天中午我不回來,你跟楊韓湊合湊合找點飯吃吧。”

樓上的楊韓走下來,哀聲怨氣道:“爸,你給我發點錢,我訂點外賣不行嗎?”

韓時雨做的家常菜一言難盡。

周末來家裏玩的許嘉還記得那頓驚豔的燒烤,轉頭問道:“韓叔叔不是手藝挺好的嗎。”

岳啓莫:“……”

岳考:“……”

韓時雨并沒有轉頭,全程微笑着盯着兩個人,雙手十指交叉,放在膝上。

楊韓和許嘉看到了二人,與他們懵然的目光對視,二人蹙眉,又看到韓時雨,知道他們在談正事,便沒有插嘴,回房了。

空氣一度很寂靜。

“找家長就不用勞煩您親自去了,”韓時雨挑眉,禮貌道:“嗯,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岳啓莫以及岳考臉色十分的難看,肚子兩人面面相觑了一下,商量好的一肚子墨全都堵着說不出了。

過了很久,茶都要涼了,岳啓莫起身,笑道:“不……不叨擾您了,家裏還有點事。”

他拉起兒子就走,動作有點同手同腳。

韓時雨:“哎,等一下。”

岳啓莫:“啊?”

韓時雨敲了敲桌子:“把你的古董帶上。”

二人落荒而逃。

……

極訊和海聽最終公布了結果。

解雇了岳某。

網上一片呼聲,說是大快人心。但仍有聲音不喜極訊,說他們是棄卒保帥,迫于輿論才這麽幹的。

這種聲音是不可能斷絕的,韓時雨也沒有在意過。

……

晚上楊末回家。

他打了一杯白開水說道:“沒想到你會開除。”

韓時雨道:“當然不止因為這個。我調查過他,他一直在虛報員工對他的滿意度。”

韓時雨說道:“海聽音樂有一半的員工都是女性,用戶數量女性占比也非常的高,他思想不當還不知悔改,放久了總會出事的。”

楊末點了點頭。

韓時雨将腦袋湊上來,說道:“末末還生氣嘛?”

楊末冷眼看着他。

在旁一直沉默聽着的楊韓,突然對韓時雨道:“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楊末一怔,韓時雨過去搓了搓她的頭,笑道:“怎麽回事啊小老妹……我聽你之前這麽硬氣,還正佩服着呢。”

楊韓忍了這麽多天,終于把委屈的淚水全釋放出來了。

她抱着韓時雨把哭聲和涕淚埋在的毛衣裏。

楊末心疼得都要碎了,想去摸頭。韓時雨笑着比了個OK讓他安心。

楊末嘆氣,留戀了一眼,去做飯了。

很久之後,楊韓哭夠了,象征性地拿衛生紙擦了擦韓時雨身上的淚漬。

韓時雨又遞給他一張,努力地和她共情:“我讓那個小混蛋氣死我了,演得真好。”

楊韓點了點頭。

韓時雨把她本來就哭亂的頭發又揉得更亂,道:“沒想到我們的小楊同志這麽勇,和大楊有的一比。”

楊韓帶着鼻音,道:“爸之前是什麽樣的。”

韓時雨啧道:“要是放在之前,像那個小混蛋這麽罵你,我們得去醫院去調查取證。”

楊韓破涕為笑道:“我還以為……爸他不會打架。”

韓時雨指着廚房裏那個背影,痛苦地小聲道:“別讓他的外表給騙了。這個人之前不僅擅長動手,還嘲諷技能打滿——精神肉體上雙重虐待。幸虧現在讓時間給磨得差不多了。”

楊韓:“……”

看他的模樣好像是經歷過似的。

楊韓:“你……”

韓時雨回顧心理陰影:“大學的時候經歷過一次,就一次。”

楊韓皺眉:“你沒還過手嗎。”

“我跟你爸,的戰力區別就是,”韓時雨一字一頓道,“我打你爸,那是調情;你爸打我,那是家暴。”

楊韓:“…………”

她鄙視道:“所以說爸他到底是怎麽看得上你的。”

韓時雨臉不紅心不跳道:“撒嬌啊。”

楊韓:“……”

楊末感覺的自己的末雨cp受到了玷污,她不可思議道:“那你到底是怎麽成為攻的???”

韓時雨:“……”

他理直氣壯道:“撒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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