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雙生(三)

張揚,如此肆意的名字,死得卻悲慘又可憐。生死一念,跨過去就活,跨不過去就死。死念會像纏繞的繩索,将想死的人緊緊纏住,周而複始,最終得逞。

沈鋒按照約定好的時間,來到張揚的住所。昨天暈倒的女人是張揚的姨媽,來找沈鋒的則是他的妹妹,張揚的母親。他從未想過在這種方式下和自己不知名的親屬重逢,據說和他長得很像的張揚,和他是雙胞胎。

所以,他們曾經離得很近很近,從同一份的羊水裏面吸收營養,在同一個時刻降生,呼吸同樣的空氣,然後分離。

西裝革履的沈鋒表情肅穆,他接過女人手中的鑰匙。女人仍然面帶哀戚地看着他,讓他很是不适應,匆忙開了門進去。

或許是過去不久的緣故,空氣中仍然彌散着淡淡的血腥味,客廳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只是有些淩亂地堆放着一些雜物。喝了一半的酸奶盒子,一次性筷子和空了的油膩餐盒,撕開的番茄醬袋子,以及帶着血跡殘留的針筒。

是吸~毒嗎……沈鋒的心裏一揪,盡管也遇到過這樣吸毒的現場,但從來都是些不認識的人,和他沒有半點關系,所以他能夠從容地處理下去,而這個人……

沈鋒擡頭看向靠着客廳一側放置物品的條幾,上面零落地放着幾個照片框。裏面的男人留着沈鋒從未剪過的發型,但臉的确是一模一樣。這個和自己長相相同的人,在別的地方,過着不一樣的人生,吸~毒放縱,然後自殺身亡。

他的心裏湧起一股悲哀,對方究竟為何會變成這樣的呢。沈鋒沉默着進入自殺的現場,卧室。

那裏的血跡已經幹涸,血腥味更是濃重,與其說是自殺的現場,卻和謀殺差不多,到處都是血。淡金色的牆紙上的暗色血痕,就像一張張鬼臉,十分可怖。地上還散落着幾個藥瓶子。

是安眠藥嗎,沈鋒走上前蹲下,想要撿起藥瓶,卻在看清上去字的時候縮回了手。

施多寧!

沈鋒閉上了眼睛,他大概可以猜到張揚自殺的原因了。他緊皺眉頭,走出了卧室,最後看了一眼條幾上男人的照片,那裏也有他小時候和母親的合照,就是昨天來的女人,照片上她還很年輕,看得出那耀眼的美貌,兩人都笑得燦爛。

站在門口,昨天見到的男人還有女人直直地望向沈鋒。

“你們知道張揚生病了嗎?”沈鋒聲音冷澈,不含一絲溫度。

“生病?揚揚他,有一點抑郁症,所以才……”女人期期艾艾地開口。

“是艾滋病。張揚得了艾滋病,地上全是治療艾滋的藥瓶,你們竟然不知道?”沈鋒有些諷刺地笑了一下,笑容裏滿是苦澀。比起抑郁自殺的張揚,早早就沒了父親的自己,究竟是誰比較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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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艾滋!?怎麽可能,我兒子怎麽會得……得那種髒病!”女人失聲尖叫,旁邊的男人惡狠狠地瞪向沈鋒,轉頭又一臉愛憐的抱住女人。

“這是報價,需要比預估的多一倍,因為有病毒的血液清理危險系數增加,後續的消毒成本也會增高,所以價錢會比較高。”沈鋒掏出筆,寫下估定的報價,遞給男人。

男人愣怔了片刻,接過報價單。女人還在抽噎着,似是在消化剛剛沈鋒說出的話語。

“你就是太慣他了,他才會到處亂玩,得了這種見不得人的病!”男人看到女人還在哭,估計也有些不耐煩,忍不住說了句重話。

“我慣他,你不也是一樣,他要什麽給什麽,要搬出來住就搬出來住,如果還住在家裏,肯定不會這樣的!我的揚揚!”女人歇斯底裏地大聲嚎哭起來,與一開始給人的優雅印象大相徑庭,如同潑婦般地大叫大嚷。

男人站在原地,等到女人不叫喊了,他又默默地抱住她,唉聲嘆氣。

“清潔的工作,需要做嗎?”沈鋒追問道。

“要的,比起交給陌生人,交給親人的話,那孩子應該會更開心吧。”男人放開女人,接過沈鋒遞上的筆,簽下名字。随後,他從錢包裏掏出一張名片,雙手遞給沈鋒。

“這是我的聯絡方式,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可以打我的電話,你母親她……不是壞人。”

張進,名片上寫着向陽線纜股份有限公司總經理,這樣的頭銜。向陽線纜,即使沈鋒并不從事這個行業,也是知道的。這是本地一家比較大的實業型企業。在各處都有立牌、挂畫之類的廣告宣傳。

從這兩人的表現,隐約可以看得出來張揚是怎樣長大的,家境殷實,受盡寵愛,卻走上了歧路。

沈鋒微微點頭,也雙手接過了名片,放進了口袋。

“那麽明天下午,我會來這裏清理現場,到時候再聯系。”打過招呼後,沈鋒準備離開。

“沈鋒……”女人在他背後輕輕地喊了一聲,“你父親把你教得很好。”

沈鋒腳下一頓,沒有回頭,電梯的門開了,他慢慢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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