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意外出現的冬至

我去找一個人。

外諸司的一位宦官,陳永弼。大周的朝廷制度均沿襲前宋。整個皇城裏,宦官只有一百人,基本都在要緊的職位上。陳永弼原先在很賺錢的內酒坊,他自己也愛喝。我進宮那年,元宵節郭煦喜愛的梅花酒竟然變味了,他差點被打死。是我讓人少打了二十仗,送了膏藥給他。他在掖庭待了半年,被我調去了京城守具所。

救他的時候,我沒想着有朝一日要用他。調他去京城守具所的時候,只是因為原來的宦官嗝屁了,需要一位宦官去領職。他從掖庭出來的時候,臉色慘白,下跪時膝蓋也發抖,只是朝我磕了幾個頭,便去內侍省領腰牌印鑒了。

我希望他還記得我。

外諸司管七十二個司或所或院,整個皇宮宿舍的舍友們吃穿住行用,一切都來自外諸司。雖然我沒看過幾本穿越小說,但也知道,在皇宮裏死個把人實在太容易了。哪裏都是篩子,一琢磨一個準。京城守具所在外諸司各辦公室的最後一排,靠着軍器所、東西八作司。

小黃門領我到外諸司門口,他卻進不去。裏頭自出來另一位小黃門,我拉他到邊上鬼鬼祟祟告訴他我是陳司監的外家侄子,難得跟貴人進宮來探望探望他。他見我名字職務都報得對,又有福寧殿的小黃門引路,便笑眯眯趕緊将我迎了進去。

槅扇輕掩,裏頭已經亮了燭火,陳永弼正在伏案看賬冊。小黃門進去禀告後,他迎出門來,眼神鎮定若常,毫無波動。

小黃門退出去,我還沒坐下。陳永弼已經拜倒在地上:“奴婢陳永弼參見聖人,聖人千歲千歲千千歲。”

我吓了一跳,趕緊扶他起來:“陳老公請起,本朝已經不是前朝,稱我二郎就好。”

我覺得自己有點挾恩圖報的意思,頗難為情。

陳永弼起身又行了大禮:“參見二郎,但有所差遣,盡管吩咐。老奴已快入土,能報二郎再生之德,也能笑着去了。”

小黃門送了茶進來,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這個番邦的內侍,竟然認識陳老公,還能上座?

***

我端起茶盞,飲了一口:“陳老公,不要誤會。我只是想來探聽一些消息。”

陳永弼站在我身側,垂頭斂目:“二郎但講無妨。”

“京城守具所是否還儲備着前朝的守備之物?”我的心砰砰地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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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陳永弼卻很冷靜:“本所負責京城各處樓橹修繕、牦幕安挂、炮座安置、弩床安置、火油安置、垂擂木安置。一應防禦之具,盡歸我所,盡歸老奴掌管。”

我做聖人的時候,年末總要看看各司各所送上來的年終總結書和明年的預算。偶爾看到陳永弼的折子上全是兵器,才知道他去的地方是個了不得的地方。

“我有些人,想安排到準備炮座、樓橹、弩床、火油、垂擂木的安置處,每處三四人,可行的通?”我有些緊張。

陳永弼頓了頓,擡起眼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郎君要派的人不多,老奴和禁軍打個招呼不難,只是——”

我從懷裏掏出交子遞給他:“我知道規矩,一個人十貫錢,這裏有五百貫錢,剩下的你收着吧。”

陳永弼略一遲疑,伸手接了過去:“郎君的人是?”

我不打算瞞着他:“都是契丹歸明人。”

陳永弼怔了一怔:“是,郎君請放心。”

外諸司出來後,我晃悠悠跟在小黃門身後去福寧殿。暮色已四合,燈籠已點亮。慈寧殿附近傳來絲竹樂聲。

估計段明霞還在陪着太後耍,以她的性子,應該不會有什麽事。

福寧殿燈火通明,我見到不少老人兒。大概趙安已經下了指令,所有人看見我都面帶微笑,有禮有節,但是微笑下面都寫着“害怕”兩個字。

後殿裏我見到了冬至,他一看見我就跪爬着過來抱住我的腿:“二郎!二郎!我的二郎!”兩眼噙滿淚水,雙手發抖,整個人得了癫痫似的。

靠,你演技能好過小爺我?這麽浮誇能得獎嗎?我斜眼瞥他:“過了,太過了,起來吧。別演了。我不打算宰了你。”

冬至飛速地收了淚爬起來:“二郎!我知道你肯定能懂我!我可不像滿娘那種妖豔賤貨,來不及要抱秦媽媽的大腿。”

我一腳踹翻他:“所以你抱了秦安的大腿?”

冬至抱着我的黑色短靴嚷嚷:“我是太尉的人!二郎你冤枉死我了!要不是太尉讓我留在京裏,我怎麽會和重陽分開?”

我一愣,這些天我努力着不去想高淳,這厮卻無處不在。忽然回過味道來:“你和重陽???”

冬至的小臉紅了起來:“奴早就是重陽哥的人了。”他朝我眨眨眼:“有其主必有其仆嘛。”

滾你娘的蛋,你斷袖關老子屁事!不過我是真沒看出來這兩人什麽時候有了一腿。

我冷笑:“你是高淳的人?!趙安會讓你留在福寧殿伺候,你當你家二郎爺爺傻的不是?”

冬至也一愣:“二郎你想多了,小人剛從國公府被召進來,說是專門伺候一位貴人的。說貴人背上有傷要手腳輕快伶俐些的,奴婢就知道是您,趕緊屁颠颠地回宮了。現在小人是福寧殿後殿總管。”

我翻個白眼:“別蒙人了,就沖着你是服侍過我的人,內侍省會給你個總管名頭?”

冬至洩了氣:“二郎總是這麽沒勁。小人也就想想。秦安——呸呸,官家讓小人先做二郎的貼身侍從。做得好可以做福寧殿供奉。”

我懶洋洋往趙安的龍床上一躺:“所以——你是要把二郎我洗幹淨送龍床上呢?還是要把我洗幹淨背出宮去?”

冬至爬到床踏上,給我捶腿:“我聽二郎的。你要是想睡官家,就睡官家,你要是想睡太尉,我就——”

他看看我不屑的眼神,低下頭:“沒辦法了。”

我伸手蓋上臉:“我把太尉睡了。”

“啊——啊——啊!!!”冬至尖叫起來。我霍地坐起捂住他的嘴,又給了他一腳:“白癡!叫什麽叫!睡覺而已,有什麽可叫的!”

冬至掰開我的手,熱淚盈眶:“二郎!你終于不用在那些淫詞豔畫裏苦苦忍着了。太尉——好吃嗎?”

我呸!我實在忍不住将他踹遠點:“吃個屁啊!老子被吃得幹幹淨淨,人家沒事人一樣,拍拍屁股跑路還要娶個賢惠老婆。”這話在我腹中繞了十幾天,終于說出口的時候,竟然還是有些酸溜溜的。

冬堅強又努力爬上床踏:“二郎!你不要擔心!重陽第一次後也這樣別扭,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獸性大發把我給按倒在淨房的窗邊——”

我趕緊打斷他:“得了得了——我可不聽你們的細節,這狗糧也真是,直接說重點,他幹嘛別扭又怎麽好的?”

冬至紅了臉,搓了搓手繼續給我揉腿:“他別扭,不是因為自己做了那事後,又去腳店想找個妓子試試自己其實還是喜歡女人的,結果——沒硬起來。”聲如蚊吶一般,但我還是聽清楚了。

“那他又怎麽和你好了呢?”我有點緊張,不知道高淳當時是不是也這樣想,萬一他結婚了,對着章二娘能硬呢?

冬至的頭要擱在我腿上了:“回來他就喝酒喝醉了,我把他操了個爽快——就好了。”

我第一次發現冬至的眼睛閃閃發亮時,很好看。

可這答案,一言不合就開船,真有用嗎?高淳那厮都不讓我碰他,操個鳥啊。

可是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你操他了?”這兩人0和1也亂替換?

冬至笑眯眯:“他喜歡我在上面,叫得那個震天響啊。”他坐正身子扭着腰:“二郎你不知道,我這個很厲害——啊呀!你這愛踹人的習慣還能不能改改啊!疼死我了!”

***

外面傳來聲音,我趕緊爬起來,惡狠狠瞪着冬至:“不許說細節!不許說細節!不許說細節!”鬼才要聽呢!

媽蛋,老子就喜歡在下面被壓倒。

趙安進來的時候眉頭微蹙,看了一眼冬至:“冬至,你和我們也算一起長大的,我知道你和重陽都是太尉的人,你要想在我眼皮子底下搞什麽幺蛾子,可別怪我讓皮剝司剝了你皮,挂到外城去。”

他輕描淡寫,我卻聽得雞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喂,這麽吓唬冬至有意思嗎?我是自己來的,又不是你綁的。這麽大個活人,他還能拿我怎麽樣?”

冬至噤若寒蟬,一聲不吭,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趙安嘆了口氣:“人心難測,他和重陽,手底下都有些真料,藥已經從禦藥拿來了,夜裏你沐浴後我幫你上藥。”

我心裏一顫:“冬至來吧,他手腳輕。對了,段明霞的份位定了嗎?”

趙安看看我,眼神裏有些怪怪的東西:“定了,妃位,號明。明妃。三日後迎進宮。”

我自己走到桌前倒了杯溫茶:“這麽快?封後大典定在什麽時候?”

趙安沉默了一會兒:“禮部才在拟,怎麽也得明年四五月份。”

我笑了笑:“段明霞可算如願得償了,還有半年呢,足夠她一舉得子,搞不好弄個貴妃做做。你和大理的結盟也更牢靠了。”

趙安走過來,定定地看着我,伸手把我手裏茶杯接過去,放到桌上。我有點懵。

“你希望我和她圓房生子?”趙安的眼神有些冷。

我縮了縮脖子,這厮現在是皇帝,我不能以對秦安的方式待他。伴君如伴虎。

我故作鎮定:“人家這樣誠懇,你要是不那個,也不好意思吧。”

我是真心的。

趙安又走近一步,他低下頭,鼻子貼着我的鼻子:“你看着我和郭煦做,一點都不難過嗎?”

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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