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韓昀和靳良澤的晚餐進行的很順利。

其實以靳良澤的正常風度來說, 只要他管住了自己那張嘴，相處起來還是沒有什麽障礙的。

他們吃的是火鍋, 靳良澤提議的，他想的是雖然這家店檔次不低, 各處都有抽油煙機, 但火鍋這玩意兒，吃完身上總會有些味道，那麽到時候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邀請韓昀去走走散步。

機智！

韓昀對于吃什麽并不挑剔，不過他喜歡吃辣，所以倒也挺喜歡火鍋, 便同意了。

靳良澤謹記着姐姐靳櫻的忠告, 時時留神韓昀吃了什麽, 哪些菜哪些肉多夾了一筷子，哪種飲料喝得快些, 調醬料時多加了哪種調料, 事無巨細地都記在了心裏。

精選肥牛、去骨薄魚片……牛肉丸，小香腸……空心菜, 生菜……青椒醬醬，小米椒……

靳良澤雖然記性好, 但生怕有疏漏, 所以走的時候偷偷把點菜用的菜單折成方塊收進了口袋裏。

他快步追上韓昀，熱情地提議道：“韓先生，這附近有一條人工開辟出來的小河，不如我們走一走, 也好去去身上的味道？”

雖然天氣轉熱，但晚上時還是涼快的，水邊的風更是舒服。韓昀也想飯後消消食，便點頭同意。

“吃甜點嗎，冰淇淋還是布丁？”

唔……

韓昀舔舔嘴唇，吃過辣後原先淺淡的唇色也變得殷紅，靳良澤看得口幹舌燥，他掩嘴咳嗽了一下，說：“要什麽口味，有芒果草莓香草青蘋果藍莓西瓜巧克力焦糖黑——”

“草莓，”韓昀說，“我記得那家店是賣三球的冰淇淋，要草莓，香草和巧克力。”

“好，我馬上去買。”

靳良澤說完就大步走開了，韓昀倚在欄杆邊吹風，一邊等着自己的三球大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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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良澤很快回來了，手上拿着個尖屁股的大甜筒，裏面塞着由大至小的三個冰淇淋球，韓昀接過來舔了下最上面的巧克力味冰淇淋球，濃郁醇厚的香味讓他忍不住滿足地眯起眼。

靳良澤目不轉睛的盯着他。

矜持，高冷，矜持，高冷，矜——

嗚……他好想咬一口。

就咬那個缺了一口的巧克力球……

靳良澤眼巴巴地瞧着，韓昀瞥了他一眼，“想吃怎麽不多買一個，沒錢了？”

“不不不——有有有有有錢。”靳良澤搖着尾巴，“還想吃嗎，我再去買？”

“……買什麽買，我一個球都還沒吃完。”

“哦……”

剛吃完一個球的時候，徐嘉懿打電話來問他在哪兒。韓昀把位置告訴他，小孩兒很高興：“離電視臺不遠，幾步路而已，你等着，我馬上過去。”

韓昀笑：“慢點，注意看路。”

他挂了電話，繼續吃冰淇淋。

不過這冰淇淋球着實太大了一些，吃完一個半後再啃了幾口蛋筒韓昀就吃不下了，扔了又覺得浪費，正猶豫着，就聽靳良澤說：“吃不下了？給我吧，別浪費了。”

韓昀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他們也不是什麽很熟的朋友，靳良澤笑說：“沒關系的，浪費糧食不好，我們在軍隊也經常這樣。”

于是韓昀把冰淇淋蛋筒遞給他，沒想到靳良澤沒接，直接就着他的手咬了口冰淇淋。

韓昀：“……靳先生。”

靳良澤有些不舍地接過蛋筒，小口小口地咬着冰淇淋。

唔，這人真好看。

這冰淇淋……沒人好吃——呃，好看。

馬路對面，目睹了全過程的徐嘉懿有些怔愣，回過神後更是心急，路也不看地就大步跑了過去，來往司機們吓得猛踩剎車後死命按喇叭。

韓昀聽得一陣鋪天蓋地的喇叭聲，下意識轉頭看過去，發現是徐嘉懿後連忙迎上前：“怎麽回事，不是叫你過馬路要注意看麽？也不小心些，萬一出了事可怎麽辦。”

“我……”他拉過韓昀的手，轉頭看見那家冰淇淋店，勉強露出一個笑，“我想吃冰淇淋了，你要不要吃？”

“走這麽急就為了個冰淇淋？”韓昀失笑，揉了揉他的腦袋，“我剛吃了半個，還飽着，你自己吃吧。不過那冰淇淋很大，你也少吃些。”

徐嘉懿看了眼靳良澤手裏拿着的半個蛋筒，抿了抿唇，露出一個笑：“那就不吃了，我們回家吧，好不好？”

靳良澤走了過來，韓昀對他笑笑：“今晚多謝款待了，靳先生。”

“沒什麽。”靳良澤說。

“我帶小懿先走了，以後有空再見。”

“好。”

他們回到家，徐嘉懿叫了必勝客的外賣，雙倍芝士的量讓他跟只蜘蛛一樣吐着絲，看得韓昀忍不住笑起來。

徐嘉懿含糊不清地問他：“吃嗎，我記得你也喜歡吃芝士。”他把自己手裏的披薩餅舉起來。

韓昀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芝士飽滿的地方，Emmm……同樣拉出一堆絲來。

徐嘉懿湊上前，咬在芝士拉出的絲來另一頭，伸出舌頭迅速卷進了嘴裏，眼看着兩人就要親上，韓昀偏過頭堪堪避開了。

他垂下眼，恍若未覺地笑說：“小懿都多大了還愛和我搶食？”

徐嘉懿咬着嘴唇低頭，他知道韓昀是故意躲開的。

他把披薩餅放回桌上，漱口洗手完後從冰箱裏拿了杯檸檬茶，坐到韓昀對面。

“韓昀，你已經不再喜歡我了，是不是？”

韓昀看着他，眼神依舊溫柔：“怎麽會。”

徐嘉懿自顧自道：“我知道我很沒用……什麽都不會，什麽都要你幫，可是我會努力的，我會去學……”他仰頭看向韓昀，“我之前時常惹你生氣，要你煩心……是我的錯，你會厭了我也是自然。可以後……以後我一定會改的，我會對你好，變成你想要的那個樣子，好不好？”

“你能這麽想，我很高興。”韓昀笑，“但是……對你如何，是我自己的事；你怎麽回應我是你的事，這沒什麽錯不錯的。”他和原身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韓昀一個外人也評定不了什麽，只能這樣說。

徐嘉懿走過去要親他，韓昀再次後仰避開，再三受到拒絕讓徐嘉懿忍不住紅了眼：“為……為什麽？”

“小懿長大了，”韓昀說，“你之前……說的有道理，我确實不該因為自己的私心把你束縛住……不論是工作還是私生活。我們的關系一直不好恐怕也是因為這個，雖然喜歡你是我的事，但這确實為你造成了困擾，我很抱歉。”

徐嘉懿有些慌了，他不明白為什麽韓昀突然說這些，“不、不是這樣的，你——”

“之前你提過好幾次要從這裏搬出去，我都沒有答應，是我過分了，我只是代你父親照顧你而已，無權限制你的人身自由。”韓昀說，“以後你的工作我還是會給予建議，但也只是建議而已。至于住的地方……如果你想搬出去自己住，我不會反對。至于生活費的話我會按月打到你卡裏，一個月五十萬，小懿現在是明星了，吃穿用度都——”

“我不要——！”徐嘉懿拖着哭腔喊，“我不要，我不要搬出去！”他撲過去抱住韓昀，像是父親剛去世時的那幾天一樣，緊緊抱住這個能讓他依靠的男人，“不要趕我走……”

“我沒有趕你走，”韓昀摸摸他的頭發，語氣溫和，“你想住在這兒也是可以的，我只是……提供給你更多選擇而已。”

徐嘉懿不安地抱緊了他，雖然韓昀沒有表現出來，但他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什麽有什麽東西已經在慢慢變質了，這種變化讓他異常惶恐，就像是抓在手裏的水流一樣，他已經竭盡全力想要去抓住，然而最終卻只是徒然。

“很晚了，”韓昀說，“去睡吧，明天一大早不是還要去影視城拍電視劇嗎？”

徐嘉懿在他懷裏蹭了蹭，他發現韓昀總是對他的喜好的行程安排了如指掌，而他……對于韓昀，他卻什麽也不知道。

“我……我喜歡你啊……”徐嘉懿小聲說。

韓昀低低應了一聲，沒說什麽。

如他所預料的，自那之後，徐嘉懿懂事了很多，不會再瞎胡鬧了，但也僅是如此而已。

他喜歡演戲，也确實頗有天賦，指導過他的老師導演都向韓昀誇獎他有悟性。但有一個問題很嚴重，就是徐嘉懿對于交際很不擅長。也許是因為自認為背後有人撐腰，不用向任何人服軟。于是對于看得順眼的還說得上幾句話，不喜歡的就直接冷臉當沒看到，不論對大小明星都是如此，為此得罪了不少人，經紀人都不知道該誇他一視同仁還是罵他缺心眼了。

韓昀扶額，這要用說麽，明擺着的缺心眼。任性傲嬌也是有限度的，對熟人這樣興許別人當你耿直坦率，對熟人以外的人，那麽就是實打實的欠揍了。出門在外，需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看來還是需要接着調教一發才行。

******

某天，陶瓷給韓昀打來電話：“小白雲，今晚靳良澤牽頭辦了個局，你也接到邀請了吧，怎麽樣，去不去？”

“去啊，”韓昀淡淡道，“靳良澤剛從部隊回來想加入大隊伍，這會兒和他處好關系沒壞處，畢竟……靳家除了剛成年的靳明明，也就他一個男丁了。”

而且，他沒說的是，靳良澤今晚的酒局還是請他定的地方。說什麽剛剛回來不熟悉地方，讓韓昀給介紹一個。

“不過我和你說啊，那靳良澤看着一副禁欲樣兒，沒想到把地方居然選在古月閣那種地方。啧啧啧，看來是在軍隊裏憋久了呢。”

韓昀低笑：“誰知道啊，他高興就好。”

古月閣這名字聽着典雅，其實就是個有着高級雞的高級夜總會，靳良澤八成是真不太值清楚行情，聽了這名字還問他：“是什麽泡茶的地方嗎？你們還挺有品位的。”

韓昀被他逗得笑出聲來，桃花眼彎成了月牙，璀璨得仿佛落滿了星子，看得靳良澤一下子失了神。

矜持矜持矜——

矜個屁！媽的，好想親親那雙眼睛。

靳良澤無意識的在腦海裏爆了句粗口，雖說他也是受過良好教育的，然而軍隊裏一群糙漢子早把他帶歪了，一被逼急就想爆粗。

不過……不過……這樣難聽的話，可不能在韓昀面前說。

在那人面前，他必須維持好自己高貴優雅冷靜矜持自信從容的完美形象。

——直到，古月閣頂樓的包廂內，一群穿着旗袍的女人在他們面前一字排開，裏面還夾雜着幾個穿着書生長袍，面皮白淨秀氣的男孩子。

靳良澤保持了許久的高貴優雅冷靜矜持自信從容的笑容崩裂了。

古——古月閣，難道不是泡茶的？？？

顯然不是，因為靳良澤看見那些旗袍女散開走了過來，其中有一個小白臉朝韓昀走了過去。

“讓開！”他朝那人吼。

小男生被吓得一哆嗦，韓昀笑了，把呆住了的小孩兒拉到自己身邊：“靳爺這是怎麽了，自己挑一個喜歡的，若是看上我這個，讓給你也成。”

“我——”靳良澤咬牙，“叫我良澤，不是什麽——什麽靳爺。”這名字，聽着怪羞恥的。

韓昀笑而不語，靳良澤掃了那些人一眼，聲音冷淡：“我不喜歡，都下去。”

這局是靳良澤牽頭，自然都聽他的，那些男男女女被帶了下去，幾個穿着紅旗袍挽着發髻的女服務員跟着走了進來，問他們要什麽酒。

靳良澤說：“酒傷胃，不喝酒，準備茶和果汁就可以了。”

所有人：“……”

古月閣聽着文雅，說穿了也就是個胡鬧的地方，喝酒抱美人打牌瞎折騰是正常活動，而現在……好吧，靳良澤倒是不反對打牌，可喝着果汁打牌能有什麽氣氛？

難道還真要坐下來純聊天？

韓昀嘆了口氣，揮手叫來服務員，說：“拿些酒來吧，大家想喝的喝，不想喝得用果汁和茶代替也可以。”

大家夥松了口氣，喝果汁聊天這種小清新的事兒他們實在做不來，當下就各自倒了杯酒。靳良澤蹭到韓昀身邊坐下，小聲說：“你胃不好……”

韓昀揚眉，淡淡道：“沒事兒，就喝一點，又是紅酒，不礙事兒。”

八卦和美酒向來是熱場子的利器，其中有個年輕輕些的開玩笑說到圈子裏哪個人又訂婚了，以後他們出來聚的又得少幾個。韓昀示意靳良澤參與進去，自己一邊搭話說：“可不是，畢竟到了年紀，總得找個人定下來才行。”

“哎，那小白雲你呢？”裏面有個挑染了一撮棕毛的年輕小夥兒沖他努嘴，笑得不懷好意，“還盯着你家那小孩兒吶？”

韓昀一撩眼皮，“我啊……找着呢，小孩麽，我是不管了，照顧到他長大成人就好。其他的……再說吧。”

他給問話的那人使了個眼色，瞥了眼身邊的靳良澤，棕毛立刻跟着問道：“靳爺您呢？前十幾年都扔軍隊裏去了，這會兒回來有什麽打算沒有，怎麽說靳家也就你一個趁年紀得的了，趕明兒給介紹幾個世家小姐交交朋友？”

靳良澤說：“不用，我有喜歡的人了。”

這話一出，氣氛頓時熱絡起來，紛紛嚷着問他是誰。

靳良澤頓了頓，說：“他……長得好看，人也很好，做生意的，很厲害。”

“喲。”大家都笑起來，靳良澤進門後雖然一直保持微笑臉，但卻始終讓人覺得疏遠，這會兒談起心上人來總算多了幾分煙火氣，眉眼間的冰雪消融了幾分，讓他們也跟着放松下來，“誰呀誰呀，是哪家千金這麽能耐？”

“他是男的。”靳良澤說。

“本市的？見過面沒有，和他說過麽，那人什麽反應？”

靳良澤對外人時脾氣不好，但這時候被這麽纏着追問卻不覺得煩，他笑笑，說：“本市的，見過面。我和他……說過，就在前些時候，但是那時候和他不熟，又不太會說話。可能也是我唐突了，他好像覺得……我是要約他。”

一屋的人哄堂大笑，除了韓昀，他輕晃着紅酒杯，神色淡淡。

屋裏被挑起了興趣的小夥子們紛紛問他那人叫什麽，棕毛更是直接嚷嚷開了：“大家都是兄弟，有什麽事您直說，能幫得上的一定義不容辭！告訴我們那人叫什麽，轉頭就幫他給你約出來。”

靳良澤望了韓昀一眼，可那人并沒有看他，只微微仰頭輕抿了口紅酒，淡色的薄唇被酒液浸染得嫣紅瑩潤。

沉默良久，靳良澤說：“他姓韓。”

棕毛下巴掉了下來：“……”

不止他，一屋的大小夥子們噴酒的噴酒托下巴的托下巴，于是韓昀手機響起的聲音便顯得格外突出。

“失陪。”他沖其餘人歉意地笑笑，站起身走出門去。

是徐嘉懿的助理，聲音有些急：“韓總，嘉懿下午的時候說是要和導演制片和幾個投資方去吃飯，但現在都快十點了還沒回來。剛剛給我發微信說是在古月閣，可我回電話過去卻是關機，您看這……”

韓昀皺眉：“吃飯？他一個人去的？”

“是，我本來要跟的，但是嘉懿說不用，所以……”

“為什麽一起吃飯？”

“說是要……談合作什麽的。”

韓昀忍不住翻白眼，談合作是經紀人的事情，他一個演員瞎摻和什麽。當然了，演員自己找導演談合作的不是沒有，但那都是大牌，不是演技咔位加持就是自帶投資，一個出道沒多久的小明星去談合作，哪個有逼格的導演會搭理他？

“行了，我就在古月閣，這事兒我處理就好，麻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