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關于大學(一)

“我的大學?”

楊末打了一杯白開水,看着楊韓,說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楊韓在沙發上抱着一只很大的白熊玩具。這是周奕因為寒假無法與他們一起出玩而補給她的禮物。

她把下巴埋在綿軟的熊身裏,說:“就是很好奇。”

楊末又打了一杯水,遞給她一杯,問道:“作業寫完了?”

楊韓連忙點頭,然後以楊末最受不了的那種柔弱又可憐的,像小動物的乞求眼神看着他。

楊末妥協地嘆了口氣,說:“你想知道什麽。”

楊韓興奮地眨了眨眼,然後抱着熊往楊末身邊挪了挪,問道:“爸,你跟老韓怎麽認識的啊。”

楊末想了想,說道:“偶然。”

楊末:“那就詳細說說這個偶然好咩。”

楊末喝完了水,将杯子放下,說道:“我黑了他在學校論壇的號。”

楊末補充道:“五次。”

楊韓:“?”

他爸可能是對偶然有什麽誤解?

……

楊末的家庭很普通,當時他考上首大給家裏賺足了臉面,他的父親在驕傲之際也對他的管束嚴格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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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老頭覺得,首大學生就應該有首大學生的樣子,對楊末這種自由放浪的狀态很不滿,經常痛斥他一些像社會混混一樣的行為。

那時楊末的叛逆期還在,和他的父親總是意見不合,見面就吵,電話也吵。

吵得最兇的一次,楊末直接不聯系家裏了,生活費來源也斷開。

楊末當時大二,已經接觸到了編程方面的知識,而且對計算機産生了極其濃厚的興趣。他課餘将c語言c++以及JA.VA全部自學完畢以後,跑到計院裏去找專業老師繼續求學。

計算機系裏有一個講師,也是楊末的恩師。程劭,程老師。

楊末這個非專業的學生成天沒事往程老師辦公室跑。那時候程劭老師熱衷于給互聯網公司尋找安全漏洞來獲得獎金,楊末知道了以後,也跟着幹。

後來,楊末被重調到了不同的院系的混住宿舍,結識到了陸有器,經舍友的一番熏陶之後,發明了新的賺錢方式。

那就是替人黑網絡賬號。

當然不是外面的,而是學校論壇的。

首大的學校論壇是學校學生和老師一起做的一個社交網站,嚴格來說并不屬于學校的正式官網,因為外人通過手機號就可以注冊,只是不綁定學號,就沒有學生認證罷了。

入侵并且注銷用戶賬號是違法行為,如果學校和受害者追責,那是要被罰款加拘留的。

但是真的有人來找楊末,說要讓他黑號,一次兩百。

楊末爽快地答應了。

……

“……那個人讓你黑的就是韓時雨的賬號嗎?”楊韓提問道。

“我當時不知道為什麽,也不知道要黑誰,就去做了。”楊末給楊**在削蘋果,邊削邊道,“還是太年輕了。”

“然後呢?”

“這個人锲而不舍地審了五個號,挂一個,審一個,然後全陣亡了。”

楊韓接過楊末遞來的蘋果,心疼了韓時雨一秒。

楊末:“我當時還不認識他,五次黑完以後,他來找我。”

……

首大有一對學生公寓。這地方只有兩棟樓,從片狀分布的學生公寓區分離出去,名字也比其他公寓的代號雅致,共名為海石公寓。

女生公寓叫做海石北樓。男生公寓叫做海石南樓。

傳說中,這是某兩位首大畢業的情侶投資建成的,這兩棟樓都是二人間,居住條件快要追上博士生宿舍,住宿費也比普通的本科生公寓樓高。

它接納西校随機分配後剩下的學生,允許申請調離交換,不許申請調進。

于是住到這裏裏面的人,都被學生們敬稱為錦鯉。

首城大學新生社團活動自我介紹時,只要說一句“我是海石公寓的”,大家就會記住你了,不過,大概往後你的名字都要被“那個海石的”所替代。

反正首大的傳說和轶聞個個聽着有趣。

學校還專門找學生編了一本首大轶聞冊,設計成神話故事本的模樣,用半白話半文言的文風記錄着歷代學生口口相傳已成首大特色的轶事,海石公寓便被編錄在冊。

這本書新生都會發一本。

它上過熱搜,被教育界人士表揚過,說是宣傳學校形象和特色的有趣又有效的方式。

而楊末,是一條成功入住海石樓的錦鯉。

海石南北樓中間本來有一座雕塑,後來被拆掉了,楊末搬到這裏的時候,他就已經沒了,只留下一個在綠化帶中央的圓臺。

這個圓臺也被某些浪漫的學生給充分利用了起來。

每當有男生身着青澀的西裝革履,拿着一只擴音器以及玫瑰花走到站到圓臺上,面朝着北樓的時候,南北樓上的各位就會探出頭來,招呼道“開始了開始了。”

學校阻止不了年輕男女們旺盛的愛意,于是非常地會變通。

在征求了兩棟樓學生的意見後,公開規定了可以喊樓表白的時間段,表白過程限制在必須在半個小時以內,且每月僅限一位,請學生必須遵守。

注:晚上可以用燈光,光線不能太強,最多使用五分鐘。

這一直是首大學生的飯後一個笑談,以及海石公寓獨有的儀式。

這一天,到達了規定時間,周六晚八點,一個穿着白衛衣的男生出現在了海石二樓的中間,拿着一只擴音器,打開,拍了拍。

聽到聲響後,敏銳的海石公寓住戶拉開窗簾,發現果然有人正在朝着圓臺走去——雖然什麽也沒有拿。

于是一時間呼朋引伴,兄弟姐妹齊齊出現,兩面樓聚集了許多腦袋。正在進樓的也停住了腳步,小聲嘀咕着“要開始了要開始了”。

兩邊的宿管大爺和宿管大媽看到他站上去之後,在每月任務的某一行中打了勾,代表着這個月的僅有的名額滿了。

但是他們一擡頭,發現這個白衛衣的男士,站在圓臺,面朝的是南樓。

宿管大媽:“?”

她喊了一聲:“小夥子!轉過身來,你後面是女生宿舍!”

旁邊的學生聞聲咯咯地激起一片笑聲。

白衛衣揮了一下手,跟大媽打了個招呼道謝,仍然朝着南樓。

這下圍觀人士發現這個瓜的品種不同,登時吃得更帶勁了,議論聲都大了一圈。

突然,白衛衣拿起擴音器,喊道:“四樓的,楊末同學,我知道你在上面。”

衆人:“哇~”

正在電腦跟前的楊末,擡起頭來,轉向窗外:“……”

陸有器正在吃蘋果,聞聲下巴都沒來的及合,看着楊末:“……”

他們兩個聽到了周圍人的提醒,知道今天下面有表白的,但是并沒有圍觀的興趣。

誰知道今天這瓜長到自己頭上了。

楊末疑惑地看着陸有器,陸有器連忙聳了一下肩。白衛衣呼了一聲,在一群專業搞氣氛的“志願者”的呼聲中,繼續道——

“世界如此美好,何苦黑我賬號,網絡公約要遵守,昧良心錢咱不賺。老子五個號,你就還一個。就一個!行不行?!”

楊末:“…………”

吃瓜群衆:“……”

陸有器:“卧槽居然還挺押韻??”

“要是有苦衷你跟我說,替人背鍋這活太冤枉,學校追究你們都得完蛋,回頭是岸我就原諒你……你看這世界如此美好……”

周圍一片笑聲。宿管大爺發現這玩意是來砸場子的,于是喝道:“你給我下來!”

白衛衣見狀,于是趕緊把話加速說了一遍,正被大爺拉下去時,突然海石南樓四樓一直緊閉的窗簾拉開了。

陸有器嘴裏的蘋果忘了嚼,看到楊末慢慢踱步到了陽臺,猛地拉開窗簾和窗戶。

睽睽的目光被他吸引過去。

楊末:“你他媽有本事上來幹架啊?!在下面吼算什麽男人啊,慫逼?!”

白衛衣:“……”

宿管大爺和大媽:“……”

咣得一聲,窗被關上。

整兩棟樓炸起一片歇斯底裏的狂笑。

……

“我就納悶了,”輔導員在辦公室裏坐着,其他得知此事的老師在旁邊強行忍笑。

輔導員敲了敲桌子,咬牙切齒說道,“你們倆,一個大一的一個大二的,一個東校一個西校,一個管院一個統院,究竟是,怎麽,打到一塊去的??”

旁邊一個女輔導員沒忍住,噗嗤笑出來聲。

楊末淡淡道:“他先招惹的我。”

白衛衣轉頭看着他:“惡人先告狀啊你。”

輔導員斥道:“楊末做了什麽我待會再追究。我就先說你,韓時雨。”

楊末瞥了旁邊的傻.逼一眼,才知道他叫韓時雨。

輔導員戳着桌子道:“你行為很惡劣你知不知道?海石樓中間那圓臺讓你們幹什麽的?啊!?”

韓時雨不以為意:“反正都是喊樓。”

“校長天天跟學校說,讓我們不能總是堵着學生,要懂得變通化‘堵’為‘疏’,學校可是給你們充足的‘疏’的空間了,倒是給你們慣出毛病來了?”輔導員氣道,“那我們是不是應該再專門設個打架臺,讓你們每個月打架喊樓啊?!”

韓時雨憋了一口氣,不說話了。

輔導員轉過頭去:“還有你,楊末,你怎麽一言不和就動手啊?你是混混嗎!”

楊末:“他在下面喊我,我不動手說不過去。”

輔導員:“你不是也罵他了嗎?”

“哦,對不起,”楊末一副誠懇的模樣,立馬道,“我忘了。”

輔導員:“……”

他忍住怒氣,道:“你到底幹了什麽,韓時雨要在下面喊你。”

楊末:“我不知道,你問他。”

韓時雨見他甩鍋如此淡定,實在是不可思議地轉頭看他。

楊末瞪回去。

韓時雨在裏面看到了殺意。

韓時雨指着楊末:“老師他威脅我。”

……

“哈哈——”

楊韓覺得大快人心,笑聲裏的猖狂之意和當時的吃瓜群衆比有過之而無不及。見楊末還是一臉淡定的樣子,突然覺得更好笑了。

楊末皺眉道:“你先把嘴裏的蘋果咽下去,別噎着。”

楊韓咳了幾聲,擦了一下笑出的淚,說道:“爸,你們導員沒被氣死嗎。”

“是很生氣,”楊末道,“給了……很嚴厲的懲罰。”

楊韓:“什麽?”

楊末有些難以啓齒。

……

“你們不是喜歡喊嗎?”心情平複下來的輔導員遞給兩個人每人一張A4白紙,讓辦公室兩頭各站一個人。

導員們注視着這三個人。

輔導員:“每個人,在紙上寫贊美對方的八百字,給我一字一句地喊出來。”

“不準陰陽怪氣,否則一次加以一百。”他補充道,“一直念到知道自己錯了為止。”

輔導員:“一次喊個夠哈。”

楊末:“……”

韓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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