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雞蛋面
最後, 在短暫的歡迎後, 衆人迅速分成三波, 艾可将适才清醒，身體還處于透支狀态的小男孩抱回了監督者房間, 在一旁親自照料。吳玉芳一人霸占了整間宿舍, 關着門在裏面搗鼓些什麽, 當然，她自以為沒人發現的行為其實被艾可利用系統看的一清二楚, 只是後者懶得管。
反正任務也完成了, 艾可腦海裏的, 只剩下吳玉芳的最後那低的可憐的分數。她想, 如果這個女人在避難所安分守己也好，但若有一絲一毫輕舉妄動的行為, 她就……“姐？”小男孩瘦弱的小身子在兩米寬的大床上顯得更加搜小, 他細細的咳嗽幾聲，眼睛裏滿滿都是心疼。“你在想什麽, 很苦惱嗎？”這一段時間的斷片，讓他對于自己的實力有了更确切的認知。他啊，已經不是家裏那個土皇帝小霸王，牛逼要死的典型代表了, 遇到怪物, 也是被宰殺的命。這一次的受傷，是他身不由己想要表現，反而托大造成的。明明看到了那一支離弦而來的箭頭, 只要把艾可推開就好，他偏偏要沖上去擋，害得姐姐為自己擔心。
“你還說呢，簡直要吓死我了。”艾可跪在地面，瞪着顧朝夕的那雙滿是後怕的眼睛再次鼓出了淚水。“你差點就死了知道嗎？我馬上就要失去你了！”房間內只有世界觀測臺的每一臺顯示器還在自由運作，發出輕微的轟隆聲。感應門關閉，對面餐廳忽然爆發的歡笑聲被阻隔在另一面，絲毫沒有打擾到正哭的傷心的女人。
“好……好香！”近乎是感嘆地說出了這句話，外表形象曾經一度良好到泡妞技巧娴熟的秦博，維持着一個喜劇演員精湛的表面功夫嗅着空氣，一面糾結。對面不怎麽說話的兩兄妹看看對方，吭哧一下就笑了，本來還是小聲的笑，但發現那新來的男人根本不介意時，更是哄堂大笑起來。只是吃個面條而已啦，這個男人好誇張哦。李小希向她哥做鬼臉。要知道，在一個小時前，入口處剛見到兩人時，女孩還表現得非常抗拒，并且暗地裏賞了吳玉芳一個漂亮的白眼珠。“你怎麽了？”李小白站在一旁偷偷捅她，很是好奇。女孩嘴角下撇，很久不曾出現的嬌俏幼稚表情随着鼻音輕哼躍然臉上，李小白有些稀奇。自從末世來臨，她的妹妹已經很久沒有這麽放松的随心所欲了。
是的，就是随心所欲，不用膽戰心驚，有一頓沒下頓，好似家養小貓放歸山野一般，只剩哆嗦的力氣。
他的妹妹，把這裏當家了。所以會想要好好保護。而妹妹保護的，做哥哥的自然義不容辭。“哥，我覺得姐姐讨厭那個女人，所以我也讨厭她。”
“那姐姐帶她回來幹嘛啊。”李小白想不明白，在他的世界觀裏，，大人的世界該是和孩童一樣，又或者姐姐的世界應該跟他們一樣，擁有那個身份該有的任性和無畏。可李小希倒是小大人般插起小腰。“那當然是因為姐姐是大領導啊，就像爸爸說的那幾個字來着？顧全幾個局？”
“顧全大局？”李小白再次有些驚異地看了李小希一眼，看不出來，爸爸的話他都沒記住，小希竟然還記得四個字的？“幹嘛這麽看我咧，我要幫助姐姐盯着這個女人，讓她做不了壞事。”
哥哥趕忙捂住妹妹的嘴巴，“你可別這麽說，咱倆現在是這避難所裏最弱的人，我看姐姐會帶兩人回來，很可能有其他目的，沒準他們是異能者呢？”
“我可不怕。”李小希掙脫那只來自哥哥的大手，挑着半邊眉毛，“姐姐會保護我們的。姐姐是監督者，會保護我們這些弱者的。”
“啊？”哪來的思想？妹妹你這是活得越來越滋潤，腦袋裏的故事也開始随着日益活躍的心思兜兜轉轉回到你記憶了嗎？那些只是童話故事而已，沒有人天生有理由保護弱者吧！
“哥，你還記得，爸爸以前給我們講的故事嗎？說古代人們受難的時候，中國就會有佛祖拯救世人，西方也有耶稣基督啊這樣的神靈，我就在想，姐姐是不是天上下來保護我們的呢？要不然，哥你想，姐姐來救我們的時候，渾身都冒着金光呢，我還記得，她的腳下還踩着祥雲！”看着陷入幻想的妹妹，哥哥擦了把冷汗。小希，你是不是把什麽東西跟現實搞混了，以及，姐姐來救我們時，是一只喪屍啊！沒有金光，也沒有祥雲！
而此時此刻，被一臉滑稽模樣的男人輕易打破僵局的局面是李小白沒有想到的，正确來說，兩人本來想給這男人一個小小的下馬威，可誰想到，秦博根本沒有注意到對面坐着的都有誰，甫一進入避難所，就一副神游天外魂歸兮的表情游蕩在介紹的二位兄妹身後，什麽有床的宿舍，什麽發電的工作間，什麽水設施，還有制造食物的餐廳……這些都是不應該存在的對不對！秦博尖利着嗓音內心嘶吼，這些都是幻覺！是那個女人要把自己留住所以故意讓他看到的幻覺！對，就連眼前這碗随便一攪拌就出來的面條肯定也是幻覺。怎麽可能呢？對吧？這種事情人類根本是做不到的，人類不可能随便就建造一個可以制造電力和水利的設施，就算在本國，這樣的工程也得耗資幾億動用無數工程師和工人才可能……
為什麽這碗面還冒着熱氣？啊啊，空氣中全部是蛋液和湯底完美地混合到一起所産生的氣味，不，這是幻覺！“嘶”，口水都流到下巴了，秦博努力維持爽朗的生意微笑。面對着另一面仿佛看“傻帽”的兩個小孩，秦博不得已還是垮了臉。“這東西真能吃？是不是化學産品啊？”看到制作方法只會想到化學工藝吧，他的暴脾氣都要忍不住掀桌了啊，一定是假的！這些都是假的！
“吸溜！”“吸溜！”對面倆小孩吃得倒換，然而秦博感覺更餓了。是托，這倆都是托！他強撐着跟自己辯解。不要中了敵人的毒計！
可是不嘗一嘗，怎麽知道對方有什麽陰謀呢？
廢話，嘗了你這一輩子就完了，或許會有毒藥？也可能會被改造成生化人！
但是很香啊，對面小孩都吃的很好，沒道理會有毒！
胡說，對面那就是在做給你看的！
“哇塞，今天我碗裏有三塊肉！”李小白得意洋洋地夾出一大塊瘦肉，李小希不甘示弱，“我昨天剛吃了四片！”
秦博驀然間，聽到了自己心底裏的兩個人真實的心聲！
快吃！不吃給我！
滾，內心獨白搶什麽戲，你們吃得到嗎！
內心抗争良久，最終，還是輸給了口腹之欲。拿起筷子的一剎那，他想起了末世沒發生之前，那個他經常回不去的家，有看報紙很嚴厲的老爸，還有問東問西最擅長做面條的老媽，兩個兒子都學有所成，在大公司上班，老人們都很欣慰。只是團聚的時間越來越短，一年到頭見不了幾次的面，終于在這一年，終結在一個沒有彼此陪伴的午後。吃到面的第一口，他想到以前被爽滑的面條燙到時，臉蛋肌膚還光嫩的老媽趕過來心疼的給他吹，吃到面的第二口，咬破了溏心雞蛋的蛋白，濃濃的蛋液流了滿下巴，這是爸爸經常幹的事，毛手毛腳，沒少被媽媽批評，說是在家裏，養了幾個大男孩。吃到面的第三口，是一片平平無奇的豬肉，浸泡在湯裏很長時間，足夠入味，吃在嘴裏不用咬就融化進了食道，繼而感覺胃裏一暖。
“真好吃啊。”他低低的嘆息着，和着滴落進碗裏的淚水，一口面也要嚼上十幾個來回才肯咽下。剩下的糖心蛋舍不得吃，想到自家哥哥。如果他也在，會說什麽呢？會跟自己一樣嗎？“不吃就給我吃吧。都數不清阿博從小到大被我搶過多少次蛋了。”
是啊，那個總是一臉從容不迫，精英範兒的哥哥，從來都是鄰居孩子的代表人物，在自己這裏同樣如此，兩人曾經有過一段隔閡，因為一件記不起來的小事，兩人三個月冷戰。那個時候碗裏的糖心蛋，也是跟現在一樣，沒有人拿筷子來搶。
“切，笨蛋。”他笑着罵自己，加快速度将那蛋黃咬破，黃色的蛋液融進湯內，他拿筷子攪和一下，幾種顏色合在一起，讓他以為他還有家。
原來他一直都是個笨蛋！
“唔啊啊啊！”猛地大哭起來，吓了倆小孩一跳，“怎麽，怎麽了嘛？難道面裏有毒？”李小白有些着急。而把艾可當做偶像的少女，拿走二人的空碗去洗，“哥，以後每個進來的新人，可能都會這樣哭一場吧。”
因為這個避難所，能讓每個進來的人，都想到那大同小異，但再也回不去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