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熱搜18

黎洲小時候不知道自己是妖精。

它最早的記憶是自己躺在路邊的樹下,奄奄一息,一行車馬路過歇腳,有個人把它抱了起來。

“是只小奶貓。”

這聲音好聽極了,黎洲當時覺得。可它當時沒有意識到,自己為何有靈智,聽得懂人話。它眼睛都還沒完全睜開,只嗚咽着動了動,蹭了蹭那人溫暖幹燥的手掌。

旁邊又有一個聲音說:“瞧着像剛出生的,怎麽只有一只?”

摸着它身體的大手一頓,又聽那後出聲的人道:“這有血!那母貓怕是不好了。”

母貓一窩往往不止生一個,如今怕是其餘的小的和那母貓都遭了不測,這荒郊野嶺的,撞上野狗也不一定。

先前那好聽的聲音嘆道:“虎口脫身卻家破人亡,不知算不算好命……”

“少爺……”

“別這樣喊了。”那好聽的聲音道,“去找點水來。”

“咱們要養着它麽?剛出生就離了母貓的貓崽可不好養。”

“養着吧,興許就活了呢。”那好聽的聲音說。

黎洲就這樣被撿走了。

那個人叫秦淮,是戲班子的臺柱子。戲班子抵達梨城那天,滿城的梨花都開了,于是秦淮給那只好不容易活下來的奶貓取名叫阿梨。

阿梨那時候什麽也不懂,只知道秦淮是世上最好的人,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的相依為命,他的唯一。他的懷抱與手掌總是那麽溫暖,那麽讓人眷戀。

秦淮慘死後,尋找他的轉世就成了他的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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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夏涼思的時候,黎洲高興壞了。他依賴夏涼思,就像當初依賴秦淮。因為他們曾經相依為命,與別人是不一樣的。

可他畢竟不再是當年那只懵懂的幼崽了,他清晰地意識到,他對夏涼思的依賴漸漸不一樣了。

他喜歡那個人清潤動聽的嗓音,喜歡他在舞臺上的從容自信,喜歡他的才情,喜歡他的體貼,喜歡他的笑容,喜歡他的一舉一動,喜歡他的一切。

夏涼思就像璀璨恒星,一直照亮他,溫暖他。

所以他不容許任何人亵渎他的星,更無法接受恒星失去光芒。

可一時疏忽,他還是沒有保護好他。于是三年來輾轉反側,悔恨自責。

當他回來,帶着一身傷,忍受着心裏的陰影、生理的痛苦,卻仍然倔強頑強地朝他走過來,沖他笑。

黎洲知道,自己更愛他了。

可偏偏,無法擁抱他,甚至怕他反感,不敢透露自己的心意。更何況,自己是個妖怪,夏涼思知道了,會害怕吧?

你看,所有心事,都不能驚擾他。

陳芸元旦上午過來的,在飯桌上提出讓夏涼思去相親的時候,黎洲捏緊了筷子,無話可說。

夏涼思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被家長安排相親的時候,拒絕道:“媽,我不着急吧?”

陳芸:“去見見總行吧?萬一合眼緣呢?我學生的孫女,在S市上班,我有照片,你看看。”

她說着,把手機裏的照片翻出來給兩個人看,夏涼思瞟了一眼,又道:“您學生的孫女?這輩分太亂了吧!”

陳芸瞪了他一眼:“淨瞎說!我學生比我還大十幾歲呢!”又轉頭去問黎洲,“你瞧瞧,是不是挺标致的一個姑娘?”

“嗯。”黎洲胡亂點頭,夾了一塊西蘭花放嘴裏,他平時就不愛吃這些綠油油的蔬菜,如今更是食不知味。

好看?!!夏涼思看向黎洲,他不知道這年頭都流行照騙嗎?!!濾鏡十幾層!親媽都認不出來那種!!!

這照片,有什麽好看的!

陳芸:“人家都跟我約好了,也不好推,你就去見見吧,不合眼緣就算了,媽又不是非要你現在就找一個戀愛結婚,就是見個面而已。”

夏涼思看了低頭扒飯的黎洲一眼,抿了抿唇,跟陳芸說好。

黎洲哽住了喉,他覺得今天陳芸做的飯太硬了,咽不下去。

夏涼思去相親了,從元旦往後半個多月,見了三個女孩。

但他心思不在此,一見面都先道歉,告訴對方自己有喜歡的人,但又不想讓長輩難做,不得已才來見面,前面兩個女孩子都表示理解,吃了一頓飯就散了。

第三個女孩子跟他說:“你這樣是在浪費時間,很沒有擔當。”

“你和我見面,浪費我們兩個的時間,浪費你媽媽替你挑選的時間,還浪費你喜歡的人的時間。”

“她也許,正在浪費着生命,等着你。”

夏涼思一怔,羞愧難當。

黎洲和周欣然一塊跟廣告商吃飯,出來上洗手間的間隙,恰好碰見夏涼思和相親對象從包廂裏出來。

那個女孩确實很漂亮,黎洲看着他們離開,心皺了一下,自嘲地笑了笑。

對女孩子,夏涼思應該沒那麽反感吧。

陳芸又來了一次,讓夏涼思和黎洲回她那過春節。黎洲婉拒了,他說要去看爸爸媽媽,給他們掃墓。

陳芸又悄悄跟夏涼思說,過了年還是搬出去住,老是麻煩黎洲也不好,以後談女朋友了也不方便,也妨礙黎洲談戀愛。

夏涼思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他說再看。

他們在客房說的,但黎洲耳朵靈,還是聽見了。

陳芸回去後,又過了幾天,黎洲去拍了新廣告,忙到半夜才回家。

第二天一大早,夏涼思要去工作室,見黎洲還沒起床,以為他是昨天累了,便給他發了微信,讓他記得吃早飯。

夏涼思下班回來的時候,開門就聞到飯菜的香氣,聽到廚房裏叮叮當當的、極具生活煙火氣的聲音,唇角不禁翹起。

“你在做飯嗎?”夏涼思低啞的聲音帶着一絲驚喜,黎洲廚藝不好,在家一直是他做飯,沒想到黎洲今天下廚了,聞着還挺香的。

又看到玄關多出兩雙鞋子,夏涼思一邊換鞋一邊探頭問:“有客人?”

李瑜舉着粥勺跑出來,“夏哥!粥粥生病了,我過來照顧他。”

“生病了?”夏涼思臉色一變,把手裏的車鑰匙和電腦包丢在玄關門口,急匆匆往裏走,“昨晚還好好的咳咳……”

夏涼思語氣一急,又幹咳起來,今天他出門早,黎洲還沒起,沒能發現他不舒服。

“嗯,感冒了,有點發燒。”李瑜舉着勺子走向廚房,“吃過藥了,現在不知道醒了沒。”

“我去看看。”夏涼思摘了圍巾脫了大衣丢在沙發,快步走向黎洲的卧室,一頓,輕手輕腳打開門。

房間裏,黎洲已經醒了,燒退了,鼻子也通了,就是睡出了一身汗,又黏又膩,黎洲忍不了,洗了一個熱水澡。

夏涼思進門的時候,黎洲正披着浴袍,手拿毛巾擦着頭發,從浴室出來。

“你回來了?”

夏涼思走上去:“好點了嗎?快把衣服穿上。”

黎洲點點頭,把半濕的毛巾丢在椅子上,推開衣櫃門,翻出一套法然絨的睡衣,李瑜送他的,和他同款的小豬佩奇。

“小瑜還在吧?”黎洲背對着夏涼思脫掉了浴袍,拿了內褲套上。

夏涼思別過臉:“咳咳……在廚房做飯。”

黎洲套睡衣的動作一頓:“是時先生在做吧?小瑜不會。”

夏涼思一愣:“……沒注意到時先生也在。”

黎洲套上褲子轉過身,只字不提生病的事,只道:“今天倒是有口福了,能吃上時先生做的飯哈哈哈……”

黎洲幹笑兩聲,準備往外走,夏涼思擋住他:“先把頭發吹——”卻差點和黎洲撞上,下意識退開一步。繼而懊惱自己下意識的反應,元旦跨年那天,已經傷了黎洲一回了。

黎洲眨眨眼,難過受傷的情緒一閃而逝,轉過身去找吹風機:“嗯,先吹頭發。”

黎洲覺得,自己身體的病可能好了,但是心上的病好不了了。

年二十九,夏涼思回家和陳芸一起過年,黎洲不肯跟他一塊回去。

臨走前,黎洲給了他一個小錦囊樣式的平安符,說是新年禮物,祝他平平安安。

夏涼思自從知道他的真身,對這些“迷信”的東西就信了七八分,尤其是黎洲給他的,自然要随身帶着。

除夕那天下午,他在家貼好春聯,原本準備換身衣服,陪陳芸包餃子,卻摸到衣兜裏黎洲送的平安符,忽然想,黎洲一個人在家,有沒有吃餃子?

他不會做飯,又愛偷懶,肯定叫個外賣對付了。他應該勸黎洲和他一塊回來過年的,丢下他一個人,太冷清了。

想念忽然一發不可收拾,他找了個借口,跟陳芸說甲方催着改一首曲子,開着車回S市,兩個多小時的車程,回到黎洲家卻發現黎洲不在。

夏涼思的心提了起來,給黎洲打了一個電話。

黎洲:“喂……”

“你不在家?”

“在……小瑜家。”

夏涼思:“你喝酒了?!”

“……嗯,一點點……”

“你在哪?我來接你。”

“沒醉……不用你來……不用……”黎洲聲音越來越小,似乎拿開了手機。

“黎洲!”夏涼思急了,卻聽見電話那頭傳來李瑜的聲音,“夏哥。”

夏涼思一頓,咳了兩聲,嗓子又啞了幾分,“我馬上過來接他。”

李瑜在電話那頭猶豫了一會兒,夏涼思眉頭一皺,就聽他道:“我們不在我家,在烏山的山莊,你還認得路嗎?”

夏涼思又是一頓:“我導航,馬上到。”

黎洲在李瑜那,也許情況沒有那麽糟,黎洲信任李瑜,才會去他家過年,去年也是和李瑜過的。也許,李瑜知道了,也沒關系的,夏涼思安慰自己。

這會兒大家都在家過年,路上車不多,他一路風馳電掣,很快就趕到山莊。

餐廳門口,李瑜攔着他,幹巴巴道:“夏哥,粥粥他現在……不太方便……”

夏涼思看了李瑜一眼,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麽。

他視線在餐廳轉了一圈,準确走向那張空着的凳子,掀開毯子。

果然,他翹唇一笑,溫柔而寵溺地,抱起一只睡得香甜的棕黃色貍貓。

李瑜目瞪口呆地看着夏涼思。

夏涼思迎向李瑜的目光,問:“你們是同類,對嗎?”

餐廳內的人,應該說是在場的妖,都向夏涼思看過去,目光警戒。

李瑜詫異得幾乎結巴:“你、你什麽時候知道?”

“四年前。”夏涼思輕柔地托着懷中的貍貓,對衆人一笑,“我先帶他回去了。”

又指着椅子上的毯子,問坐在旁邊的時先生:“這個毯子,可以借走嗎?”

時先生點點頭,把毯子遞給了夏涼思。

夏涼思用毯子裹着黎洲,從傭人手裏接過裝黎洲的衣服袋子,對幾位長輩微微欠身,“抱歉打擾大家用餐了,祝各位除夕快樂,新年吉祥。”

夏涼思把黎洲帶回家,黎洲睡得很沉,一點反應也沒有,他把他抱在懷裏,心裏終于踏實了。

私心作祟,夏涼思抱着小貍貓一起睡下了。

睡夢中,夏涼思突然覺得身上一沉,渾身一顫,驚醒過來。

是黎洲,變回了人形,赤條條趴在他身上,卻還沒有醒。

手下肌膚溫熱的觸感讓夏涼思呼吸一窒,渾身一冷,連忙撒開抱着他的手,身體顫栗起來,不受控制地回想起那粗魯的、黏膩的觸感。

是黎洲啊!是黎洲!

夏涼思咬着自己的胳膊,告訴自己,這是黎洲,不是別人。

嘴裏嘗到了血腥味,他才漸漸緩了過來。舔掉胳膊上的血,夏涼思試探着,顫抖着手抱住了黎洲。

被夏涼思抱住的黎洲在夏涼思的胸膛蹭了蹭,像貓一樣尋到一個舒服的角度枕着躺好,微張着嘴打起了小呼嚕。

真可愛。

黎洲這麽信賴他,是不是,心裏也一點喜歡他?

夏涼思哽住的呼吸突然就順暢了,無聲地笑起來。他出了一身冷汗,渾身發涼,黎洲身上卻很溫暖,将他的心也暖了,再度墜入夢鄉。

黎洲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赤條條地趴在一個人的身上,怔愣了好一會兒。

等擡頭看清這是夏涼思,立刻跳到了床下,不管自己渾身裸露,奪門欲逃。

昨晚他都幹了什麽?!!

“黎洲!”他一動夏涼思就驚醒了,誰知他動作那麽快,夏涼思沒能抓住他。

黎洲因為夏涼思喊他那一聲,僵在門口不敢動。

夏涼思下床,提着被子走過去将他裹住,從後面抱住了他。

黎洲下意識縮了一下,掙紮着要躲,怕碰着他,讓他不舒服。

夏涼思嘆了一聲,隔着被子抱緊了他,低頭用下巴貼上黎洲的側臉,說:“可以碰,你可以。”

感受到臉上溫熱的觸感,黎洲徹底怔住了,宿醉後遺症讓腦袋鈍鈍的疼,伴随嗡嗡一陣耳鳴。

過了好半天,黎洲張了張嘴,嗓子啞得不像話,話都說不清楚:“為、為什麽?”

夏涼思把他轉過來,認真地看着他:“我想和你在一塊。”

黎洲抓緊身上的被子,盯着夏涼思臉,眼睛慢慢紅了,吐出兩個字:

“傻逼!”

你他媽就是傻逼!

我他媽比你更傻逼!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終于寫完這部分了!

我要開始甜了!!!感謝在2020-01-26 21:18:54~2020-01-28 14: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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