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他到底對顧卿存了什麽心思？

顧昱章半晌低頭，微微笑了笑，擡頭，看着顧原忠暴怒的臉，開口倒是輕松了很多，“父親您不是知道了嗎。”

顧原忠錯愕，但轉瞬便又擡起手，顧昱章看了眼顧原忠擡起的手，“您就是再打我一巴掌也不會改變什麽。對阿卿，對路家。”

顧原忠一愣，揚在空中的手僵硬地頓住，“你……”

顧昱章不再看顧原忠，挺拔地站着，眉目間依稀透着淡漠的痕跡，“路家就這樣吧，爸。您別生氣，西藏的事我不會讓您難堪的。”停頓，面容一正，眼裏的堅決刺得顧原忠氣噎。“至于阿卿，我沒什麽心思，我現在能有什麽心思。但是，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他。”

任何人？

顧原忠冷諷，“包括你祖父？”

顧昱章一怔，不自覺逼近，目光如炬，冷意直現，“爸，你什麽意思。”

“路家的事，我相信你。但是顧卿”，顧原忠像是在戰場上鏖戰的老将，絲毫不退讓，看着自己兒子突然露出的短暫驚慌，輕飄飄開口：“顧卿不能留在這個家裏了。”

“爸！”

顧昱章完全沒有想到事情最後會變成這樣，所有的籌碼他都可以搏，唯獨顧卿，他束手無策，他的父親正好抓住了他這個脆弱至極的軟肋。

顧原忠像是沒有聽到，目光飄忽，說出口的話卻不容置疑：“不讓我送走顧卿，那也可以。”籌碼開始傾斜，“你明天就給我去美國，等顧卿考上大學，出了寧上，你再回來。”

“以後顧卿的人生我會安排好，你回來後，不可以再見他。他也不會有機會見你。”

“我還沒老，這點能力還是有的。”

“你做得到嗎。”

顧昱章一句一句，聽得無比仔細，顧原忠的話到了耳邊，轉了幾個彎，一下就變成了一把把鋒利的鐮刀，劈砍着他的五髒六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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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卻覺得一點都不痛。

空落落的。

“做不到。”

顧昱章擡頭，眼裏的狠意赤裸裸，淬了冰的語調：“四年前我就沒做到，現在更不可能。”

四年前，顧昱章拒絕了去美國讀書。

顧父像是一下被擊倒了，觸到兒子目光的一瞬間往後跌了幾步，老态畢現。“好，好啊，好……”

顧昱章突然有些不忍，目光下移。

顧父捏緊了身後的桌角，下了最後通牒：“你要是不去，我就把這件事告訴你祖父，你覺得你祖父會容得下顧家聲譽再髒一次嗎！”

顧昱章猛地擡頭，“爸！”幾乎是直接吼了出來。

顧父像是總算打了勝仗，氣喘籲籲：“顧卿這條命……你祖父要是知道了，呵。你比我了解。”

顧昱章後背全濕，他知道他輸了。

顧家老爺子，做得最順手的一件事就是斬草除根。

在顧家聲譽面前，顧卿說不定連草和根都算不上。

雖然看在女兒的面子上，但是當初趕出顧衡芷也是顧老爺子。

兩個人就像是在兩軍對壘之下的硝煙苦戰，可是，傷敵一千，自戕八百。

漫長的死寂。

顧父知道他贏了，但是看到兒子頹敗的神色，轉過了頭。

“給我一個月時間。”

“就只要一個月。”

“我不想讓阿卿多想。”

“好。”

顧昱章擡頭，看不清情緒，眼裏壓着一層影子，晦暗莫名，“爸，您答應我的，我要顧卿這輩子都不會有什麽事。”

顧父擡了擡手，“這點事我還是做得到的。”

“謝謝爸。”

顧父擺擺手。

顧昱章下樓的時候一點聲音都沒有。時針指向十二點，又是一天，巨大的窗外漆黑一片，無風，樹葉魅影重重疊疊，蟲鳴聲嘶力竭，疲憊不堪。

是入秋前的最後一次暑熱。

入了秋，阿卿該開學了。

很多年後，顧昱章将這次的事告訴顧卿，顧卿總是不說話，然後過來抱抱他，說，都過去了。你要是一直賴在我身邊，我就不會那麽想你了。就你那脾氣，說不定還嫌你煩。你看，還是有好處的。

顧昱章好笑，轉頭便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