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只竹鼠

又忍不住多盯了愛德溫摟住白暑的那條手臂,聶阮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了然的笑容,挑了挑眉,面上顯出了十足的愉悅神色。

她這不解風情的大兒子,終于也到了開竅的這一天。

果然,只要遇到了喜歡的人,就算是再缺少戀愛細胞的人也都會自然而然地流露出與以往不同的姿态,哪怕是愛德溫難以逃脫這個定律。

聶阮的神色漸漸變得暧昧,甚至還揶揄地看了大兒子愛德溫一眼,雖然沒有開口說話,但想要表達的意味已經十分鮮明。

由于多年來已經承受了太多的壓迫,愛德溫早已足夠了解自己母親,如今幾乎不需要思考,只一看到對方臉上的表情,就立即猜到了對方心頭正在胡思亂想一些什麽。

攬在白暑腰腹間的手臂在聶阮的凝視之下變得有些僵硬,卻又舍不得那溫軟的觸感,遲遲不能松開。愛德溫面上不動聲色,與聶阮淡然對峙,手臂上的肌肉卻繃緊了又放松,幾次三番,才稍微平複下來。

“母親。”,他語氣平靜地喚了聶阮一聲,語氣間暗藏了一些隐隐的催促之意。

倘若今日前來拜訪的只有他一人,他倒是不怎麽介意始終站在外面,可是懷裏的小家夥明顯已經開始感到緊張,若是再這樣沉默而尴尬地對峙下去,恐怕會給對方留下不太好的印象。

接收到愛德溫示意的目光,聶阮略微一愣,而後很快便回過神來,輕咳兩聲,收斂了面上的神色,又重新挂上了溫婉的笑容。

“進來多坐一會兒吧。”

一邊嘴上如此說着,她一邊轉身走在前面,步伐不緊不慢,姿态優雅,與剛剛堪稱判若兩人。

哪怕是已經見慣了這一切的愛德溫也感到有些無奈,低頭确認了一下白暑沒有被吓呆,搭在對方腰間的手才輕輕拍了兩下。

“我們進去坐。”

父親盧修斯應該等在裏面。

事到如今,愛德溫只能寄希望于父親,期盼着有對方在,母親的跳脫應該可以受到一定程度的抑制。

他小心翼翼地把白暑護在身前,感覺自己所觸碰到的地方沒有一處不軟,簡直想全部揉進懷裏。

而白暑毫無防備,不知道自己有多麽的引人垂涎,腳下被身後的力量推着緩緩向前邁步,目光卻依舊沒有焦點,整只鼠都陷入了神游狀态。

就在剛剛它才忽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他竟然完全聽不懂上仙與其他人的交流。

仔細想一想,上仙和他說話也不多,每一次似乎腔調都有些奇怪,語速也很慢,仿佛要經過仔細斟酌與思索。

白暑心頭不由得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又隐隐琢磨出了一點不對勁。

因為愛交各種朋友,他花費了不少的時間使自己成為了一只能掌握絕大多數人族語言的妖精。可是盡管如此,上仙所使用的語言于他而言還是十分陌生。

這種陌生中又略微帶着一點點熟悉的感覺,仿佛是許多種語言融合雜糅在了一起。

這難道是仙界獨有的語言?是由世界各地的飛升修者所共同創造的新語種?

白暑不由得皺了皺眉,總感覺有什麽地方奇奇怪怪的,但一時半會兒又說不出來。

來到仙界半天的工夫,他一直在各種意外和恐懼中度過,都沒能好好靜下心來思考事情,如今記挂在心頭,一時半會兒也想不明白。

又向前走了幾步,終于來到了門口,白暑包子一樣的小臉鼓着,面上顯出幾分糾結,腳步停住,略做猶豫地向後轉身仰頭,望向愛德溫。

“……我,我聽不懂你們說話。”

盡管已經在心底醞釀了很久,開口的一瞬間白暑還是緊張到了結巴的地步。

只是看一眼上仙那冷淡的神色,他就有一種強烈的危險感。他膽子一向不大,甚至很難鼓起勇氣向不熟悉的妖精開口,更不要說面對高高在上的上仙了。

他覺得上仙是個好人,但也覺得上仙不太容易相處。

愛德溫僅僅是一個簡單向下瞥的眼神,在白暑看來都兇得要命,感覺仿佛被瞪視,腿都微微發軟,幾乎要站不穩。

事實上,這已經是愛德溫盡力使自己看上去溫和一些的表情,然而收效甚微。

他擡手想要摸一摸對方柔軟的頭發,卻又猶豫着放了下來,狀似無意地以指節刮蹭過那張白嫩的小臉,感受到那滑膩柔軟的觸感,心尖如同被什麽東西撞擊了一下,不疼卻癢得發慌。

“你一會兒就坐在我身邊就好,不需要說什麽,以後我慢慢再教你聯邦語。”

他拿出自己最溫柔的語氣去安撫對方,聲音低沉,帶着令人信任的篤定與踏實。

白暑仰臉望着愛德溫,心跳亂怦怦的,完全控制不了,臉頰升起陌生的潮熱,張了張嘴卻什麽也說不出來,只能逃避似的別開視線,不停地點頭。

他覺得自己大約是生病了,才會顯得這樣狼狽。盡管他自從成精之後就沒再生過病,但這并不妨礙他給自己找理由。

一直漲紅着臉踏入房子,白暑的大腦依然是一片空白,幾乎喪失了全部的思考能力。

就連愛德溫松開他的腰,轉而試探着抓住他的手,他也沒有反應,懵懵懂懂地任憑對方牽着,直到穿過長長的走廊,轉彎步入大廳。

一男一女等候在那裏。

其中女人是白暑方才見過兩次的那一個,心裏知曉她是上仙的母親,目光便望向其身邊的男人,剛一看清便是渾身一僵,下意識地往愛德溫的懷裏縮了縮。

他感覺自己的鼠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站在上仙母親身邊的男人,一定就是上仙的父親,他完全能夠确定這一點——

原本他以為上仙已經是面色冷淡嚴肅的極限,卻沒想到上仙的父親還要更加嚴重,只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裏,周身的氣場就讓他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

陷入驚懼之中的白暑本能地向自己能夠親近的人靠近,而愛德溫毫無疑問地成為了如今他唯一可以依靠的對象。

小家夥主動投懷送抱,愛德溫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他不甚在意地頂着母親聶阮那道炙熱的視線,順勢把白暑摟到了懷裏,肆意地享受着懷中柔軟的觸感,甚至想要一直這樣抱下去。

對于母親肆意打量的眼神,他表現得異常坦然,站姿依舊挺拔而正直,目光清亮,完全是一副不做虧心事的模樣。

他的确喜歡這小家夥,但那不代表他心懷什麽特殊的念頭。

換句話來說,愛德溫并不覺得自己對懷中軟乎乎的小家夥産生的感情是聶阮時常提起的愛情。

他換了單手攬住白暑,空出一只手來從空間紐中取出了那枚裝有傳家寶物的破舊金屬匣,托在手心,垂眸與聶阮對視。

“這件東西請您繼續保管吧,母親。”

就讓這傳家寶一直在聶阮這裏保管,直到他的弟弟格雷找到伴侶,東西自然而然就會屬于對方。

愛德溫早就做好了如此設想。

他将會一直獨身一人,不與任何人結為伴侶。

原本他還會猶豫這樣的選擇是否會讓他感到孤獨,但如今他遇見了白暑,便感到心滿意足。

他會盡力把這處處都讓他喜愛的小家夥留在身邊,那絕對比順着母親的催促随意找一個并不合适的伴侶要愉快得多。

聽聞愛德溫所言,目光又緊盯着對方的動作,聶阮面上笑容并未立刻淡隐下去,反而是多了幾分意味深長,與自己的伴侶盧修斯飛快地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篤定的神色。

收回視線,她沒有立刻拒絕,而是緩緩擡手,從兒子的手中拿過陳舊小巧的金屬匣,雙手擺弄了幾下,伴随着一聲輕微的“咔噠”,打開了匣子的鎖。

始終注意着所有動靜的白暑頓時屏住了呼吸,目光完全被它吸引,怎麽也挪不開。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裏面究竟放着什麽樣的儲物法器,波動如此強烈,竟然能叫他不通過直接觸碰就感知到它的存在。

烏黑而鏽跡斑斑的匣子被完全打開,并沒有什麽奪目的光随之四下盛放,依舊是靜谧一片。心懷期待的白暑眼巴巴地望着,直到看清聶阮從中摸出一枚翠色玉镯,才堪堪收回視線。

玉乃許多玄妙力量的絕佳載體,被制成儲物法器,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白暑攥了攥自己的小手,努力遏制住自己想要湊上去摸一摸的欲望,悄悄把手藏在了身後,不想做出丢臉的事情。

可是他雖控制得了自己的手,卻并不能控制自己的眼神,總是時不時地瞟向那枚玉镯,咬着肉肉的嘴唇,壓制住自己那些不該有的壞想法。

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就不要垂涎。這是阿笛千叮咛萬囑咐告訴他的道理。

他在心頭反複暗念這一句話,低頭盯着腳下的地面。

然而聶阮卻主動三兩步走了過來,不容分說地從他背後捉住了他的一只小手,二話不說便将玉镯向他的手上套去。

白暑被結結實實地吓了一跳,整只鼠都懵了,手上不敢掙紮,只能下意識地攥起了拳頭,指甲陷入掌心柔軟的肉裏。

太過緊張的情緒使他甚至沒能控制好力度,給自己的手心劃出一道小小的細口,滲出一點點血絲。

下一秒,冰涼的玉镯就被強行套上了他的手腕,恰好擦過這一絲血痕,隐約有微不可查的暗芒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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