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0

30/眼淚深夜一點多,溫藝寧與一名女助手匆匆趕到了醫院。

到達時,只見丁侞律獨自坐在手術室前的走廊長椅上,埋着頭,垂落的長發遮擋住了她的臉,搭在大腿上的雙手糾在一塊,身影透露出深深的彷徨。

溫藝寧馬上跑了過去:“侞律,情況怎麽樣了?”

丁侞律一驚,擡起頭,褐眸中的無措令溫藝寧不由得心髒一緊。

溫藝寧握了握拳,又擡手拍了拍丁侞律的肩膀:“不用怕,我們來了。”

助手阿圓也安慰道:“對啊,律律你不用擔心,我和寧哥會把一切處理好的!”

丁侞律抿出一個苦笑,點點頭,說:“媽媽沒大事,只是失血過多,現在正在裏面縫合傷口。”

“那就好。”溫藝寧摸了摸丁侞律的頭,“不要想太多了。”

四十多分鐘後,朱麗雅被推出手術室。

丁侞律立馬奔到床邊。

朱麗雅雙目緊閉,眉間滿是疲倦,鬓間發絲灰白,仿佛在一夜間蒼老了十多歲。

醫生對三人說:“手術成功,輸了點血,身體沒什麽大礙,現在我們會将病人送到病房去。”

丁侞律聽到這句話,松了一口氣。

朱麗雅到病房後不久就醒了。

醒來第一件事,她問溫藝寧:“沒記者發現吧?”

溫藝寧颌首:“放心,沒有,就算有我也會全給按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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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朱麗雅露出了安心的神情,随即又昏睡了過去。

丁侞律自始至終微垂着頭,伫立在床邊,默默無言。

溫藝寧注視了她半晌,說:“這裏交給阿圓打點吧,我送你回家,明早你還有個電臺訪問。”

丁侞律像是沒聽到似的,一動未動。

幾秒後,她才緩緩點了一下頭,跟着溫藝寧走出了病房。

溫藝寧回身拉上門,門剛關上,就聽見身後的丁侞律問道:“最近這些,都是你在安排的嗎?”

男人的動作頓了片刻,緊接着,他臉上挂上困惑,扭頭反問:“你在說什麽?”

“你不用騙我了。”丁侞律蹙着眉,一向溫和的視線竟帶上了些許凜然,直直投進了溫藝寧的雙眼,“媽媽雖然偶然也會去出席音樂會,但她隐退了這麽久,不可能因為一件事就不斷接到訪問。”

溫藝寧苦笑一聲,樣子看起來甚是無辜:“侞律,你未免太小看你媽媽了。她就算隐退了多年,名聲還是有的,發生這麽大的事情,有人想要采訪她也一點不出奇吧。”

丁侞律又道:“她每天的活動明顯都是經人安排妥當的。”

溫藝寧聳聳肩:“你媽媽一向優秀,也不是初出茅廬的新人,安排行程對她來說一點不難。”

“那剛才媽媽為什麽一醒來就問你有沒有記者發現?我明明就站在那裏,她為什麽不問我?”

“……”

溫藝寧終于不再言語,唇角看似無害的笑容也消了下去。

他靜默了一陣子,這才說出實話:“那些訪問确實是我安排的。”

丁侞律不由得咬了咬牙。

起初她真以為是因為這件事情太引人關注,所以朱麗雅才會接到這麽多訪問。可過了兩天,她發現媽媽晚上根本沒有和人聯系,但也照樣每天出去接受采訪,丁侞律便起了疑心。

這個懷疑,就在剛剛那一刻得到了證實。

丁侞律的頭有點痛了起來。她細眉皺得更緊,問溫藝寧:“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溫藝寧坦白:“這是你媽媽要求的。”

丁侞律先是不相信,結果見對方的神情并沒有什麽異樣,轉念一想,又意識到這真不是謊話。

雖然朱麗雅始終沒有明說,但丁侞律也多少感覺得到。

媽媽是在争一口氣。

可這口氣,真的值得這樣去争嗎?

見丁侞律陷入沉默,溫藝寧趁機勸道:“雖說他們是你的父母,但說到底這也是你父母的事情,他們的決定,你想得再多也改變不了多少。”頓了頓,他又說,“總之,我和你媽媽有個共識,無論發生什麽,我們都會首先保你,你只需要照顧好自己,練好歌,別的你都不需要擔心。”

丁侞律聽着,心裏頭總有哪裏不太對勁。

然而濃重的疲憊感忽而傳遍了全身,身體沉重得就像是灌滿了鉛,讓她無法再作過多的思考。

這種時候,她确實不能倒下。

“我明白了。”丁侞律深呼吸了一口氣,朝溫藝寧點頭,“我先回家吧。”

溫藝寧扶了扶眼鏡,又露出了他深不可測的笑容:“那走吧。”

兩天後,由于廣告的拍攝場地出了點問題,丁侞律比預定時間更早離開了現場,趕到了醫院。

靠近病房門口,丁侞律聽見門內傳出了兩個人的談話聲。

一個是媽媽,而另一個,是溫藝寧。

“如果可以的話,小小地露一次面會比較好。對方壓消息壓得很厲害,過了兩天而已,除了微博以外,其他網站都已經沒什麽熱度了。”溫藝寧沉聲說道,“當然也是因為時間長了,新鮮度過了,但如果朱老師你想這件事再發酵一段時間的話,可能就要辛苦一下了。”

丁侞律斂眉,盡全力忽略掉心裏的不适,擡手想要敲門,卻被身後傳來的聲音打斷了動作。

“您好,請問您是朱女士的女兒嗎?”

丁侞律微愣,回過頭,就見自己身後站了一位護士。

見她疑惑,護士說明來意:“我們醫生有些話想要跟您談談,不知道您現在方不方便呢?”

丁侞律心中生出了不祥的預感,緊張地回道:“沒問題。”

随後,護士将丁侞律領到了一間辦公室。

辦公室內有兩名醫生,一位坐在辦公桌後,一位則是站在一旁。兩人神情嚴肅,似乎是在談論工作上的事情。

見丁侞律來了,站着的那位醫生朝她颌首示意了一下。

坐下後,對方自我介紹:“您好,我是本院的精神科醫生,我姓馬。”

丁侞律有些發愣:“……精神科醫生?”

“沒錯,由于朱女士入院原因特殊,我們為她進行了一次心理評估。初步發現,朱女士可能得了雙向情感障礙,也就是俗稱的躁郁症。”

丁侞律徹底懵了:“躁郁症?”

“對。”馬醫生說,“這件事我們已經傳達給朱女士了,可是朱女士似乎無意配合治療,所以我們希望您想辦法勸一勸。畢竟這已經造成了一次傷害,大家都不想看見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丁侞律沉吟良久,最終朝醫生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離開辦公室,丁侞律徑直來到了媽媽的病房。

推開房門,溫藝寧還坐在病床邊,和朱麗雅談着什麽。

見到丁侞律,他倒是沒有吃驚,輕笑着說:“剛接到電話說你提早離開了,接着你就來了。”

丁侞律沒有答話,直接對他道:“我有些事想跟媽媽單獨談。”

溫藝寧怔了怔,大概是從丁侞律的神情中看出了什麽,試圖找借口阻撓:“有什麽事……”

丁侞律卻是少有的強硬,打斷了他,擡手向他示意門口的方向:“不好意思。”

“……好吧。”

得知掙紮無用,溫藝寧也就起身,走出了病房。

門關上之後,房內陷入了短暫的寂然,靜得連呼吸聲都聽得見。

丁侞律緊攥着衣擺,走到病床邊,心跳得極快。

半倚在床上的朱麗雅對丁侞律方才的态度很不滿意:“你怎麽跟溫先生說話的?”

丁侞律也清楚自己的态度不禮貌,但一想到溫藝寧做的事,愠意便湧上心頭。

她頭一次沒聽媽媽的教訓,而是反過來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媽媽,這件事別再繼續下去了。”

朱麗雅沒想到丁侞律會有這樣的舉動,愣了愣,繼而嚴厲道:“這輪不到你插嘴。”

丁侞律繼續勸道:“媽媽,這樣做一點意義都沒有。”

“誰說沒有意義的!?”朱麗雅忽然激動起來,她坐直了身體,吼道,“他抛棄我,我就一定要他後悔!我要他付出代價,知道他做得有多錯!”

丁侞律的鼻子開始發酸,聲音微顫:“可是媽媽你……你這樣做只會兩敗俱傷……”

“那又如何?即便是一起死我也要他在死前最後一刻回頭!更何況,媽媽還有你呀……”朱麗雅說着,抓起了丁侞律的手,“你會幫媽媽的對嗎?你一定要做出成績,讓他後悔抛棄我們!”

丁侞律不住地搖頭:“媽媽,不要再鑽牛角尖了好嗎?我們可以離開樂城,安心治好你的病,我也會陪你去的……”

“你閉嘴!”

丁侞律的話徹底刺激到了朱麗雅,她一把推開了丁侞律,并将床頭櫃上的東西全都掃到了地上。

乒乒乓乓的巨大聲響引來了醫生與護士。

朱麗雅不停高聲尖叫,揮舞着手腳,直到注入體內的鎮靜劑起了作用,才慢慢安靜下來。

一場混亂過後,連溫藝寧也不禁擦了把汗。

待他醒過神來時,已到處也尋不到丁侞律的身影了。

夜晚十點半,陸旋将心愛的吉他小心地收入吉他盒中,準備回家。

就在這時,小花園入口傳來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他第一時間擡頭望去,果真見到了他每天都在期待見到的那張面容。

可當他看清丁侞律臉上的眼淚後,他的心髒就像是被狠狠擰了一下般劇烈抽痛了起來。

陸旋幾乎是将手上的吉他盒扔在地上的。

“你……你怎麽了?!”他兩步沖到了丁侞律的面前,焦急地問道,“發生什麽事了嗎?”

陸旋擡起手,想要為她擦眼淚,可又不知從哪下手,急得手抖。

“我……”

丁侞律的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掉,不斷抽噎,語不成句。

從得知爸爸出軌到現在,丁侞律從沒有為此哭過,沒有流過一滴眼淚。

她并非沒有感覺,正相反,這幾天她的情緒時刻都處在崩潰的邊緣。

她只是覺得,即便是哭,事情也不會有所好轉,她最需要的是做好自己可以做的。

哭也只不過是徒增自己的凄涼與無助而已。

但是今天,她再也扛不住了。

除了哭一場,她就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了。

陸旋看着女生滿面的淚水,不停顫抖的肩膀,只覺心髒被揪成了一團,讓他喘不過氣來。

為什麽呢?

之前看到卓萱哭的時候,他一點感覺都沒有,甚至覺得有些麻煩。

但是看見丁侞律的眼淚,他只覺得她的眼淚全是滾燙的,全都燙在了他的心上。

他捏緊了拳頭,拼命想要壓抑住心中強烈的情感,初顯的喉結不停地上下滾動,讓他喉嚨發緊。

可他終是沒忍住。

陸旋伸出手,一把将丁侞律拉進了自己的懷中。

他抱着她,低沉隐忍的聲音在丁侞律的耳邊響起:“不開心的話,我帶你逃吧。”

作者有話要說:小旋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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