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周末,孟檸很早就起來了,她要去上輔導班。
結果下樓的時候,她發現像是在做大掃除一樣,家裏所有的傭人都出動了。
張文餘正在将早上剛買的玫瑰插進花瓶裏,看到孟檸下樓了,他笑眯眯地說道:“二小姐,你今天上午的課程已經改到明天下午了,你現在可以上樓換一身更好看的衣服下來。”
盯着孟檸的臉看了幾秒,他的眼裏便閃過驚豔之色。
頓了頓,又說:“不過二小姐已經夠好看了,确實不用再特地打扮。”
孟檸聽得雲裏霧裏的,想了想,問道:“誰要來拜訪嗎?”
張文餘笑:“陸夫人、陸大少爺還有陸小姐今天都會過來,夫人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您也早點用膳,稍作準備。”
自從了解到許家有意要和陸家聯姻,聯姻對象還是孟檸,張文餘現在更看好孟檸未來的前景。
雖然宋家在許、宋、陸三家裏面發展勢頭最好,但宋氏集團目前還是主要盤踞在首城那邊,如果以後許家出了什麽事,遠水能不能救得了近火還很難說。
而且許家和宋家也不是世交的關系,許燃和宋星辰兩個小輩是自己認識的,八字還沒有一撇,萬一宋家看不上許家也很有可能。
但陸家不同,陸家老爺子和許家老爺子自小就認識,關系親厚,只要許老爺子開口,二小姐鐵定是能嫁過去的。
再說以二小姐現在的容貌氣質,和許家的勢力撐腰,以後南城想要娶孟檸的世家公子估計都數不過來了。
這麽想來,二小姐和迷倒南城大半女性的陸家大少爺還真配。
孟檸不知道張文餘在瞎想什麽,只覺得他的眼神,有一瞬間看起來就像捕食者看到了獵物。
她有些毛骨悚然,擡起步子,快速地往餐廳走去。
孟檸剛吃完早飯,陸家的人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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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許燃正從樓梯往下走,直奔陸夫人而去。
許燃今天還化了妝,妝容讓她顯得比平時還要豔麗幾分,她走到陸夫人面前,甜甜地喊了一聲:“陸阿姨。”
陸夫人自小就挺喜歡許燃這孩子的,懂事知禮儀,大大方方,又好看,她笑着應了聲。
她側眸看向許燃身後的孟檸,原本是帶着不虞的神情,可看清楚少女的臉後,不由地怔住了,“燃燃,這……這是你妹妹?”
原來程慧文沒有騙她,許家二小姐真的一夜之間就變成了天仙兒,就連氣質也和以前大相徑庭,現在看起來确實就像一個完美的名門淑女。
陸顏竹到底還小,已經沖到了孟檸身前,抓着她的手,不可置信地問:“壞……檸姐姐?”
陸顏青一雙桃花眼眼角微微勾起,眼底的光明明暗暗,晦澀不明。
這場游戲似乎越來越有意思了。
許燃不動聲色地咬了下唇瓣,回頭看向孟檸:“檸檸,快過來和阿姨問好。”
孟檸走上前,彎了彎唇:“陸阿姨好。”
少女一颦一笑間皆是風情,陸夫人恍惚間像是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輕時候的影子,她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有些失神,點了點頭。
程慧文很快回了許家,她早就預約好了美容院,和陸夫人說了幾句家常話,兩人就一道出去了。
出去之前,還讓許燃拉着陸顏竹上了樓,特地給陸顏青和孟檸騰出空間,好供兩人培養感情。
孟檸上次只匆匆見過陸顏青一面,沒說過話,此刻和他面對面坐在沙發上,怎麽看怎麽尴尬。
不過說到底尴尬的只有她一人,對方半靠在許家沙發上,端起茶杯喝着茶,好不泰然自若的神态。
就像是她是客人,他是主人一樣。
陸顏青放下茶杯,手搭在膝蓋上,指尖輕輕地點了幾下,他溫和地開口:“第二次見,許小姐看起來似乎比上次更動人了。”
孟檸幹巴巴地笑:“謝謝。”
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雖然帶着笑,她卻感到莫名的顫栗,記憶深處隐隐有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
她蹙了蹙眉,原主應該和他沒什麽交集才對。
陸顏青垂眸掃了一眼插在花瓶裏鮮豔欲滴的玫瑰,眸色漸深:“既然家裏長輩有意讓我們多了解,許小姐平時都有些什麽樣的愛好,現在都可以和我分享一下。”
孟檸才反應過來程慧文讓她作為主人在這裏陪着陸顏青的真實意圖是什麽,她也終于理解原主遺書上那句僅有的價值和作用是什麽意思了,同時也明白張文餘剛剛為什麽那麽看她了。
所以說,就算這輩子她躲過十八歲原主的災難,以後一直在這裏生活下去的話,她的人生也不是由她自己做主,婚姻對象只能全憑程慧文和許聞聲根據利益關系決定。
頓了頓,她突然想到原主的便宜哥哥許弈,他大四畢業回國之後,許氏和許家一半以上的事務決定權就轉移到了他的手上。
他到時候應該不會和程慧文他們沆瀣一氣逼她嫁人吧?
“許小姐?”
陸顏青的嗓音喚回了孟檸的思緒,她回過神來,“我愛好挺少的,一般都是呆在家裏看看書。”
陸顏青定定地看着她,“是心理方面的書嗎?”
孟檸有些懵,“為什麽這麽說?”
陸顏青笑着回:“聽伯母說,許小姐的性格越來越讨人歡喜了,難道不是看了什麽心理學的書嗎?”
他的目光帶着探究,犀利而懾人,孟檸總感覺他猜到了什麽,她的後背已經沁出了一層薄汗。
沒等她回答,陸顏青目光瞬間又溫和起來,柔聲道:“我只是開個玩笑,許小姐千萬別介意。”
孟檸:“……”
周一升旗儀式,孟檸作為上學期期末進步最明顯的學生上臺發言,剛走上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站在主持人旁邊,完全遮住了身邊同樣穿着校服女生的光芒。
姜焰站在隊伍後排的位置,遠遠地看着臺上的少女,她鮮活又美好,真實又夢幻。
他想起她擡起頭沖他笑的模樣,認真彈鋼琴的模樣,一幕一幕在他腦海裏不斷循環往複。
姜焰的唇緊緊地抿着,他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她終究還是被越來越多人發現了。
那些黏在她身上的目光,是不是也像他一樣帶着不可告人的心思。
像他一樣午夜夢回醒來的時候,眼前浮現的都是她的臉。
他們不配肖想和沾染她。
沒有人配。
就像許弈說的那樣,她什麽都不懂,就該被寵着長大,被人一生護着,不受一絲傷害。
他想護着她,卻又想将月亮摘下,偷偷藏起來。
但這些,現在的他,似乎都沒辦法完全做到。
眼前還有好多事情等着他去做。
他只能,在感情尚可控制的時候,在她還沒喜歡上任何人的時候,快速地長大。
孟檸剛走下升旗臺,主持人就宣布升旗儀式結束,各班有序退場。
她在熟悉的衆人目光裏,穿過人流,走到站在原地不動的姜焰面前。
三月初,溫柔的春風吹過校園裏每個角落,柳樹開始抽出碧綠的枝條,桃花也已然結出了花苞。
姜焰聞到風裏面少女身上熟悉的甜香味,很清淡的牛奶香氣,混雜着點花香。
他睜開眼的一瞬間,恍惚覺得所有春光都已經在眼前了。
他的視線緩緩往下。
離得近了,他才發現今天少女白皙小巧的耳垂上墜着兩顆淡金色的月亮小耳釘。
見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耳朵看,孟檸輕咳了一聲,下意識地擡手捏了捏耳垂,“不好看嗎?”
這是她今天早上找皮筋的時候,從原主抽屜裏翻出來的,感覺還挺漂亮,便想着趁原主打的耳洞還沒堵起來戴一戴。
如果是上輩子的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去打耳洞的,她十分怕疼,會避免一切不必要的疼痛。
姜焰喉結輕滾,聲線淡漠:“嗯。”
孟檸絲毫不介意他的冷淡,她笑:“那我下次不戴啦。”
她仔細地打量着他的臉,好幾天沒見了,她今天只是想來和他說說話。
少年眉眼清隽冷淡,面部輪廓愈加堅毅鋒利,只是冷白的下眼睑皮膚處覆着一層淡淡的青色,讓他看起來些許疲憊。
孟檸知道他很辛苦,光是她知道的,他就不止打了一份工,再加上他自己還要認真學習,所以她一般也很少過來打擾他現在的生活。
只有她特別想見他的時候,才會過來找他說說話,就像現在這樣。
身後不遠處有男生在喊她,“檸姐,走啊,要上課了。”
“姜焰,我先走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啊。”
她朝他揮了揮手,轉身跟着前桌往信息樓的多媒體中心走。
姜焰突然發現,自己最終還是選擇了順從內心的欲.望,靠近她,并努力着,有一天能夠将她從枝頭折下來,完全地占為己有。
多卑劣不堪的自己。
姜焰回到自己的住處,剛要打開門,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動作頓住。
他平靜地轉過身,眼神冰冷。
姜慧茹有些怵他的目光,不過她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身後幾個壯實的混混們,穩了穩心神,說道:“老娘這個月又沒錢了,你不是打了好幾份工嗎?好歹給老娘點生活費吧。”
不等姜焰回答,她從口袋裏摸出幾張照片,“有人給了我幾張照片,看起來你和許家那個二女兒關系真的還不錯,你不給我的話,我就讓人去找她要。”
姜焰沒說話,淡淡地掃了一眼她身後的幾個混混們。
領頭的黃毛立刻幹巴巴地笑了兩聲:“焰哥,我們今天來只是傳話的,老板讓你明天過去找他一趟,他說他已經考慮好了。”
原本十幾年前,南城地下勢力主要掌握在自家老板和陸明寒手上,後來陸家順利洗白,開了公司,成功在國外上市。
陸家殘存的勢力集中在江陽街那塊兒,這些年,與自家老板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
但現在自家老板都活了大半輩子了,突然說要從良,是個什麽鬼啊。
黃毛看着眼前他們曾經得罪過的少年,腸子都要悔青了。
當初要是早知道這是個厲害人物,何必因為個老女人找他不痛快呢。
哎……都是下半身惹的禍。
姜慧茹愣了十幾秒,才反應過來。
她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回過頭,“你們……喊他什麽?你們老板看上他的美色還是看上他的□□了?我是他老娘,我可以幫你們老板說……”
黃毛上前捂住姜慧茹的嘴,當初他特地求老板護着這個婆娘,才讓她一直為非作歹到現在,也害得他不知得罪了眼前的少年多少次。
不過,只要一想到眼前的少年是這個女人的兒子,他就難以掩飾內心深處的鄙夷。
當初他勢單力薄,他們找他麻煩的時候,無論怎麽打他,怎麽将他踩在腳底下,他一句服軟讨饒的話都沒說過,眼神永遠都是那般令人膽戰心驚。
黃毛不屑地想,就算他骨子裏再高傲,身上流着的不還是這個女人下賤的血液麽。
只是現在老板不知道被他灌了什麽迷魂湯,竟然站在了他那邊。
老板一定是人老了,變糊塗了。
想到這裏,他露出讨好的笑:“焰哥,如果要将這個女人送進牢裏的話,可能需要許家那邊出面作證,但許家那邊一直沒有公開二小姐的身份,這麽一出面牽扯有些多,而且流言傳出去很可能會對你不利。所以老板的意思是将她送進精神病院,讓她呆在那裏……養老。”
呆在精神病院裏活到老死可比判刑進局子恐怖多了,老板讓他們跟姜焰說這個的目的就是,想看看眼前少年的到底忍不忍心。
如果不忍心,估摸着也不是個做大事的料,他們老板可能就會反悔之前的決定。
然而黃毛驚恐地發現,少年臉上的神情自始至終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始終涼薄而冰冷,精致的眉眼間處處都透着一股陰戾的氣息。
他長大後,一定會成為遠比他們這些人還要恐怖的存在。
恐懼一點一點蔓延過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