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灼灼其華（三）
陳書璇啜飲了一小口拿鐵, “那個……你先說吧。”
事實上，她真的不知道能說什麽。
白和晟：“你從哪裏聽來的謠言？”
陳書璇說：“這并不是謠言，不是嗎？”
白和晟：“我記得那天好多人一起聚餐, 肯定是有人對你說了什麽，你才會負氣跑掉，招呼都沒跟我打一聲的。”
陳書璇搖搖頭, “沒人跟我說什麽。”
她頓了一頓, 說：“上廁所的時候, 我聽到你的幾個朋友在說周文淵的事情。她們聊得挺開心的，順便說起了你為了幫周文淵追嘉禾而接近我的事情。”
那時, 一個女生提出疑問：“那為什麽小白都和她分手了，還要複合？”
另一人笑道：“我聽說宋嘉禾那邊沒了聯系, 估計是周文淵想要通過陳書璇……”
後面半句話陳書璇沒有聽清, 但是無非就是那麽回事。
現在想想, 确實是沒什麽。
不就是真心實意地跟人戀愛，被人給擺了一道嘛？
但是那時候, 她真的是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
她知道她們說的這些話是真的, 因為, 在很早很早之前, 她就隐隐發覺有些不對勁。高一上學期那會兒, 白和晟每次約她出來玩，都會狀似不經意地提議兩人彼此都叫上朋友一起玩。
而借此，周文淵與宋嘉禾确實多了不少相處的機會。
這樣的場合，絕對不在少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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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個時候, 她就這麽傻乎乎的，不停地給周文淵與宋嘉禾創造機會而不自知。
白和晟開口打斷了陳書璇的思緒：“為什麽？”
陳書璇迷茫問道：“啊？”
白和晟面色冷肅，“為什麽不來找我吵個架？”
陳書璇：“……”
陳書璇輕輕一笑，風輕雲淡地說：“這有什麽好吵的，分掉嘛好了。”
白和晟的臉愈加冷上兩分，眉宇微沉，他輕啓薄唇：“陳書璇。”
陳書璇面不改色，“嗯？”
他道：“你為什麽不和我說清楚？”
陳書璇笑了笑，說：“一來，嘉禾的事情，你也知道，我總不能将分手牽扯到她。”
一直以來，涉及宋嘉禾的事情，大家都會選擇心照不宣地避開。
白和晟沒有說話。
陳書璇繼續說：“二來吧，吵架鬧騰、聲嘶力竭，實在非常沒有意思。芥蒂過不去，結束就痛痛快快地結束，何必巴巴地将這麽不體面的理由擺到桌面上，搞得人盡皆知呢。”
白和晟食指節奏地輕叩桌面，篤篤聲清脆。
一時間，二人誰都沒有說話。
長久以來，橫亘在二人之間的，陳書璇的這個心結。
解不解得開，都變得無關緊要。
白和晟鄭重道：“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情？”
陳書璇脫口而出：“不能。”
白和晟看着她，雙眸沉靜如潭。
陳書璇想了想，說：“你先說說看，如果不是要我和你複合，還是有得商量的。”
白和晟招來侍應生，加點了兩杯檸檬蘇打水。
蘇打水很快上來了。
陳書璇只喝了一口，把玩着吸管，等他開口。
白和晟：“以後，不管遇上什麽問題，請你直接和我溝通好嗎？”
陳書璇食指纏着吸管，猶豫了一下。
半分鐘後，白和晟：“陳書璇，需要考慮這麽久嗎？”
陳書璇略一沉吟，道：“你提請求的時候不能把姿态放低一點嗎？比如，你應該說：爸爸，以後遇到問題，請和我直接溝通好不好呀？”
白和晟颔首：“好。”
陳書璇半晌之後才反應過來，好像自己挖了個坑，自己跳了下去。
明明是想占他便宜，卻沒想到被他占了便宜。
陳書璇假裝沒有發覺，低頭喝了一口蘇打水，然後說：“嗯，好的，那以後我就是你爸爸了。”
回學校的路上，陳書璇問白和晟：“是葉子告訴你的嗎？”
葉子，就是葉梓翰，他與宋嘉禾青梅竹馬。
以前，幾乎所有人都認為，葉梓翰與宋嘉禾會順其自然地在一起。
言語桑與柯一楠一定不會将這事兒說出去，但是葉梓翰不同，與他們相比，宋嘉禾的事情上，他更加像是一個當事人。
白和晟：“嗯，上周日帶過我也帶過他的一個小學奧數老師做壽，我們在酒席上遇到了。”
白和晟倏然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臂。
陳書璇不得不停下腳步，回頭看着他。
他鼻梁高挺，黑眸沉靜，眉宇英氣迫人，難得帶上一股清冷的氣質。
陳書璇被他盯得莫名有點心虛，輕聲問道：“怎麽了？”
他的聲音立體磁性：“葉梓翰說，我們誰都無法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如果因為這樣的誤會，生生錯過，可能就是一輩子的事情了。”
陳書璇不覺晃神。
在宋嘉禾失去消息前，那個周五晚上，陳書璇接到了她的電話。
宋嘉禾的語氣裏是抑制不住的歡喜與雀躍，她說：“書璇，葉子跟我告白了！啊啊啊啊啊，他說他喜歡我，他說他這麽多年一直都很喜歡我！啊啊啊啊，我要開心死了！”
陳書璇彎着唇角恭喜她，說：“你們終于在一起了，我就說吧，水到渠成的事情呀！”
宋嘉禾笑道：“我還沒答應他呢，我們女孩子要矜持的！讓他一直磨磨蹭蹭的，我這回要讓他好好等一等才是！我打算啊，到周一再答應他。”
陳書璇笑話她幼稚，她的笑聲清脆，如珠玉落盤：“哈哈哈哈，書璇，你在小白那裏恐怕比我幼稚得多哦！”
陳書璇怎麽也預料不到，這通電話會是她與宋嘉禾高中時期的最後一通電話。
接下去幾天，陳書璇、柯一楠、言語桑，誰都聯系不上宋嘉禾。
連帶着，大家也都聯系不上葉梓翰。
最後一周的暑期集體補習，宋嘉禾與葉梓翰都沒有出現。
十五班班主任說，宋嘉禾請了假。
于是，那個周六，陳書璇與言語桑一道拜訪宋家。
宋慶歡告訴她們，嘉禾已經送回原來的家庭去了。
出生的時候，宋嘉禾與宋家原來的女兒在醫院裏被抱錯了。
影視劇裏慣常的老套情節，就這麽落在了她們最好的朋友身上。
陳書璇問宋慶歡：“宋叔叔，請問可以把嘉禾現在的聯系方式給我們嗎？他們家裏的也行。”
何瑞媛切了水果送過來，搶在宋慶歡前頭，淡淡道：“書璇、桑桑，阿姨知道你們想要幫助嘉禾。但是你們現在還太小，很多事情你們不明白。人生的路，是只能自己走的，你們幫不了嘉禾。嘉禾既然沒有主動聯系你們，那麽，你們強行去闖入她現在的生活，只會給她帶來困擾。”
離開宋家後，言語桑與陳書璇在小區門口分開。
言語桑要去數學老師家裏參加補習。
陳書璇目送言語桑離開，然後原途折返。
她還是想要聯系上宋嘉禾，想問宋慶歡要個聯系方式。
何瑞媛來開的門。
未待陳書璇開口，何瑞媛就猜出她的目的，說道：“那家人的聯系方式我們已經删掉了，阿姨實話跟你說吧，我們再也不想和那家人有任何的牽扯。”
陳書璇咬了咬下唇，然後笑道：“阿姨，嘉禾的很多漫畫書，都是我們一起合買的，請問我可以帶走嗎？”
陳書璇抱着一摞漫畫書，從書房出來的時候，宋家那個換回來的女兒已經起床了。
他們一家三口坐在沙發裏看電視，其樂融融。
宋慶歡起身過來幫她搬書，盡管陳書璇一再拒絕，但宋慶歡還是一路抱着漫畫書送她回家。
二人一路緘默。
到了快到陳書璇家時，宋慶歡嘆了一口氣，說：“書璇，你們會不會覺得叔叔阿姨特別殘忍呢？”
陳書璇：“還好吧。”
孩子被調換的事情，對于父母與孩子來說，全都是一場災難。
兩對父母，兩個孩子，都是受害者。
她沒有立場說什麽，也不知道能說什麽。
最後，宋慶歡說：“你們現在還小，學業為重。叔叔相信，日後你們和嘉禾總會有重逢的那一天。”
言下之意，就是宋嘉禾恐怕短時間內不會聯系他們這群朋友了。
确實，直到現在，都沒有聯系。
而他們竟然，也都真的沒有去找過她。
白和晟：“書璇，對不起，如果最開始的那段日子，真的過不去的話，那我們重新開始。從明天開始，重新認識，可以嗎？”
陳書璇想了想，仰起瓷白的小臉，問道：“你的意思是，對不起我的事情，全部都不算了是嗎？”
白和晟剛要開口，陳書璇就說：“也好，這樣我對不起你的，也就都不算了。害你高考沒考好，對不起。”
白和晟一路送陳書璇到寝室樓大門口。
她從他手上接過裝滿打包好的小蛋糕的紙袋子，迫不及待地打開看了好幾眼。
她淨白的臉上浮起悅然之色，濃密卷翹的眼睫毛下雙眸烏黑明淨。
白和晟微微一笑，寵溺地摸了摸她的發頂，說：“書璇，我高考發揮失常和你沒有關系。那時候，我以為你只是鬧脾氣，所以打算高考後好好把你哄回來的。高考翻車是我自己的問題，你不用有所愧疚。”
**
周一英語課，陳書璇來得稍晚。
上課鈴聲還沒有響起來，但教室裏同學們基本都已經到了。
陳書璇的同桌陳希晨坐在最裏面的那組，第二排，第三排是白和晟與魯響越。
陳書璇走過去，扒拉下書包塞進桌洞裏。
陳希晨問她：“你今天怎麽這麽遲？”
陳書璇答道：“多賴了五分床，起不來，周一綜合征。”
小組讨論的時候，前排兩個女生轉過來，白和晟與魯響越則分別走到陳書璇與陳希晨的桌旁。
陳書璇聽到頭頂傳來白和晟的聲音：“你好，理學院，白和晟。”
陳書璇沒有擡頭，微微颔首，回道：“你好，經管……”
她頓了一頓，繼續道：“你爸爸。”
白和晟：“……”
翌日晚上，文藝複習一上課，王燦燦就開始點名。
點到白和晟的時候，白和晟應到。
王燦燦推了推眼鏡，站在講臺上笑眯眯地說：“白同學，上個禮拜怎麽啊好逃課的？班長秘書的職位啊就先啊不給你撤掉了，以後啊不好這樣了，知道了伐？”
白和晟答：“謝謝老師。”
王燦燦繼續笑眯眯，掃視了一邊底下的學生，揚聲問道：“咦，我的班長呢？怎麽沒看到人？”
坐在靠牆的陳書璇舉起了手。
王燦燦看見她，又推了推眼睛，語重心長地說：“班長啊，白同學，你啊要帶回去，好好管教，好伐？”
頓時哄堂大笑，謝婉玲抱着甄兮，二人笑成一團。
陳書璇轉過頭，望向白和晟的方向。
他唇邊噙笑，幽幽地看着她。
臨近第三節課下課，駱嘉嘉問陳書璇：“你待會兒跟我們一起回去嗎？”
陳書璇蹙眉：“不然我去哪？”
說話間，陳書璇收到了一條短信。
“陳同學，昨日一見，寤寐思服。請問可以加個QQ或者微信嗎？——理學院白和晟”
陳書璇回短信：“好的。——經管學院你爸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