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孟檸背對着姜焰,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因此膽子有點大。

她剛想和他說,明明就是你喊我來補課的,轉念一想——算了,上次當着小白的面說他的壞話确實是她不對,她今天就不和他斤斤計較了。

她抱着書走到書桌前面,一共有兩張椅子,她拉開其中一把坐了下來,像個聽老師話的乖寶寶。

孟檸将懷裏的書放在桌上,剛想積極地獻殷勤,替姜焰姜老師拉開椅子,就見他伸出手,将另一張椅子拉遠了很多。

孟檸:“……”

隔這麽遠他要怎麽輔導她?

她還在疑惑中,姜焰就給她丢了本書過來,冷聲道:“兩個小時內做完。”

整個過程,他也沒看她一眼。

孟檸低頭掃了一眼他剛剛丢過來的書,只見封面上寫着《小學全科練習冊(六年級)》。

“……”

孟檸想說她不是小學雞。

上輩子她也是個妥妥的學霸,因為不能運動不能亂跑,日子過得很無聊,所以她小學就學完了初中的知識,初中學完了高中的,高中學完了大學的。

默了幾秒,她艱難地開口問道:“……我如果遇到不會做的題目怎麽辦?”

姜焰垂眸看着手裏自己的書,神色淡淡:“空着。”

孟檸眨了眨眼,“喔”了一聲,打開練習冊第一頁,正準備寫,卻突然發現自己沒有帶筆下來。

她側眸,輕輕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姜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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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焰翻頁的動作一頓,他眼眸微眯着,清冷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

少年神色帶着點不耐煩,看起來像是想立刻将她丢出去一樣。

孟檸抿了一下唇角,她還是自己回去拿筆吧。

“我回一趟自己房……”

她剛想起身,一只黑色簽字筆遞到了她的眼前。

抓着筆的是一只皮膚蒼白的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薄薄的皮膚下面透着淡青色的脈絡。

孟檸将筆接過來,道了聲謝,就開始認真地寫小學數學作業。

姜焰将手裏的書往後翻了一頁,低頭想繼續看書,心頭卻纏繞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讓他有些煩躁。

他微微側眸,餘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了不遠處的孟檸身上。

少女剛洗過澡,半濕的頭發落在肩上,被光線染上了朦胧的淡橘色,臉上細小的絨毛清晰而明了,整個人的氣質恬靜而美好。

姜焰不知道她是故意僞裝成現在這樣,還是她真的将身上那些名為保護、用來攻擊別人的刺都剔除了。

他只本能地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他一點也不想再讓自己靠近這樣的她,但每次到了最後——

他都因為貪戀這冰冷世間贈予他的一絲絲溫暖,從而将自己推向了更加萬劫不複的境地。

他今天本不該讓她來的。

孟檸秉着寫一題空一題的原則,一口氣寫到了第十頁,她放下筆,輕輕揉着有些酸的右手腕。

孟檸偷偷看了一眼姜焰,他不知何時,改成了背對着她坐着的姿勢,少年脊背挺直,黑發柔軟泛着光澤。

她突然有點想小白,又有點想煤球崽崽,還有點想……摸一摸姜焰的頭發。

姜焰身體越來越僵硬,直到他終于忍不住想起身離開的前一秒,身後那道灼灼的目光才收了回去。

淩晨一點半。

姜焰合上手裏的書,站起來,轉身去浴室洗澡之前,餘光瞥到書桌上放着一本不屬于他的書。

應該是孟檸離開他房間的時候落下來的。

少年定定地看着那本書,唇線弧度平直,眼眸深處一片漆黑,情緒晦澀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隔了十幾秒,他拿起那本書,轉身往房間門口走去。

就在他的指尖觸上門把,即将拉開門之際,門外傳來女人和男人刻意壓低的聲音。

——是程慧文和許聞聲回來了。

“許聞聲,讓你坐明天的飛機回來你偏不聽,非要今天晚上趕回來,累死你拉倒。”

“這麽久沒見,你就不想我?再說,我都那麽久沒回來了,正好趁明天早上燃燃去上課前,陪她一起吃個早飯,然後……老公再陪你一起去公司。”

“你……快從我身上起開,你這半年是不是又在國外吃胖了?不僅我要被你壓得喘不過氣來了,沙發都要給你壓壞了。”

許聞聲突然想到什麽,坐起身來,淡聲問道:“對了,都半年了,那孩子的事情怎麽樣了?”

程慧文:“檸檸現在的脾氣比你去國外之前好一點了。”

許聞聲:“我不是問她,我問的是那個保姆的孩子。”

程慧文皺了皺眉:“什麽叫保姆的孩子?你和他做了十幾年的父子,你就對他一點感情也沒有嗎?”

許聞聲冷冷地“呵”了一聲:“我許家的女兒被一個下賤的保姆賣到山裏十幾年,我們卻将她兒子養到現在,我對他已經仁至義盡了,你還讓我跟他談哪門子的感情?”

程慧文嘆了一口氣:“當初那件事總歸也不是他的錯,這樣吧,等他大學畢業,我們在集團內部給他留個好點的職位……”

沒等她說完,許聞聲就不耐煩地打斷她:“他身上流着的到底還是一個卑鄙下作的保姆血液……而且,不是我們許家的人,肯定會有外心,将他放在我們許家集團內部用着,誰能放下心來?”

沒給程慧文打斷他說話的機會,他擺了擺手,繼續說道:“這件事情我已經想好了,等他高中一畢業,就讓他從我們家搬出去吧。以後他是生是死,都和我們許家沒關系了。”

程慧文擡手想要捂住許聞聲的嘴,她氣惱道:“你說就說,你就不能再小點聲?姜焰他現在就住在一樓。”

許聞聲将她的手拉到嘴邊親了一下,“都這麽晚了,他肯定睡了,沒事。再說讓他聽到了又怎麽樣,許家還不是我一個人做主?”

程慧文不放心,她起身,走到姜焰房間門口,耳朵貼在門上聽了一下,裏面沒有任何動靜。

她拉開門,屋內一片昏暗,窗戶敞開着,皎潔的月光灑進來,床上沒有人。

此時,許聞聲也走了過來,看到姜焰不在屋子裏,皺了皺眉:“這個野種大晚上的不睡覺,跑去哪裏鬼混了?”

程慧文狠狠地扭了一下許聞聲的胳膊:“你能不能別張口閉口就野種野種的,要是他在房間裏,聽到你這種話,他得有多膈應。”

許聞聲捂着胳膊讨饒道:“是是是,夫人您說得對。”

程慧文又問:“那你想好檸檸怎麽辦了嗎?”

提起孟檸,許聞聲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慧文,你對她太心軟了。換成我,她還這麽不服管教,我早讓下人将她狠狠打一頓了。我看将她打個半死,她還敢不敢在我們面前這麽放肆。”

“就她之前那個鬼樣子,到時候她十八歲生日宴,我們就算正式将她認回許家族譜,陸家也不會要這種上不了臺面的東西當兒媳。沒有用處的許家子孫,和外面的野種又有什麽區別?”

程慧文氣得嘴唇發抖:“許聞聲,不管怎麽說,檸檸都是我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女兒,如果你再讓我從你嘴裏聽到野種兩個字,你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許聞聲察覺到程慧文是真的被他惹急眼了,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語氣軟和了一點:“那你就替我教好她。”

周一早上,孟檸收拾書包,在書桌上翻了一圈都沒找到數學書,作業倒是在眼皮底下好好的。

想了一會兒,她估摸着是前天晚上落在姜焰房間了,她昨天一天都在寫姜焰給她的小學全科練習冊,壓根沒顧得上其他的。

本來前天晚上,姜焰給她兩個小時寫完練習冊的時候,她還覺得他時間給多了,結果她發現……用小學思維寫題目真的還挺耗時間的,尤其是語文作文QAQ。

孟檸背着書包下了樓,進了姜焰房間。

這個點,他應該已經去學校了,而且她一點也不敢指望,他會替她将數學書帶到學校,然後去九班送給她。

她在他的書桌上也翻了一圈,沒有找到自己的數學書,只以為姜焰沒發現她的書落在他這裏了,所以他肯定以為是他自己的書,将書裝進包裏帶走了。

孟檸嘆了一口氣,待會兒到學校再去二十二班找他好了。

吃過早餐,她和許燃一起坐車去學校。

車在城市主幹道上行駛,孟檸偏頭看着窗外,經過某個路口的時候,一個熟悉的人影在她眼前一閃而過。

孟檸降下車窗,眼睛再往後看,那人上半身都被寫着“江陽街”的街道站牌擋住了。

看到江陽街這三個字,她心裏忽然一個咯噔。

這是一條黑街,裏面有龐大的批發市場,有來自全國各地的小攤販,甚至還遍布着各種各樣的地痞流氓,前幾年還經常有小攤販因為沒交保護費被這些混混拿刀砍進了醫院。

這條街之所以到現在都相安無事,因為其幕後推手早就變成了陸家大少爺——陸顏青。

而陸顏青和姜焰接觸變多也是從姜焰來這條街開始。

孟檸清楚地記得,原書後面的劇情有提到,姜焰沒讀成大學的原因——他高中畢業之後整整坐了四年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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