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十二月中下旬的一個休息日,他跟着許曦在小區遛貓的時候,旺財掉進了人工湖裏。
經過人工湖旁時,迎面一只中華田園貓邁着優雅的步伐走來,被主人管理得很好的身材與旺財臃腫得可以以‘坨’為量詞來形容的旺財形成了鮮明對比。對方雌性中華田園貓所散發出來的荷爾蒙深深地吸引住了,于是它眨巴眨巴黑漆漆的大眼珠子,沖着那只雌性中華田園貓抛了個媚眼。
對方貓咪并不想離它并驕傲地轉過了身。
呵,母貓,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為了追到那只傲嬌的雌性中華田園貓,霸道總裁貓旺財毅然決然地向前跑了過去。
只見一坨橘貓邁開原本可以很長但是因為胖所以迷之看起來很短的腿,以矯健的步伐向前沖去,并且越沖越歪越沖越歪。
随後,撲通一聲掉到了人工湖裏。
作為一只從來沒有游過泳且過于肥胖的橘貓,落入水中的那一刻旺財就回想起了曾經被洗澡盆子支配的恐懼。它拼命地掙紮,怪叫,卻只能讓肥胖的自己越來越下沉。
就在旺財以為自己的貓生即将結束的時候,一雙手抱住了它的身軀,将它從這令人絕望的逆境——人工湖中撈了出來。
眼前這個少年仿佛它的救命稻草一般,讓它離開了被洗澡盆子支配的恐懼,于是旺財不顧一切地抓住了他的救命稻草,卻忘了這不是稻草而是人,于是乎它成功地在他的救命恩人的胳膊上抓出了幾道血痕。
由于要下水救旺財,因此季晚風提前将自己的袖管撸到了手肘以上,卻不料這給他造成了另一種傷害。
胳膊上的疼痛感令季晚風輕輕皺了一下眉,不過他還是沒有不負責任地将旺財直接扔到地上,而是小心地将亂撲騰的旺財放到了地上。
兩只手臂上都被旺財抓出了三道血痕,不過多時,那塊被抓傷的地方便微微隆起,看起來有些猙獰。
“你怎麽樣?”許曦幾乎是在季晚風被抓傷的第一時間就沖到了他的身旁,他抓住季晚風的手腕,看着他胳膊上的抓痕,就好像那幾道抓痕是印在自己心口一般。
“沒事,就是被抓了一下。”他将胳膊輕輕抽了回來,面不改色地說,“我回去上一點傷藥,過兩天再去打個疫苗就好了。”
許曦越看他的胳膊越心疼,語氣中已然帶了些許焦急:“你自己能行嗎?要不要我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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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啊,怎麽會不行。”許曦未免把他看得太弱了。
“那你早點回去吧,今天就別讓你的胳膊接觸水了。”
“好,那我先回去了。”
許曦揉了一下他的頭發,溫和地說:“去吧。”
于是季晚風便要轉身回自己家塗藥,只不過他剛剛走出一步,便回過身,叫了許曦一聲。
許曦內心洶湧澎湃,以為他親愛的男朋友要對他說什麽情話,或者最幹脆的來個親親抱抱什麽的。
然後,他聽見季晚風說:“旺財不是故意的,你對它好一點。”
又是人不如貓。
內心失望的許曦只能微笑着點了點頭,然後看着季晚風滿意地轉身而去。
季晚風走後沒多久,許曦就陰着臉對他們家還在甩水的旺財說:“今晚餓着吧。”
旺財:“喵?”
站在家門口的時候,季晚風将袖子褪了下去,他不想一進門就被季敏之看到手臂上的抓痕,那樣季敏之一定會擔心。雖然傷口與布料摩擦會帶來火辣辣的疼痛感,但那也無所謂了。
與他想象的一樣,他一進門就能看到季敏之坐在沙發上,可與他想象的不一樣的是,電視沒有開,季敏之也沒有玩手機,而是端坐在沙發上,就好像是專門在等着什麽人一樣。
并且,季敏之的臉色很差,就好像是一個健康的人突然聽說自己患了癌症一般。
聽見開門聲響起的那一刻,季敏之朝着門口望了一眼,季晚風與她對上眼神之時,才察覺季敏之的眼神冷得可怕。
他很少看見自己母親有這樣的眼神,他心中隐隐有種不祥的預感,總覺得發生了什麽事,且這件事與他有關。于是季晚風走進家門之後并沒有回房間去給胳膊塗藥,而是走到季敏之身邊坐下,小心翼翼地問:“發生什麽事了?”
季敏之的神情很平靜,卻又平靜到不太尋常,因為季晚風看出她眼神中蘊含着一些無法掩蓋的情緒,似暗波洶湧。
然後,他聽見季敏之開口:“我今天去見過魏廷了。”
短短的一句話,卻叫季晚風用了很長的時間來消化吸收。
霎時間,他也明白了季敏之為什麽會刻意坐在這裏等他,為什麽季敏之的表情是這個樣子的。
她知道了,她全知道了。
季晚風曾經想過,或許将來的某一天季敏之會從某個地方得知了在他身上發生的事情,或許是一兩年後,或許是多年後,自然,最好的就是季敏之永遠也不要知道。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是,季敏之知道這件事的時間遠比他想象的快很多,令他措不及防。
好似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水面突然被一顆棱角分明的石子擊中,泛起層層水花,久久不能平息。
接下來,他聽見季敏之說:“他說,你和他發生過關系,是你主動的。”
這句話又如一顆重磅□□,在他耳邊炸響,造成沖擊的同時引得他陣陣耳鳴,對于再簡單的話語都要經過反複體味,方能明白其中意味。
而季敏之原本平靜的外表也被漸漸打破,話語中已然帶上了顫音:“我原本不想相信的,可是他連你身上哪個部位有痣都能告訴我,再結合上過去三年裏你對他的态度……晚晚,我,我實在沒法不相信……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麽回事?”
季敏之的情緒已經逐漸失控,季晚風甚至能看見她眼角已經泛出淚花。他又何嘗不想哭呢?可他現在哭不出來,也不能哭,他現在最好是能冷靜下來,給季敏之一個解釋。
他盯着季敏之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你相信他的話嗎?”
“我不知道,”季敏之搖了搖頭,“我希望從你口中聽到真相。”
在季敏之說出‘我不知道’四個字的時候,他的心髒就仿佛被刀劃過一般,明明這是他的親生母親,為什麽季敏之在聽到那些事情的第一反應不是相信他,為了他去責怪魏廷,而是來管他要個真相呢?
季敏之不相信他的這個念頭轟地一下在他腦海中炸開,令他頭腦一片空白。
他忽然覺得嗓子裏仿佛被什麽東西哽住了一般,連簡單的吞咽都能帶來異物感。他深呼吸了一口,将即将噴湧而出的情緒埋到眼底,他微微低頭,對季敏之說:“不對,是他說的那樣,我,我不是自願的,你相信我……”
明明想要保持着冷靜說完這番話,可不止為何,說到最後的時候他已逐漸口齒不清,連鼻頭都有些微微泛酸。
胳膊上那些傷痕帶來的疼痛感已經逐漸感覺不到了,他現在滿心都是季敏之對他的不信任所帶來的悲痛。
季敏之的忽然就爆發了,連帶着聲音都高了一度:“我自然知道你不是自願的!你是我兒子,我是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我怎麽可能相信魏廷的話,覺得你會主動勾引他!”
令他沒想到的是,上一刻還在質疑他的季敏之下一刻就說出了這樣一番話,他怔怔地看着季敏之,一時之間竟找不出适當的詞彙拼湊成句子。
“我想知道,為什麽你沒有告訴我?魏廷說,在你十四歲那年就和你發生過關系,你為什麽沒有告訴我?如果你告訴我了,我立馬和他離婚,我可以去法院那邊起訴他!可你沒有告訴我,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是覺得我會不相信你,還是覺得我會偏袒魏廷?”
季晚風連連搖頭:“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我也很想和你說的,可是我不能說。他威脅我,一旦我将這件事情洩露出去,我們都不會有好下場,以魏廷的財産和地位,我們根本鬥不過他。所以……與其讓你也受到傷害,倒不如由我自己來承擔這份痛。”
“你……”
自己的兒子,在什麽時候變成了這樣?在她還一直把季晚風當成小時候那個很依賴她,事事以她為準的小孩的時候,季晚風已經因為她的疏忽,而承受了旁人所不能接受的痛苦。
對,就是因為她的疏忽。
如果當年,不是因為她被魏廷迷惑,随随便便就和魏廷結了婚,季晚風也不至于遭到魏廷毒手;如果她早一點發現自己兒子的不對勁,而不是一味地相信魏廷,一味地忙于工作,或許季晚風能早一點逃離魔爪。
現在,他們确實擺脫了魏廷了,可魏廷帶給季晚風的傷害卻是終身的。
“對不起……”季敏之的眼中不知何時已蓄滿了淚水,她開口之時,那些淚水也順着臉頰一顆顆向下滑落,“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啊……小季和他媽媽的這一段是肯定要寫的,早寫晚寫都得寫,就放在這裏好了
總覺得自己寫的有點矯情,和前面的文風不太相符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