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在電話裏聽到那些對話的時候,許曦便能隐約猜出,在季晚風身上發生過什麽了,他也明白了為什麽季晚風會讨厭和別人接觸,為什麽提到魏廷的時候會臉色大變,為什麽會一直拒絕他。
他不指望季晚風能主動和他坦白,也沒打算去揭他的傷疤,他将季晚風帶回來只是想讓他離開那個地方,同時,也是為了滿足自己的一點小小私心。
他想,或許把季晚風帶回來,就能讓他對自己敞開心扉了。
現在,他願意主動和自己坦白,可他心裏卻有點堵得慌。
許曦沒回答,季晚風便直接開口:“其實也不必我說,想必聽了那些對話,看到了那樣的場面之後你也猜得八九不離十了吧?”
“嗯。”
季晚風看向許曦,深深地呼出一口氣,開始講述從他第一次見到魏廷到現在發生過的事情。
“我第一次見到魏廷是在我十二歲的時候,那我小學六年級下半學年的某一天,那天我媽媽來接我的時候和我說,家裏要來客人,讓我好好和對方打招呼,我回到家就看到魏廷坐在那裏。”
“五年前的魏廷和現在的其實并沒有很大區別,甚至我看過他十年前的照片,和現在區別也不大,時間就好像在他臉上定格了一般,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他現在比十年前成功吧。”
“那天魏廷留在我們家吃了晚飯,看着媽媽和他在一起時那麽開心的樣子,我就猜得出來,媽媽多半是很喜歡這個男人的。在魏廷走了之後,我也問了她,是不是想要和魏廷結婚,她承認了,還問我願不願意接受。”
“怎麽會不願意接受呢?畢竟媽媽一個人那麽久了,能找到一個好歸宿,我應該替他高興,于是,過了幾個月之後,媽媽和魏廷結婚了,那會兒我也小學畢業了。”
“魏廷和媽媽結婚之後,一直表現得像一個好父親一般,他有錢,有權,所以有足夠的能力讓我們住進一個好的房子,也有足夠的能力給我和我媽媽想要的東西。他對我很溫柔,至少在那一段時間裏,從他身上,我感受到了我從小就沒有細細體會過的父愛。”
“在那一段時間裏,我一直稱呼他魏叔叔,因為我實在是沒辦法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就改口,因為在我內心深處他到底不是我爸爸。可或許是魏廷對我太好了吧,漸漸地,我也覺得他就像我爸爸一樣,那時候我就在想啊,是不是要找一個時機,去改變一下我對他的稱呼呢?”
“只可惜,我沒有等到那個機會了。”
“初中的時候我喜歡我們班的一個女生,我沒有和那個女生說,只是和幾個朋友提了一下,可這件事不知為何被魏廷知道了,他把我叫到了書房裏,說要找我談談。”
“那是初二上學期的一天,十二月四日,那一天天氣很冷,魏廷的書房開了暖氣,可是依然冷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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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猜看,他把我叫到書房,做了什麽?”
做了什麽,不言而喻。
“這種事,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一次是初二上學期的那天,最後一次是高一結束時的暑假的某一天,具體有幾次我不記得了。只要一有機會,他就會對我做那些事,然後威脅我,絕對不能說出去,否則我和我媽媽都不會有好下場。”
“我反抗不了他的,許曦,如果單單是我一個人也就算了,可是我媽媽……他是喜歡魏廷的,她知道這些事情之後該有多難過,而且我也不知道魏廷會對她做什麽。”
“魏廷他是不正常的,他,他并不是真心喜歡我媽媽,他娶我媽媽只是為了掩蓋他那隐藏在斯文外表之下的惡俗趣味。他喜歡的是十幾歲的,未經人事的男孩子,他選我一來是因為我符合他的口味,二來是因為他覺得繼父子的身份更能滿足他的惡趣味。當我知道魏廷和你說話的時候會那麽緊張也是因為這個,還好,他對你沒什麽興趣,你也平安無事。”
季晚風最後的話令他很感動,可是這份感動,已經被心痛的感覺掩蓋了。初二的時候,那時候季晚風差不多……十四歲?他十四歲的時候就被他繼父……
當他聽到那些對話的時候,他的心中滿是憤怒,當他看到魏廷壓在季晚風身上的時候,他恨不得沖上前去殺了這個人,不過現在,聽了季晚風親口說的話之後,他便只剩下心痛了。
他自認不是一個感性的人,他看到電視上那些感人的新聞和電影的時候,內心都沒有太大的觸動,可是他聽着季晚風用平淡的語調說出那些話的時候,他的心就仿佛被一把刀子一下又一下地劃過一般。
或許是因為這份傷痛發生在自己身邊,發生在自己喜歡的人身上,才格外痛徹心扉。
許曦開口說話的時候,覺得喉嚨口很難受,就好像有一塊沉重的石頭咯在那裏一般,他看着季晚風平靜的神色,越發覺得難受,開口問道:“你,你打算怎麽辦?一直忍下去?”
季晚風搖了搖頭:“我也不想忍的啊,可我又有什麽辦法,或許……再過兩年,他對我沒興趣了,就放過我了。”他彎下腰,将旺財放到了地上,看着那只肥貓到了地上之後不但沒跑,反而在原地躺了下去。他直起腰,看着許曦的眼睛,突然很想揉一下他的頭發。
季晚風微微擡了一下手臂,可是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于是他又收回了手,喃喃道:“你這個人這麽愛幹淨,寝室的地板都要一天拖兩遍,像我這樣的人,是最髒的,最不幹淨的,所以,你不要喜歡我了。”
“憑什麽不要喜歡!”許曦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音量也提高了好幾個度,全然失去了從前所見到了冷靜的模樣。他沖上前,牢牢地抓住了季晚風的肩膀,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仿佛是要通過他的眼睛望到他的內心深處。
“我告訴你,不管你發生過什麽,你在我心裏永遠是最幹淨的。你之前那麽嫌棄我的時候我都沒有放棄,你憑什麽要我現在放棄?你覺得我是那種會因為你的一句話或是一段經歷就随随便便放棄的人嗎?你憑什麽要忍下去?憑什麽覺得你一個受害者是不幹淨的?我告訴你,我不單不會放棄,我還要讓那個姓魏的付出代價!”
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季晚風只覺得自己頭皮都快炸開了,他驚恐地問:“你要做什麽!”
“我要為他做過的一切付出代價,讓他得到應有的懲罰!”
季晚風搖了搖頭:“不行,你鬥不過他。”
“沒試過怎麽知道不行?”
“可你現在還是一個學生啊,你也才十幾歲,你要怎麽去和他鬥?而且,萬一,萬一到時候你出事了……”季晚風實在不敢想象,如果許曦失敗了,那他會怎麽樣,他知道魏廷能坐到現在這個位置,手底下一定不幹淨,就許曦現在這個樣子怎麽可能和他鬥?
“你不用擔心我,我出不了什麽事的。”
“萬一你出事了呢!”
“我向你保證,”許曦抓着季晚風肩膀的力道松了下去,他伸出四指,指天為誓,“我保證我不會出任何意外,你相信我,好不好?”
季晚風覺得,許曦的眼裏帶了一種令人力量,讓他能夠平靜下來,讓他願意去相信許曦。
季晚風低下頭,沒有直接回答許曦的話,而是問道:“你打算怎麽做?”
“這個我自有辦法。”季晚風低着頭,并沒有注意到許曦眼中閃過的一絲陰狠,不過這絲陰狠很快地就被他隐藏了,他看着季晚風略顯蒼白的臉色,這才想起來他似乎還在生病。
許曦将手背抵在季晚風的額頭上,問:“你燒還沒退?”
季晚風将許曦的手拂開了,說道:“沒事,燒得不嚴重。”
“你要不要在我家休息一下?然後吃點藥,我,我家應該還有退燒藥吧,我去給你找找。”許曦說完,就要轉身去幫季晚風找退燒藥。
“不用,在家吃過藥了,而且我一直在你家也不好,還是先走了吧。”
“你別走,”許曦一聽他說要走,又回過身來,想要攔住他,“你現在走了也沒地方去啊,而且你還生着病,最好還是多休息,所以,所以你還是在我家待着吧,晚上我送你回去。”
“算了吧,太麻煩了,而且我在你家也沒地方休息。”
“你睡我床上啊。”
季晚風:“……”
許曦一看季晚風的表情就知道他多想了,連連搖頭:“不是,我們家總共就兩個卧室,我既不能讓你睡我爸媽那兒也不能讓你睡沙發吧,所以你就睡我床上吧。”
季晚風:“我衣服上有灰。”
許曦:“你可以穿我的。”
季晚風:“……”
突如其來的沉默讓許曦很受傷,為了掩飾尴尬,他決定跳過剛剛那一茬,對季晚風說:“那,那你就直接睡床上吧,還有,要不要喝水?”
季晚風點了點頭:“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