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人鬼道之邊關鬼将
邊關勇城，背守家國，面固邊防。勇城的城牆非常堅固、非常高，你擡起頭來，還沒望到頂，脖子就先會跟你抗議酸的不得了。
勇城的百姓一直以來都過得很安穩，他們的城牆那麽堅固、那麽高，無論敵人是火攻還是打算翻牆，都沒有辦法摧毀他們的邊防。他們要做的就只有待在城裏好好過日子便是，再說，每一百年，仙尊便會賜福于世，到時候大家都和和氣氣的，還有什麽仗要打。
所以說，作為邊關重城，地理位置雖至關重要，邊城的官員百姓卻一點沒有什麽好操心的事情。只不過，這一切理所當然的安樂自從二十年前仙尊未下凡賜福起便變了味。
第一年，人們擔心之餘照常過日子。
第二年，人們雖仍擔心，但是還能忍耐壓制心中的不安。
第三年，人們臉上的惶恐再也藏不住，但是他們還能堅持，因為他們還有城牆，敵人也在觀望中，沒有輕舉妄動。
第四年……第二十年，一切都變了，人們的臉上再也看不到笑容，人心惶惶，能離開的都離開了，那些留下的，卻也離死不遠了。
雲牧龍駕着牛車，尋摸着今晚要在哪裏過夜。無聊的打了一個哈欠，小青蜷縮在座位上，有氣無力地吐着蛇信。
“不就幾天不吃，瞧你那慫樣，真是太丢本魔尊的臉了”，雲牧龍戳了戳小青的腦袋嫌棄道。
不想理會自己的蠢主人，小青把腦袋往自己的身體裏塞進去，眼不見為淨。真是可惡，不吃是不會死，可是它想吃，想吃懂不懂。
見自己的魔寵這麽不給自己面子，雲牧龍也沒像以前一樣抓起來飛幾圈再扔出去，他現在沒那個心情。而且，他現在也沒錢。
左看右看，到最後入了眼，看樣子能過一晚的竟然是一座仙尊廟。
沒錢找地方住，他自己也不高興以天為幕以地為席，所以，就只能委屈自己住在那臭神仙的地盤了。
不過，那仙尊廟看上去也着實可憐了點。外面的大門歪歪斜斜，看樣子風一吹就能摔在地上，裏面也滿是灰塵，想着一向高高在上的至高神祗竟然被他人間的信徒如此怠慢，雲牧龍那點住在敵人地盤的委屈也一點點飄走了。
哎呀，這座仙尊廟怎麽比他在廖城遇見的那座仙尊廟還要破啊！
啧、啧、啧，這凡人啊，只不過二十年沒有被仙尊賜福，那點信仰就一點點崩潰了，還真是一群酒囊飯袋，只想着靠別人過日子，愚蠢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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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不屑又帶着點喜悅，雲牧龍踱步到神臺前的桌邊，将那上面的東西全都掃落到地上，再從仙尊的神像旁拉了塊帷幕下來，抖抖幹淨撲在桌子上，好了，今晚就睡這了。
見自己的主人如此邋遢随便地找了個地方睡覺，小青喪氣的游到雲牧龍的袖子裏，心中凄涼，沒有美人陪伴的夜晚真的好冷、好孤單，師父，你在哪裏啊……
勇城的夜晚很靜，天還沒黑，人們就都進了屋，鎖了門，安安靜靜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好像一到夜晚，那黑漆漆的墨夜中就會有什麽怪物撲出來，把他們撕成碎片，死無葬生之地。
這樣靜的夜，太靜，所以哪怕只有一點聲響，都會顯得驚心動魄。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一名男子沙啞着嗓子，慢悠悠将詩句唱出來，語調輕柔而緩慢，就像一首催人入眠的搖籃曲，他一遍遍吟唱着詩句，由遠及近，吟唱的速度也一點點加快，明明是一首極為簡短的詩句，卻被他唱出了綿長的陰冷意味，催命斷腸。
擾人的聲音将雲牧龍驚醒，本來他也睡得不是很好，所以反應也非常靈敏快速。他在醒來的第一時間就察覺出了不對勁，有怨氣，還是相當驚人的怨氣。
撲出去扒拉在門邊，雲牧龍望着幽黑的街道，然後眼睛迅速找到怨氣的落地點。
“啊，不要，不要……”，屋子裏傳來陣陣慘呼，雲牧龍盯着那裏，眼中閃過一道亮光。
這怨氣很強，和王如竹身上的怨氣一樣強，甚至……好像更強……
嘴角漾起一抹怪笑，雲牧龍飛速沖向那屋子，他知道自己這一去很可能是送死，可是他卻非常高興自己能找到這樣一個送死的機會。
“小花将軍，不要，不要，我沒有害你，你不要殺我，不要，不要”，中年人恨不得把自己塞進牆裏，可是就算他快把自己的骨頭給擠斷了，他還是無法不面對眼前的惡鬼。
黑色的怨氣濃稠的包裹着一道陰森鬼影，他唱着死亡的歌謠一點一點接近今晚的目标，看着中年人吓得尿濕了褲子，看着他的精神一點點崩潰，可是這些并不能讓他覺得愉悅，他殺人，只不過是在殺該殺的人罷了。
一聲巨響，門被一腳踢開，雲牧龍雙臂抱胸，邪邪笑道：“老兄，殺人啊，要不要加我一個。”
“……”，惡鬼轉過身看了雲牧龍一樣，那被濃濃怨氣包裹的東西也不知道是在用什麽地方看，然後一點也不搭理雲牧龍，一道怨氣猛地飛向中年人。
“啊……”，一聲慘呼還沒來得及唱響就被洶湧怨氣打斷，中年人整個人都被怨氣包起來，然後一點點緊縮擠壓，從一個圓滾滾的東西變得越來越細長，鮮血爆開，濺的滿屋子都漆上了一層腥臭紅漆。
第二次遇見這種被惡鬼放在一邊涼快的情況，雲牧龍着實不知道是自己運氣太好，還是人間的情況真的已經糟糕到走哪都能碰到實力可以暴打仙魔的惡鬼，但是這些現在都不重要……
飛身襲向那團不知道是什麽鬼的東西，雲牧龍不要命的連一點護體的魔氣都沒用，就是用自己的肉身沖撞上去，這完全就是在尋死。
是的，他就是在尋死。
惡鬼察覺到身後的動靜，連頭都沒有轉，一道濃黑怨氣自身後刺出，位置不偏不倚，直直向着雲牧龍殺去，若是這一擊成了，那雲牧龍當真就要變成一只死貓了。
那道怨氣越來越近，雲牧龍臉上的笑容也越老越大，眼看那怨氣就要紮入他的心髒，一道銀色閃光飛插而來，硬生生劈開那道怨氣。
雲牧龍的雙眼頓時亮的驚人，也不管那惡鬼會不會追擊而來，循着劍的軌跡急急追去。
是他！
屋頂上，朝月一身藍衣随風輕揚，依舊是那樣溫婉、那樣輕柔好看的一個人，雲牧龍心跳如鼓，可是那該死的朝月，還沒等到他靠近，那人就轉頭，溜了！
該死，你是耗子啊，看見我就跑。心中暗罵，雲牧龍飛快追上去，他不想讓這個人跑了，他還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想要問清楚，就算這家夥真的對不起他，他也要聽他親口說出來，而不是這樣不明不白的吊着他，讓他怎麽也不能忘了他。
雲牧龍眼看兩人間的距離拉得越來越大，急紅了眼咆哮道：“你給我站住，如果今天你不停下來，我立馬就回去找那個惡鬼，我看你能救得了我幾次。”
此話一出，前面跑的飛快的人，身形一頓，這一剎那的遲疑正是雲牧龍想要的，他使出全身的勁拼了命飛過去，一把抱住眼前的人，然後，疼得死去活來。
“嘶”，倒吸一口涼氣，雲牧龍咬牙道：“你敢走試試看，我立馬就把自己給弄死，看你還能不能救我，龍朝月你給我聽着，我從來不相信你是我師父，你是魔是仙關我什麽事，以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但是我知道這五年來你對我的好是真心地，你騙我，我的确很生氣，但是我更氣你不告而別，有什麽話你就不能老老實實告訴我，現在不能說，那就等到以後能告訴我的時候說給我聽，不管我們到最後是敵是友，我現在就要你陪在我身邊聽見沒有，沒有你的日子，連飯都沒得吃，我要餓死了！”，吼完最後一句，雲牧龍疼得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了，但他還是死死抱着，就算疼死也不放手。
朝月僵直着站在原地，他的懷裏是那人炙熱的溫度，只要他回抱過去，就能把他抱個滿懷，然後他的溫度，他的味道，他的呼吸，全都會變成他的……
兩手成拳緊緊握着，青筋暴起，指甲深深掐進肉裏，但是這些疼痛還不夠，他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撐不住了，真的好想把懷裏的人撕裂開來，讓他在自己的身下哭喊，然後被自己沖撞地七零八落，再把他的每一片血肉都吞吃入肚與他融為一體。
這些恐怖的臆想在腦中回旋，朝月渾身顫抖，然後抖地越來越厲害，就在他快要撐不住的時候，懷裏的人卻在他理智徹底喪失前，忽然歪過頭，暈了過去。
一時沒反應過，直到雲牧龍差點就要掉下屋頂，朝月才從內心的波濤中清醒過來，接住掉下的人。
雲牧龍臉色蒼白的可怕，唇色卻越顯嫣紅，他安靜地躺在朝月的懷裏，那麽美好。
朝月看着懷裏的人，心裏的炙熱滾燙慢慢化成了一攤春水，小心翼翼将人抱起，飛躍而起，兩個人的身影漸漸消逝在無邊黑暗中。
雲牧龍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好夢，夢裏，他還是一只躺在母親溫暖羊水裏的小貓，四周都暖洋洋的，還有一股非常好聞的味道飄進鼻子裏，讓他禁不住舔起了唇。
“主人，這家夥睡相好惡心”，一道清冷軟糯的女童聲在耳畔響起，雲牧龍心中不悅，但是卻沒有睜眼。
“憐卿，不要打擾他睡覺”，朝月溫潤的聲音在一旁響起，雲牧龍的心裏頓時漾起一股暖意。
“主人，這家夥到底有什麽好”，女童嫌棄道。
朝月笑笑沒有回話，但是這樣的沉默卻讓雲牧龍不悅起來。
這小丫頭片子到底是誰啊？
猛然睜眼，雲牧龍準确對上了一雙清涼地正冷冷看着他的視線，那是一個梳着可愛雙髻的漂亮女童，眼睛圓圓，臉也圓圓，但是表情卻是奇冷無比，看着雲牧龍的眼光十分不屑、九分寒意、八分嫌棄。
“……”，雲牧龍盯着女童看了一會，然後僵直頭轉向朝月，指着這個忽然冒出的小丫頭道：“這家夥是個什麽玩意？”
“……”，朝月看了眼女童，見她神情滿是不悅地瞪着雲牧龍，心中卻是有些高興道：“她是我的佩劍，憐卿。”
雲牧龍道：“……就是你那把銀劍？”
朝月道：“恩”
“哦……”，雲牧龍哦了一聲，至于哦的是什麽意思，這裏面就有點玩味了。一把劍能夠化形，說明這把劍非常不俗，而能成為這把劍的主人，這主人的來歷肯定也是非常不俗，當然這些雲牧龍已經知道了，只不過……
雲牧龍道：“既然她能化形，為什麽化成這麽個模樣，以她的實力，應該可以變成一個成熟的女人吧。”
說完，憐卿又用她冷然的目光瞪向雲牧龍，朝月卻是身形一僵，稍微過了會兒，才慢慢解釋道：“因為我的法力也是剛剛才恢複到可以讓她化形的程度，所以若是憐卿想要繼續作為人形在外面活動，變作小女孩的樣子能維持的更久一點。”
雲牧龍聽完朝月的解釋，重點卻是放在了別的地方：“……你法力曾經受損？”
朝月頓了頓道：“……恩”
兩人之間突然靜默下來，良久，雲牧龍慢悠悠輕松道：“是在仙魔大戰中受的傷嗎？”
朝月垂下眼道：“……恩”
雲牧龍嬉笑一聲，眼睛定定看向朝月道：“該不會是為了我吧。”
朝月依舊靜靜地站在那兒，低低應了聲：“恩”
雲牧龍：“……”
現在，他知道朝月喜歡自己，又知道這家夥是因為仙魔大戰才受了傷實力倒退，如果真的是為了自己……那麽這麽好的機會，他是不是可以更貪心一點！
雲牧龍接着問道：“那你到底是誰？”
“……”，朝月低垂着眼，良久，才從一陣靜默中開口道：“我本是天上的仙。”
這個他已經猜到了，雲牧龍對于這個答案不太滿意道：“你待在我身邊的目的是什麽，是仙尊派你來的嗎”，雖然朝月好像是因為喜歡自己才做了這一切，但是他就是想要聽他親口否認，對于朝月，他就是不希望兩個人之間再有絲毫猜忌。
果不其然，朝月緩緩搖頭道：“不是，留在你身邊是因為我想要這麽做，我想要一直在你身邊……就算你不能接受我，我也希望能一直陪着你。”
雲牧龍道：“那麽你的法力是怎麽受損的，現在又是怎麽在恢複的”，他知道自己的問題有多麽咄咄逼人，但是他也确實真的很在乎，很在乎這個人，很想了解他的所有。
朝月對于雲牧龍的問題半分惱意都沒有，只是風輕雲淡道：“仙魔大戰你受了重傷，為了保你，自然是要付出點代價，我在這凡間經常搬家，目的就是為了尋找能恢複法力的機緣，等到我能夠保護你了，我再陪着你，幫你解開封印。”
“封印？”，第一次聽到這件事情，雲牧龍激動道：“我之所以會變的這麽弱，是因為封印？”
朝月點頭道：“對”
“哈”，雲牧龍仰着頭大笑一聲道：“就說嘛，我怎麽可能弱成這副德行，一定是仙尊那條無恥小龍給我穿了小鞋。”
聽到雲牧龍的話，始終對于二人的對話覺得相當無趣的憐卿賞了記冷眼瞪向雲牧龍，但是這種不痛不癢的東西他又怎麽會在意。
找到雄起希望的雲牧龍忍不住湊近朝月道：“那你快告訴我，這封印要怎麽解？”
別開眼，朝月垂着眼道：“時機未到，到時候我自會告訴你，現在去，于你于我，都太危險。”
見朝月嘴巴閉得死緊，就是不願意說，雲牧龍也不再追問，目前是不會問了，這人對自己也算實誠，就繞過他吧。
“我肚子餓了”，雲牧龍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兩眼咪咪，神色慵懶，十足的一只饞貓樣。
朝月頓時後退兩步，結結巴巴道：“我去……看看給你弄的吃的好了沒”，然後便慌慌張張地走了出去。
憐卿見自己的主人出去了，也不想跟一只讨人厭的混貓待在一起，神情冷飕飕，邁着小步子，端莊十足地跟了出去。
屋子裏一下沒了人，剛才還覺得很熱鬧的地方頓時清冷了下來，不過，雲牧龍的心裏卻熱乎乎地，滿足的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