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科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實驗臺上的小白貓, 頭也不回地對身後的兩個助手說:“快去,把那套珍藏的設備給我拿出來!”

兩個助手異口同聲地問:“哪套啊, 老師?”

科爾被這話給問住了,轉頭瞪了一眼身後的兩個助手,不耐煩道:“算了,給我看好他, 別再讓他跑了。你們粗手粗腳的,再給我搬壞了, 我自己去取。”

不出5分鐘, 兩個助手看到他們的科爾老師推着一臺實驗用手推車,回到了他們中間。由于手推車上的設備有半人多高,且外殼全部是銀制,有一定重量。兩個助手立刻叫來門外的兩個侍衛, 四人一起費了好大的力,才把這臺古老的設備從手推上搬下來。

兩個助手看着科爾老師有條不紊地從這臺古老的設備上, 拿下一口小奶鍋蓋一樣的東西,一把罩在了小貓的頭上。随後,二人都露出一臉鄙夷的神情,看着老師在那示弱珍寶地用他的白大褂擦着這老古董上沉積的厚灰。

之所以說它是老古董, 是因為兩個助手從來沒有見過銀制的提取設備,從他們跟随科爾開始, 他便已經開始用鋁制金。後來為了更加輕量化,便于移動,老師又将設備外殼的材料改成了钛合金。設備的體積大小, 更是從幼兒園孩童般變成了只有嬰兒般大小。這個半人高的體積,銀制的外殼,顯然是有年頭了,只怕是博士最早研制使用的一套。

兩個助手看到科爾博士飛快地在浮動的操作屏上點觸了幾下,然後回過身來,用一種近乎看着奇寶的珍視眼神,聲音略激動地說:“你的數據資料全在這裏了,我保留了它們十幾年,沒想到它們居然還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科爾轉頭望向兩個助手,心情大好地開恩道:“去,把存儲庫裏面的原始數據導進去,波頻初次預設180,同步開始。”

兩名助手來到操作屏前,按照老師指示,一一執行操作步驟。僅從這操作程序上看,也能看出年頭。

幾秒之後,系統顯示運行良好,兩位助手也聽到機器發出細微的“嗡嗡”聲,不由得驚呼道:“诶,還別說,這古董竟然真的好使!”

科爾擡起手不由分說地給兩個助手一人一個後腦勺:“廢話,我可是十幾年如一日地在精心保養着!”

科爾話音落地之時,包括他在內的站在實驗臺周邊的幾人,霎時看到滾動的機器聲中,小白貓的周身覆上了一層金黃色的光暈。

科爾臉上露出難掩的雀躍之情,他沒空再跟兩個助手廢話,當即吩咐道:“把波頻提高到240。”

同時,他取出個人終端,用通訊器聯絡到不知道跑去哪兒偷懶的蒙特:“把各個實驗室的監控攝像調給我。”

片刻之後,兩個助手都自動自覺地站在了科爾的身後,睜大眼睛震驚地看着監控攝像中各個實驗品被激發出從未有過的能量波動狀況。他們好似受到牽引一樣,共鳴般地從周身一齊發出程度不同的黃光。

整個基地籠罩在這股柔和的黃光之下,讓人心中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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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爾沐浴在這道溫暖的黃光裏,眼神激動地望着躺在實驗臺上的小白貓,嘴裏語無倫次,不住地發出感慨:“看這光亮,多麽美妙,多麽賞心悅目。你真是不可多得的實驗素材……”

*******

中雨的午後,凹凸不平的大地上,每隔幾步便存着一窪水坑。黑黑瘦瘦的小少年,皺緊眉頭吃力地抱着對他來說有點體積過大的白貓。在依然持續落下的雨滴中,一步步艱難地向着不遠處的洞口移動。

“放我下來,小黑豆!”白貓在小少年的懷中掙紮了兩下,見他依然死抱着他不肯松手,忍不住擡頭沖他叫嚷道,“力氣這麽小,你就別逞強了。你抱不動我走那麽遠的,快放我下來。”

“我能!”少年重新調整了下手臂姿勢,把白貓又往自己胸前抱了抱。他知道毛團不喜歡身上沾着水,于是堅持道,“地上全都是水,我抱你回去,我想讓你輕松點。”

對此,毛團深感無奈:“我真是謝謝你了,你把我放下,讓我自己快點跑回能遮雨的窩裏,我會更加輕松。”

“這是什麽啊,這麽難吃?呸呸呸……”小少年一連吐了好幾口,終于把口中的食物吐個幹淨,而後把頭扭到一邊再也不想去看那石桌上灰突突的軟果,一臉嫌棄地說,“一股土腥味,真難吃。”

“嬌氣!”小白貓用比他還要嫌棄的語氣道,“就是這樣才會力氣這麽小,連我都抱不起。”

這話簡直像觸了小少年的命門,他一邊哇哇大哭着,一邊不管不顧地拿起石桌上剛剛還被他嫌棄到爆的“土果”,拼命地往嘴裏塞。

因為吃的太猛,小少年當即被嗆到,嗆得鼻涕眼淚一起順着嘴角下流,小貓一邊嫌棄地說他“難看死了”,一邊無奈地把水推到他的手邊。然後跳上少年的肩頭,從他胸前的口袋裏抽出手帕,啪地連爪帶手帕不由分說地呼到了他的臉上。

隔天餐時,小少年邁着沉重的腳步,抱着忍辱負重的心情走向吃飯的石桌。他已經做好了深刻的心理建設,預備放下心房坦然接受那個樣子難看、味道不佳的土果。

然而,當他再次站到石桌前,看到桌上的景象,卻是着實被震驚得傻了眼。緊接着,他十分不争氣地流下了口水。因為面前又大又紅的果子,實在是太過誘人。除了水嫩飽滿的果子,還有兩個閃閃發亮的拳頭大小的堅果。

小少年壓制不下他受美食誘惑的貪婪之心,控制不住地将他的罪惡之手伸向了桌沿。等到小白貓回來之時,石桌上的食物已經被他洗劫一空。

後來他才知道,桌上的餐食是兩份的量,他把毛團的那份食物給不管不顧地獨吞了。很久以後,他更加愧疚地獲悉,那紅嫩的鮮果和閃亮的堅果是毛團對食物匮乏季的應對儲備。

因為他吃不下當季“土果”的關系,毛團才提早把它們拿出來,供給他吃。而在此後的一段時間裏,毛團總會外出個大半天,為了再次儲備食物匮乏季的糧食,而且還是一人一貓兩份糧食。

少年雖然人小,但也知道感恩和內疚。他屢次在毛團出洞之時,要求一起去幫他找糧,但每次都在毛團吼的一句“你會爬樹嗎,不會就別跟去礙手礙腳”之後,羞愧地退了回來。

寒涼的夜晚,睡夢中的小白貓感覺身後又有什麽東西貼了上來。小白貓翻了個身,果不其然就看到了在他身前躺下來的黑豆小少年。

“你怎麽又貼過來了,不是叫你在自己窩裏睡嗎?”小白貓出口的話是責備的,但說出的語氣卻沒帶半點斥責的感覺,反而充滿了關切的溫情。

“我想貼着你,你好暖和。”少年說着便把小貓摟在了懷裏。

小白貓調整了一下位置,把身體蜷縮在少年的胸前,悶聲問道:“你又想家了嗎?”

少年幾不可聞地答了一聲,“嗯。”

“你家在哪兒啊?”

“帝國首都星。”

“離這裏很遠嗎?”

“我也不知道……”

良久之後,小貓聽到耳邊傳來少年平穩的呼吸聲。他窩在少年的懷裏,無聲地嘆了口氣,“抱歉,我從沒離開過這裏,不知道怎麽送你回家。”

但如果有一天,你能離開這裏,回去原來的地方。我會衷心為你感到高興,我不會離開,但我可能會想你……

********

池天在針孔紮入的痛感中驚醒,他一睜眼便看到頭頂上的無影燈。池天又猛地眨了幾下眼睛,扭轉酸澀的脖頸,環顧了一圈四周。那個穿着白大褂的,正拿着針劑的人,朝他望過來,面帶笑意地說:“你醒了?”

池天看着這張似曾相識的臉,感受到身上無力的不适感,終于确定這次不是夢。他雖然還無法完全想起來,但他的身體卻對這個人和這張實驗臺充滿了記憶,一種讓身體本能地想要逃離的記憶。

池天努力用發脹的腦袋,回憶着剛才經歷的事。他為了幫妹妹處理海盜綁架伊恩德的事,從首都星來到第九星系。随後被所謂海盜指名一個人前去送贖金,他一到達指定地點便被他們暗算。他記憶中最後一個記憶片段是海盜并沒有急着要他的錢,反倒是把伊恩德給放了。

如此看來,他們的目标并非伊恩德,并非金幣,而是他。那些人也根本就不是什麽海盜,只是打着海盜的幌子,設計把他騙過來罷了。從周圍放置着他看不懂的設備,堆滿了各色的試管針劑以及走動的十幾個穿着白大褂的人來看,這裏像是一個研究實驗室。而他毫無疑問的,就是這個研究室裏的實驗對象,這大概也是他們抓自己來的原因。

“別怕,你在這裏很安全。”科爾探身過去,将一個泛着淡黃色光亮的手環套在了變回人身的池天的左手腕上,“你是我最珍貴的素材,我會讓你活得長長久久,直到我研究不動的那天為止。”

池天一見到科爾,便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在科爾探身過來給他扣手環之時,他的身體本能地産生抗拒反應。科爾對此感到既驚奇又驚喜,明明他剛才注射的針劑劑量,池天是不可能會有半點行動力的,但他卻在自己眼皮底下再一次地發生了奇跡。

池天在剛剛勉強抵抗,身體産生微小動作之時,突然感到蓋在白大褂之下的右手臂處咯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他腦袋飛速地反應了一下,意識到那是他放在上衣口袋裏的終端。

他趁着科爾轉身去找鎮定針劑之時,以不易察覺的幅度移動右手,悄然地找準大致位置,死命地按了下去。按下的同時,他在心中祈禱:只要制造一點聲響,能夠引起他的重視就好。

“什麽聲音?”科爾放下針劑,當即警覺地轉過身來。

池天在猶豫着是否要再次若無其事地按下終端,讓科爾确認。但最終他還是謹慎地放棄了,他看到變态研究員已經渾身警惕起來,眼神在他周身四下查望着。

池天改變策略,故作鎮定地告訴他:“是我的終端,我未婚夫在通過我的終端确認我的位置。”

科爾鄙夷道:“你未婚夫?”

“對。”池天面色平靜如水,“帝國大皇子。”

“你想虎我?”科爾從他身下的衣服口袋裏摸出終端,低頭掃了一眼屏幕,随即遞到池天面前,輕蔑地說,“這裏所有的訊號都被屏蔽了,忽悠人也找個成熟點的理由嗎?你自己看看你的終端,這上面有半點信號嗎?”

池天哼笑一聲,漫不經心地說:“不是所有的聯絡渠道必須通過外網信號,這世上你不知道的事還多着呢。”

演戲不是他的專長,他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放松而鎮定。只要對方能對有人通過終端确認他的位置一事抱有懷疑,稍微采取行動,來尋他的人就有機會通過慌亂行動的對方反偵察到他的位置。

池天記得自己離開首都星時跟奧唯通過視訊,他在賭奧唯正在來救他的路上,正在苦尋他的方位。

科爾看到池天胸有成竹的樣子,不像是裝的。而且他剛剛分別抽了貓身和人身各一管血,此前抓他來這兒之時,據說蒙特他們也給他身上注射了致昏劑。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态來說,科爾也不認為他還有清醒思考的能力跟他耍小聰明。

科爾想起前幾天收到下面人彙報,說目标已跟帝國大王子訂婚。當時忙着給一組提取程式做最終校驗,并沒有深問,但大王子是他的未婚夫所言非虛。

這時候,科爾猛地聯想起一個月前,大王子從蒙特手中搶回了差點就要到手的池天。後來,他們又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轉移了17區域外的實驗場。雖然有所損失,但事後證明這個決策是對的,因為他們偷偷派去的人查看到,第二天大王子便帶着人殺回了他們的實驗場。

想到這裏,科爾心虛地覺得或許大王子早就訂上了他們。如今他們抓了他的未婚妻,他更加不可能善罷甘休。若他心存必達之心,基地是死的,他們是無論如何都躲不過的。

科爾在心中暗罵兩句“蒙特這個白癡”,做事一點都不利落。明明跟他保證過會萬無一失,悄無聲息,最終卻還是落得這個無法收拾的局面。但此刻,懊悔這些為時已晚。

科爾當即叫來蒙特,将池天的終端交給他:“安排一個下屬,把這個終端帶到遠離基地的地方,越遠越好。”

蒙特發蒙地問了一句:“往遠離基地的哪個方向去,聯盟嗎?”

“你是傻的吧?”科爾簡直要被他氣無語了,看來需要獨立思考的指令,他是無法良好執行的。科爾當即明确下令指示說,“扔到13或14區,另外通知實驗場的全部人員,立即執行全面撤離。”

又撤?蒙特心裏是有幾分覺得科爾大驚小怪,但他不敢提出異議。只得乖乖領命,轉身下去安排一切。

同一時間,奧唯已經将目标區域鎖定在了15、16區域外,一刻不停地朝此進發。

奧唯站在駕駛艙的顯影屏前,認真分析、考量着15、16區域外的幾十顆荒星。他在盡力縮小範圍,想要最大程度地縮短營救池天的時間。

這時候,他突然聽到身後的池鳶發出欣喜的聲音,“有反應,出現反應了!”

奧唯立刻轉過頭,只看到池鳶盯着自己的終端,不住地說:“哥哥就在我們附近。”

池鳶按照奧唯的吩咐,一直在啓用池家特設的一套報警系統。這一路下來,終于有了反應。

奧唯激動地問池鳶:“能确定池天的具體位置嗎?”

池鳶遺憾地搖了搖頭,向奧唯說明道:“我們家報警系統設計理念是,接收人可以馬上看到發出人的位置,但發出人并不能确認接收人的位置。可這個報警系統的生效反應設定範圍是10公裏,也就是說,哥哥現在在距離只有我們10公裏的位置上。”

10公裏對于機甲來說,也就是不到10分鐘的路程。但奧唯看了眼附近的地圖,發現10公裏範圍內,別說是行星了,就連個太空補給站都沒有。

奧唯看了眼池鳶手上的終端,她一直在不停地按下池家的報警系統,但是系統卻時而有反應,時而沒反應。

電光火石間,奧唯突然全都清楚了。他當即通過機甲公共頻道,發布了“在10公裏範圍內搜索任何看得到的移動工具”的命令。

果不其然,15分鐘後,路能在靠近14區域外邊界的位置堵截到了一架C級機甲。而這架機甲上,帶着池天的終端。

奧唯立刻下令說:“把駕駛員從駕駛艙裏拉出來,立刻拷問他從哪裏拿到手上的終端。同時讓白奇手下那個擅長黑客技術的下屬黑進他機甲的導航系統,調出這架機甲的行程路線,确認他的出發點。”

“是。”

一一發出指示過後,奧唯心急如焚地站在駕駛艙靜等結果。等待結果的這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

奧唯右手緊張地握着駕駛座的操作杆,指節因為過度用力已經有些發白。如果不是他此刻用力握得厲害,恐怕他的手會在池鳶數不清的頻率下不住發抖。

他人生之中,從沒感到自己這麽怕過,怕得他不止需要使盡全力才能抑制住他不斷發抖的手,就連他的心都在害怕得微微顫抖。

透過龍釁的駕駛艙,奧唯無所适從地望向艙外虛無的太空。他好似有心電感應一般,身體自然地面向池天所在的方向,在心中焦急而堅定地祈禱:“毛團,堅持住,等我!”

作者有話要說: 诶,這個發展,應該不算虐吧(⊙o⊙)

回憶殺應該可以說是很甜的吧(^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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