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總而言之一句話，代小京以前的那些事兒，陸北不舒服歸不舒服，但自從換了手機錄指紋之後，知道代小京現在沒去亂搞了，陸北也就算了，并不會揪着不放，上綱上線的。
娛樂圈嘛，也就這麽大，陸北經常遇上跟代小京以前有過一腿的，有時候還要合作。
代小京也沒跟陸北叨叨過誰當初具體怎麽着他了，所以陸北其實并不是非常清楚代小京以前花式被綠或被驢的事兒，他就沒什麽感想，更不至于去刁難代小京的前任。
他心情很平靜，和沒事發生似的，一切都公事公辦。
但現在晉南這件事的前後始終，陸北知道了，他就平靜不下來。
他挺生氣的，氣那姓晉的，也氣代小京。
他氣代小京這沒出息的傻子，也心疼這傻子。
陸北還酸。
酸姓晉的那句話：代小京是因為他晉南才變現在這樣的。
“現在，”
陸北定定地看着代小京，沉聲說，“把手機給我。別讓我再說一次。”
代小京看着他這臉色，聽着他這語氣，心裏又慌，又有點惱羞成怒：“你幹嗎啊？”
陸北猛地提高了音量，語氣也很重：“把手機給我！”
“你吼什麽啊！？”代小京就沒見過陸北戲外這麽兇，一下子整個腦子更不清醒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有點怕，又有點委屈，下意識把手機捂得更嚴實，“我回去——”
代小京話還沒說完，就見陸北轉身開車門，竟是要下車走的樣子。
“喂！陸——”代小京不敢在這外頭大聲喊陸北名字，只好也扭頭開了車門，急匆匆追上去，拽着他往車上拖，好不容易塞回駕駛座上，自己也鑽回副駕座上，哭笑不得道，“這你車，你走什麽？要走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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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陸北冷笑一聲，“反正你有地方去了。”
“……”代小京皺眉，“你有病吧？哎呀你……我不跟你吵。”他低頭系安全帶，也有點服輸息戰的意思，降低了音量，“回去跟你吵，你先開車。”
陸北卻不開車，仍然盯着他看：“把他號碼或者微信發給我。”
“你要幹嗎啊？”代小京忍不住了，嚷嚷道，“你沒完沒了了是吧？”
“我讓他別再騷擾你。”陸北說。
“不會了啊！今晚都那樣了，他還找我幹什麽？”代小京蹙眉，往椅背上一癱，低着頭道，“別說了，開車，回去。”
“把他號給我。”陸北重複。
“你別、你別沒完沒了啊！”代小京急得都結巴起來，“你也快奔三的人了，成熟點行不行？就、就他、就晉南那性格，我比你了解，我巴不得別跟他扯上關系，你還上趕着給他送把柄，還給他發消息罵他，生怕他找不到事兒鬧啊？明天頭條就是陸北私下辱罵新人，以後他幹點什麽都把你拖出來鞭屍，紅不了就是你打壓他，紅了就是你活該，打壓都沒成功。就他哪天片場出個事兒，也得說是你買通熟人打擊報複，就算不能拿你怎麽樣，也能惡心你一陣，你有必要嗎？”
“是我沒必要，還是你不想跟他撕破臉？”陸北問。
“那本來也沒必要撕破臉啊，以後我看見他就跑行不行？”代小京崩潰道，“你怎麽回事啊？陸北，你現在整個人不對你知道吧？今晚也沒喝酒啊！你吃錯藥了吧？”
“不對的人是你，代小京。”陸北說，“我說最後一次，手機給我。”
“沒電了！”代小京叫道。
陸北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不再說話，收回目光，系好安全帶，開車。
代小京這才松了口氣，又去偷偷觀察他的臉色。
過了會兒，代小京放緩語氣，谄笑着和他說道理：“真要沒電了，說了等下回去就當你面拉黑他，微信和手機都拉黑。我真的不是不想罵他，就是覺得沒必要，這要擱我當年那時候，我肯定罵，你拉都拉不住我，誰也拉不住我，我罵得他祖墳都裂開。但都十幾年了，沒必要。我罵他，搞得好像我還惦記着什麽似的，給他臉呢？我就是不想跟他再有什麽牽扯，好的壞的都不想，你這一罵，他又能借題發揮了，沒完了。他那人我懷疑有點戲劇性人格，真的，不騙你，我真覺得有點這意思，越搭理他，他越來勁，你就別理他，他更難受。”
代小京一路上嘀嘀咕咕的，陸北始終沒有說話，把車開回了倆人同居公寓的地下停車場裏。
車停穩了，代小京下了車，關了車門，回過頭看陸北倒車——就見那車倒着倒着，往出口去了。
“……”代小京愣了好幾秒才回神，“喂！你幹嗎去？喂！喂！”
車很快就開出了停車場。
代小京：“………………”
他低頭就要打電話給這發神經的陸北，結果正好看見手機沒電了自動關機的系統頁面。
他絕望地自言自語道：“卧槽，我都說了，我手機是真沒電了啊！”
總之，從這一刻起，代小京就和陸北單方面“失聯”了。
他急匆匆回陸北家找充電器，給手機沖上開機，立刻全方位轟炸陸北各路社交賬號。
——全被拉黑了。
代小京故技重施，第二天早上去營業廳又辦了一張新卡，再打給陸北，結果打一次那邊始終沒接，打第二次，又被拉黑了。
“……”
行吧，上次是陸北有意給留個臺階，這回不給了。
代小京又把能找到的陸北的幾個房子都跑去找了個遍，仍然沒找到人，問小區保安，都說陸北近期沒來過。
他也是沒辦法了，時間拖得越久，他越慌，心裏七上八下的，手都有點抖。
陸北從沒這樣過。
代小京就很害怕，害怕這回真玩完兒了，陸北真不要他了。
越想越覺得是這麽回事兒，急得他眼睛都酸了，車停在路邊，趴在方向盤上哭了起來。
他都不知道自己多少年沒這麽哭過了，哭得渾身都在抖。
中途華臨給代小京來過視頻，他看一眼名字，失望地把手機扔開，繼續趴在那哭。
手機響個不停，他每次抱着希望去看，都是華臨這傻逼，氣得他直接把人拉黑了。
過了會兒，沈謂行發消息過來了：華臨說你拉黑他了，你怎麽了？沒事吧？
親兒子發消息，代小京現在也不想回。
沈謂行發語音請求，沒接，又打電話。
代小京把他也給拉黑了。
接下來盧長安那幾個人也來找他，他全給拉黑了。
他完全沒有昨晚上還能去群裏再唠唠的輕松勁兒了，他已經快二十四小時找不到陸北了，陸北這回是來真的了！
代小京趴方向盤上哭了半天，忽然靈光一現，抓起手機，把沈謂行從黑名單裏放出來。
代小京：你能聯系到陸北嗎？
衛星：你終于回消息了？我們都急死了，你沒事吧？
衛星：你在哪？我去找你
衛星：你別想不開啊！
衛星：你沒事吧？
代小京：我沒事
代小京：你能聯系到陸北嗎？
衛星：真吵架了啊？
衛星：本來能，我上午還在勸他，結果他一句沒回我，最後還拉黑了我= =
代小京：你能問一下陸西南嗎，我被西南拉黑了沒放出來，你問下他
代小京：你別說是我問的，讓西南去打聽一下他哥現在在哪
衛星：好，我就去問
衛星：但你別想不開啊，你別吓我，真的，你至少把華臨先放出來，跟他聊聊，我們現在真的怕你想不開，你別啊！
衛星：沒見過你這樣
衛星：陸北是挺好，但你還能找到更好的，你別想不開
衛星：叫上文東他們出來喝個酒，都來
衛星：沒啥過不去的
衛星：你別想不開
衛星：你現在在哪？
衛星：我們真的要報警了
代小京：你別管我，你先去問陸西南！！！！！！！
衛星：行行行行行行行你別急別激動，我現在就去問！
代小京扔開手機，在駕駛座上蜷縮成一團，抱着腦袋，又哭起來。
又恐慌再也找不回陸北了，又覺得自己都三十多了，還是這麽一團糟，和以前比起來，半點長進沒有，簡直了，這輩子都是個廢物，活該這輩子都不被人愛。
根本也不值得被愛。
他仿佛回到了十幾年前，又成了那個在角落裏蜷縮着的代小京。
他甚至還能感受到那個時候被媽媽打了一頓又一頓的傷痛，能聽到她在一遍又一遍地質問：你覺得晉南真愛你？你覺得？你怎麽覺得的？你從哪覺得？你覺得，你有什麽地方能讓人愛你？
他沒有。
他一無是處，這輩子都一無是處，從小到大，雖然爹媽是那樣，可沒短過他吃穿用度，他從生下來開始享有的資源，就是很多人一輩子都得不到的。
沈謂行跟姐姐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時候，他零花錢每個月上萬。
結果後來沈謂行什麽樣，自己什麽樣。
所有人說起沈謂行，就說他勵志，說起代小京，就是還好會投胎，不然早不知道是什麽樣兒了。
說得一點沒錯。
所以就應該沒人愛他，他蠢才會以為當年晉南說愛他就是真愛他，蠢到晉南他媽都上門來要錢了，他還覺得事兒跟晉南沒關系，還琢磨着偷偷溜陽臺跑掉，找晉南去私奔。
要不是這樣，他媽還不至于關着他打那麽狠那麽久。
代小京又拿起手機，給陸北發微信。
代小京：我拉黑晉南了，我還讓他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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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小京：我罵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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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小京：[聊天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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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小京：[語音]你看啊，我真罵晉南了，你還要我怎麽罵，我就怎麽罵，你別拉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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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小京：[語音]你讓我，嗝，你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我以後你說什麽就幹什麽，你別不，嗝，不理我……陸北，你別這樣，嗚……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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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小京：[語音]我再也不騙你了，你先跟我說句話……對不起，我，嗝，我道歉，我，嗝，我就是……我就是，就是晉南說他愛我，我沒打算理他，他愛我，我也不理他，我愛你，但是……嗝，但是，嗝，但是我就是想聽他多說兩遍，對不起，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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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小京：[語音]對不起，我錯了，咳咳……咳咳咳咳咳……嗝……對不起，你別不理我，你別生我氣……我再也不這樣了……嗝……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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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間，朦胧間，代小京又看見車裏的東西們動了起來，在說話，在議論。
他很久沒有看見過了。
他聽見它們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沸騰，像個個兒拿着大喇叭，貼着他的耳朵。
它們在說他活該，說他這輩子都這樣兒了，說沒有人會愛他，他不配讓人愛，說陸北再也不要他了……
代小京靠在椅背上，仰着頭，聽着它們在他耳邊叫喊，提醒着他這件事，忽然笑了起來，笑得渾身都在抖。
笑着笑着，他忽然停住幾秒，嘴角漸漸地往下劃拉，又哭了起來。
活着好難受。
他從很早以前，早到像是剛有記憶的時候，就覺得，活着真的好難受。
他知道自己沒有出息，特別沒用，什麽都學不好，誰也比不過，可他就是這麽沒出息，他也沒想比過誰，他只想被人愛。
可是這麽沒出息，就不會被人愛。
那要是這個世界上面沒有人愛我，為什麽要讓我來到這個世界上面呢？
代小京問過自己很多很多很多很多次這個問題。
從來沒有答案。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題目是錯的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