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莫名昏過去的釋心終于在第四天的深夜裏,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黑暗中那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越發顯得深邃了。潛伏在記憶深處的碎片終于浮了出來,拼湊完整。釋心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他終于明白了。
“叮鈴鈴”他又聽到了鈴聲。
釋心起身,看向躺椅處正打着鼾的白虎,輕手輕腳的拉開門,走了出去。
他尋着這鈴聲的方向,一直走出了院子,他看見一個清瘦的身影穿着夜行衣鬼鬼祟祟的從院牆翻出。釋心也跟了出去,他要看看這人到底要去幹什麽。
釋心小心的跟着這人彎彎曲曲拐了幾個巷子,見他在一個繡房門前停住了,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布袋,打開,圍着牆角将布袋裏的東西倒了一圈。不一會,從牆角鑽出幾只小狐貍,圍着他跳來跳去,釋心見他好似在與這些狐貍交流着些什麽,心下了然:是了,他能聽懂狐語并不稀奇。
釋心想起在永寧鎮發生的慘案,繡房,狐尾!這一切驚人的相似!
鐘慕雨正在向小狐貍們打聽那女人的下落,冷不防的腰間多了一只手,他,居然被抱住了?
鐘慕雨轉頭,黑暗中他還是認了出來,這不是莫名其妙已經昏迷了四天的和尚嗎?他……醒了??
“你……你來幹什麽?”鐘慕雨面對這人專注的眼神,結巴了。
“我來救贖你。”釋心面無表情的回答道,一雙眼睛更是堅定不移的望着懷裏的鐘慕雨。
“撲哧!”鐘慕雨笑出了聲,仿佛聽到了他平生聽過的最好笑的一句話,譏笑道:“救贖我?”
釋心聞言皺了皺眉,一把握住鐘慕雨的左手,搖了搖,“叮鈴鈴”。像是宣告所有權,釋心一臉認真,“你有我了,不必再做這些。”
鐘慕雨眨了眨水靈靈的大眼睛,心道:這和尚,是在和他告白?
鐘慕雨覺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扯了扯嘴角,像看着一個怪物一樣望着釋心,說:“你确定你是清醒着?”
釋心正色,“我很清醒。”
鐘慕雨簡直無語了,看來今夜事情是辦不成了,給還圍在自己腳下傻傻看着的狐貍們使了個顏色,嗖的一下狐貍們又鑽回了牆角裏,不見了身影。牆角處應該是有個小洞,不然怎麽會忽的一下就不見了它們的身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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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慕雨掙開摟着自己腰的釋心,給自己整了整衣襟,徑自往回去的方向走着。
釋心一言未發,緊跟着他的腳步,兩個人就這樣彼此之間沉默着回了鐘府。
回到房間的鐘慕雨解下腰帶,脫下夜行衣,回憶起方才放在腰間的手,不禁覺得臉有些熱。他暗罵一聲:“真是瘋了!”一把拉上被子,蒙住頭睡了。
而釋心,卻坐在鐘慕雨房間的屋頂上,打坐似得望着天空,輕聲:“我終于找到你了,我的小狐貍。”不知是說給誰聽的,帶着失而複得的小心還有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深深愛意。
一夜都夢到被一雙手撫摸來撫摸去的鐘府少爺拉開門,被門前的和尚吓了一跳!
這人大清早的是要幹嘛?
怎麽回事?府裏的管事都哪去了?
鐘慕雨一大早的就要做這麽多心理活動,實在是加大了他的起床氣。
他正處于發火的邊緣,一點就燃!
可是這完全沒發覺的和尚抛下了一句不是問句的問句:“你叫慕雨?”
連姓都省了,我和你很熟嗎!!鐘慕雨就像一只炸毛的小狐貍,露出兩顆尖尖的牙齒。
忽的,一只手溫柔的一下一下撫摸着自己的頭,正是那臭和尚的手,這是把我當小動物了吧?
诶,為什麽這感覺這麽的熟悉呢?啊!和夢裏面的一模一樣!原來昨夜在夢裏折磨自己的是他!
于是,釋心一上午都在思考這個問題,為什麽被慕雨瞪了一眼?被讨厭了?為什麽?他以前不是對自己寸步不離嗎?
白虎看着醒來的釋心本該是喜悅的,可是看到醒來後就一直不正常的釋心更是陷入了深深地擔憂之中。還有流花!不知道又跑哪去吃什麽好吃的,玩什麽好玩的去了,也不帶上他!小白虎癟着嘴,他又想他家大師兄了。
可是,事情來得這樣突然,就在他對釋心說他想大師兄了,釋心卻告訴他,他找到了那個人,還有些事需要辦,自己如果想大師兄了可以先回去。于是,小白虎愉快地收拾了行囊,還去醉風樓打包了核桃酥,第二天一早就踏上了回程的路。
要是知道這回程的路可謂是一路坎坷,不知道小白虎會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回去。那都是後話了。
還有更莫名其妙的流花,一聽說小白虎要回山了,連釋心這個百年好友都撇一邊了,也一溜煙的走了……
釋心有些小小的郁悶,只不過沒表現在臉上。
說好的一起查出繡房慘案的兇手呢?
不過釋心可舍不得動他家小狐貍的一根毛,他愛護着都來不及呢。
鐘慕雨也是挺無語的,這和尚的兩個朋友都走了兩天了,也不見他有任何動身離去的準備,這是賴上他了?雖然鐘家确實也會接濟和收容一些有才之士,可是這和尚明顯就是混吃混喝呀!每天啥事不幹,淨跟着自己了,害得自己這兩天都沒有機會去打聽消息,真是可惡!
鐘慕雨氣呼呼地一口悶掉桌上的茶水,“噗”的一聲猛得吐出來,好燙好燙!他忘了這是丫頭剛倒的熱茶了!
還有,有段時間沒見着自己的爹了,不知道又去哪忙活了。
“少爺少爺!不好啦!不好啦!”丫頭綿雨急急忙忙的跑進來。
“什麽事?別慌慌張張的!”鐘慕雨擺着臉不滿道。心想:這丫頭什麽時候才能不這麽莽莽撞撞?方才倒的熱茶差點沒燙死他!
綿雨拂了兩下胸口,剛才跑得太急,一口氣沒喘上來。平息了下氣息,猛咽了一口口水,“夫人,夫人她到邀月樓抓人去了!”
邀月樓?那不是煙花所嗎?
鐘慕雨的腦袋瓜有些轉不過來,懵然:“抓誰?”
“自然是抓老爺啊!”綿雨丫頭着急的不行,想去拉少爺,可是近不了少爺的身。
“爹怎麽會去那種地方!”鐘慕雨瞪大了兩只眼睛!不敢相信!他爹怎麽會?
“哎!少爺,你快過去看看吧!夫人這會應該已經到邀月樓了!”綿雨來回的跺着腳,急得不行。
鐘慕雨如夢初醒,穩了心思: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先去看看再說!
“綿雨,走!帶上小貍!”鐘慕雨拿起挂在衣架上的披風,大步流星的向屋外走去。匆匆将小貍抱來的丫頭細雨看着少爺就要踏出門,急得也不顧什麽淑女儀态,一手抱着在酣睡中被吵醒的小貍,一手提着裙子狂奔了起來。
一直在暗處關注着鐘慕雨一舉一動的釋心也悄悄跟了上去。
“鐘華生!你給我出來!”鐘慕雨人還沒到邀月樓,老遠就聽到自己娘親豪邁的怒吼,果真不愧是江湖俠女,練家子的就是不一樣。
“喲,這不是鐘夫人嘛,管不好自家男人跑到我們邀月樓來要人,真是不知羞恥!”站在邀月樓二樓閣樓上看熱鬧的女子假聲假氣的說。
“你說話注意點!”遠處徐徐走來了一披着白色披風的男子,風華絕代。邀月樓的姑娘們哪裏看過這般俊的男子,一時間揮舞着帕子,五顏六色的帕子被姑娘們故意掉落在地上,就等着誰人來拾。
只不過,這男子雖俊,卻隐隐透露着一絲絲狠厲。叫那些姑娘們頂多也是扔扔帕子,不敢作亂。
鐘夫人見自己的兒子來了,連忙拉着兒子的手,哭訴道:“你爹他!他被狐貍精迷得好些天沒回家了!”中夫人哽咽着,擦擦眼角的淚,繼續說:“我讓小寶挨個打聽,才知道……才知道他原來是在這邀月樓!”
鐘慕雨輕怕着母親的手,安撫道:“孩兒相信父親不會如此糊塗,待兒子查清楚後必定讓爹給您一個交代!”言罷,語氣一轉,高聲正言:“小寶!送夫人先回去!”一直站在鐘夫人身後的小寶連忙答應,準備去攙着夫人往轎子上走。
鐘夫人雖說是俠女,可一顆心自從嫁給了鐘老爺就完全撲在了自己的丈夫和兒子身上,幾十年的逆來順受早已将她僅有的那點硬氣磨得一絲不剩,如今遇到這樣的情況,也是一時間慌了神。察覺到自己方才在煙花所大呼小叫的,萬一不是錯怪了鐘華生,豈不是太不合體統了?正猶豫時,又聽到自己的兒子說:“娘,你先回去,相信兒子,兒子能處理好此事的!”
鐘夫人聽了這話,點了點頭,這才進了轎。
鐘慕雨待鐘夫人嬌子走遠後,對還在細雨丫頭懷裏假裝睡着的小狐貍道:“小貍,去看看!”
小貍聽聞,不樂意的睜開眼睛,輕盈的從思雨的胳膊上一躍而下,高傲的擡起頭小跑進了邀月樓門裏。一時間,邀月樓裏響起了男人女人的尖叫聲。
沒過一會,小貍嘴裏銜着一只鞋跑了出來,邀功似的閃着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望着鐘慕雨。鐘慕雨見到這雙熟悉的鞋子,一時間火冒三丈,那透露出來的火氣讓兩個丫頭和小貍都大氣不敢呼一聲。
“快!帶我去!”鐘慕雨對着小貍說道,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嚴肅。
小貍未有一絲遲疑,轉頭就跑,給鐘慕雨帶路。
門口的老鸨見着尊貴的少爺進了門,氣沖沖的模樣不像是來尋歡作樂的,還有後面跟着的兩個丫頭,連忙叫道:“欸!!你們不能進!”可是已經晚了。
鐘慕雨已經推開了樓內二層一房間的門,“啪”的一聲,昭示着推門人的憤怒!然而,房內的撲面來而的香氣和畫面更讓是讓推門人憤怒到了極點!
“鐘華生!穿好衣服給我滾出來!”太恐怖了這聲音,小貍兩下跳上了細雨的懷裏,不敢再看鐘慕雨此時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