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陸北看了眼時間, 離飯點還有三個小時。他問:“餓了?”
“沒啊。”代小京理直氣壯, “但要不然你不理我啊。”
“你吃錯藥了?”陸北問。
“你才吃錯藥。”代小京湊過來戳他, “咱倆這不蜜月期嗎, 你都不搭理我,那以後要世界末日了,只剩一個去月球的名額,你是不是就自己去了?”
“……”陸北完全沒搞懂他怎麽把這兩件事情聯系到一起的。
代小京沒等他回答,自己又說:“也沒事兒,就算那名額是我的,我也給你。”
“無聊。”陸北說。
代小京嘻嘻哈哈的,正要還說點什麽, 手機響了起來,他拿起來一看,笑臉收了點,低聲說了句“我媽”, 就起身去陽臺那邊接了。
陸北見他打電話,就把電視靜音, 繼續看片子。
代小京站陽臺上,推開窗戶看着樓下花圃旁邊帶着小孩兒們曬太陽玩耍的人們。
“媽。”
代小京他媽媽也不知道是不是常年聲嘶力竭多了, 嗓音一直都是有點兒沙沙的, 說:“小京, 你今天回來下。”
代小京漫不經心地撥弄高高的盆栽綠葉玩兒,這葉子也神奇,看着蔥蔥郁郁的, 碰一下,就掉好幾片,比現代人掉頭發更效率高。他問:“什麽事?”
陸北瞥他一眼,特別想開口讓他別再霍霍這盆綠植了。
自從代小京發現這東西碰一下就狂掉葉子,只要過去就要手賤搞兩下。
陸北就不明白了,讓着葉子好端端挂上面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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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小京振振有辭,說這是虛假繁榮,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先霍霍掉本來就死了、強行裝沒死挂枝頭的葉子,才能更快長出新的、使勁兒撸一把都不會掉的葉子,那才是健康的葉子。
陸北看他說得頭頭是道,俨然一個綠植種植業餘專家,心中很多槽點,其中最大一條就是:既然你種樹知道這道理,自個兒做人怎麽就不懂呢?
陸北欲言又止,收回目光,繼續看電視。
“有事跟你說,你回來下。”代小京他媽敷衍地說。
代小京不解:“什麽事兒啊,您電話裏不能說?”
“哎,我還叫不動你了是吧?”他媽這脾氣,向來是說生氣就生氣,連環炮似的質問,“你回不回?你哪兒呢?跟誰一塊兒呢?幹嗎呢?”
“我沈謂行這呢,”代小京說,“聊劇本。”
“你跟他聊什麽劇本,他都出櫃了,指不定哪天就徹底封殺他了,你那戲就泡湯了,賠死你。”他媽說,“我什麽時候找你你都跟他一塊,你是不是有毛病?你少跟他來往,一個他是gay,一個他還有對象了,你別跟代建一樣……不是,沈謂行是不是跟代建那賤人一樣吃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你別跟那群不要臉的一樣……”
說到代小京他爸和他爸的小情兒,他媽就話很多,說着說着就激動萬分,聲嘶力竭,連罵帶咒,好像平時醫生給她開的修身養性的藥其實是興奮劑。
代小京無聲地嘆了口氣,蹲在地上,從簡單的碰來碰去無意識變成了一片片葉子輕扯,默不作聲地聽着她罵。
她暫且罵完了一回合,歇口氣,問:“聽着呢嗎?代小京!”
“聽着呢!”代小京趕緊回應,“聽着呢!”
“聽着呢不說話?哦,你肯定也沒話說,”他媽罵他,“你跟代建都是男人,男人都一樣,互相護着,你敢罵他不要臉?罵他就是罵你自己!”
代小京:“……”
他媽沒聽到他反駁,越發生氣:“你就沒話說吧?我幹嗎生你,還不如生塊叉燒都比你有用,你除了幫着那賤人氣我,你還能幹什麽,我真是要被你氣死了,我上輩子欠了你的,你這輩子找我讨債來了……”
“……”代小京覺得自己可真是太難了,聽着那邊聲音嚎着罵着逐漸成了哭音,趕緊壓低聲音哄,“我旁邊有人,這要我罵那賤人,傳他耳朵裏面去了,你我大計不就砸了?”
他媽聲兒一停,想了想,是這個理,就不嚎了:“你現在還是有點腦子,跟陸北學的?他看着倒像個有腦子的。”
代小京他媽不知道陸北和代小京的真正關系,也沒當面接觸過陸北,但對陸北的印象特別好,因為陸北聽她兒子的話,受她兒子指揮,狠狠擺過代建那賤人一道,氣得那賤人要命。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甚至還是下屬,還長得特好看,她自然欣賞這種有眼光能為己所用的年輕帥哥。
“不過就是他拍那電影老虧錢,”代小京他媽火速換了方向,挑剔又語重心長地說,“你別投錢給他打水漂了,你錢也不是天上掉的……拉攏人的方法很多,你別這麽實在,啊,實實在在給真金白銀……你學學代建,他雖然賤,但是我們也能用辯證的思維去看待他,他有些工作上的方法,你還是能學學。”
“……”他媽經常說這些話,代小京每次回答就像背課文,“沒給他打水漂,他電影都是小成本,有主題,每次能申請到各種專項補助,很多組織也會投錢。他拍的電影能拿獎,逼格高,加上他自己形象好,廣告願意植入,他還自帶代言。你別聽外面那些外行人叭叭,其實陸北的電影幾乎拍之前就回本了,他拍的和我拍的不是一回事兒,流程都不一樣,他的電影根本不靠票房,還省出一大筆演員和宣發費用。我的倒是才着急,成本大,吃票房。”
加上陸北和代小京本身的人脈身世關系,還總有富豪願意往裏投錢。
那點兒錢對富豪來說如九牛一毛,但能趁機給自己鍍點金。
現在不都說什麽保護傳統文化、關注小衆群體嘛,他們就随随便便少買一部車,其他啥也不用幹,日後說出去就是個有實績的文化人,政治非常正确,臉上十分有光。
當然了,也有想伺機一親北澤的……這個就不提了。
代小京他媽不混圈內,總覺得別人會因為代建而笑話她,所以社交也少,成天在家待着自閉,最多炒炒股。除了看娛樂新聞,能接觸到的最業內人世也就自己兒子了——她也不愛上網,不刷娛樂論壇。
所以她這麽一聽,将信将疑起來:“真的?”
“真的。”代小京說。
“反正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你就糊弄我吧,我年紀也大了,随便你糊弄了……”他媽嘀嘀咕咕說完,回歸正題,“少說這麽多,你趕緊回來。”
代小京正要又問什麽事兒,他媽又說,“你要不回也行,以後都別回了!”
“回回回……”代小京就怕她生氣,趕緊哄着,又忽然心裏一咯噔,看了眼陸北的方向,說,“媽,你先別挂電話。”
他媽不耐煩地問:“又怎麽了?”
代小京按下免提,旋風似的奔到陸北面前,把手機屏幕伸他眼前。
陸北:“……”
代小京沖陸北笑笑,對着手機問:“媽,您剛說什麽來着?”
他媽莫名其妙:“什麽什麽?”
代小京循循善誘:“您打電話找我幹什麽來着?”
“你有病吧?”他媽怒道,“代小京你又搞什麽?”
“我剛有事兒,沒聽清。”代小京說。
他媽道:“我讓你今兒回來一趟,有事找你!”
說完,就挂斷電話了。
代小京顧不上他媽,趕緊急着對陸北表忠心:“這回真是我媽叫我回去,你剛聽到了。”
陸北:“……”
“不信你看,是她號碼。”代小京差點把手機塞他眼睛裏面去,“這回沒騙你。”
之前代小京去給陸北他弟撐場子,是拿陪媽媽吃飯當借口的,結果被陸北當場揭破,場面十分驚險,代小京一度要命絕當場——活活吓死的。
雖然後來陸北沒拿這事兒做文章,甚至連晉南都提也不提,但代小京心虛啊。
他以自己之心度陸北之腹,生怕陸北現在隐而不發但其實會攢着秋後一起算賬。
陸北往後靠了靠,躲開手機突襲,很是無語:“哦。”
“那我等會兒回去一趟啊。”代小京抱怨,“讓她電話裏說,她又不說,不知道什麽事兒。”
陸北擋開他舉着的手機,說:“給你相親。”
“哈哈哈哈。”代小京笑着把脖子湊過去,指着道,“那你再來一次,打個鋼印。”
“你是豬肉嗎?”
陸北嫌棄地把他腦袋推開,“什麽年代了還鋼印,土死你。”
“幾個意思啊?你一九零後嫌我八零後是吧?裝什麽年輕人?”代小京很是讨人嫌地又把腦袋湊過去,“是不是嫌棄我?”
陸北又把他腦袋推回去,關了電視,起身去廚房喝水。
代小京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一張嘴碎得不行,使勁兒叨叨:“鋼印怎麽了?我不信現在零零後不這麽說,九月還用‘不是本人’呢,你這人怎麽還搞詞彙歧視呢?你這樣不對,我跟你說,我是不跟你計較,那別人用這詞兒的怎麽得罪你了?不得說你這人的人品有問題嗎?喂,別無視我……卧槽,這才多久啊就嫌棄我了?你這人也太善變了,昨晚上……哦不是,今兒早上還叫人家寶寶再來一次行不行。穿上褲子就變臉?我是充氣娃娃嗎?那我還嫌你叫寶寶土呢,什麽年代了還叫寶寶,別人都叫爸爸。你再不跟我道歉賠禮認錯收回你所有的不當言辭,下次你就只能叫我爸爸我才跟你再來一次了,你信不信?”
陸北:“……”
我信你的邪。
代小京看着他無動于衷,繼續開冰箱拿水,也不執着于當他爸爸,換了個方向,問:“那你弟助理暗戀我的事你也沒關系,我相親也沒事是吧?”
陸北一邊擰瓶蓋一邊瞥他:“想我吃醋?”
“沒啊……”代小京一秒扭捏起來,“我就是跟你說一下,不然,萬一,你哪天自己發現了,得以為我偷偷綠你,我多冤枉啊。”
“哦,我知道了。”陸北故意語氣平淡地說。
他看出代小京那點小心思了,故意裝不在意,逗這人玩。
以前代小京就總跟他抱怨說華臨那群人愛欺負他,讓陸北評評理。
陸北每每看完代小京塞眼睛面前的聊天記錄,臉上不置可否,內心都會公正客觀地評理:華臨他們是情不自禁。
甚至陸北看多了越來越能感受到華臨他們的快樂,最終成功而愉快地加入了敵方陣營,成為了調戲代小京的一份子。
至于弟弟那助理、代小京他媽安排的相親……陸北确實也是沒放在心上。
他有他的自信。
陸北其實是有點“自戀”的,別人都說他很優秀,他自己也這麽評價自己:英俊高大,多金專一,三觀端正,家庭和睦,事業有成,無不良嗜好。
別說看起來這幾條普普通通,真要從客觀角度一條條掰,很難有多少人能全部符合。而在所有符合這些條件的人裏面,陸北的相貌一騎絕塵。
別說外貌不重要,自然界雄性求偶除了築巢,就是炫美了,雄孔雀大多數情況下都是為了搞對象開屏。
之所以陸北對晉南充滿防備,會感到威脅,并不是因為晉南本身優秀不優秀——陸北就沒覺得這種人品低劣的法制咖有資格挨“優秀”這詞兒的邊,別說長相比不上他,就那詐騙手段,實在令他無語,說穿了不就是個搞仙人跳的鴨嗎,low得陸北都沒話說。
陸北在意的是,晉南是代小京第一個男人,并且在代小京最難的時候陪伴安慰了代小京很久,哪怕那陪伴安慰都是一場為了錢的陰謀,但它确實存在過,而那個時候,陸北自己還在這世界另一個角落旮旯裏小升初。
後來,晉南又使代小京陷入了更難的境地。
不得不承認,晉南很會打蛇打七寸。
陸北确實對他那句代小京是因為他才變後來那樣……始終耿耿于懷。
尤其,回憶自己第一次遠遠見到憂郁精致小仙男時那驚鴻一瞥,再聯系一下多年後那個油頭約炮死纏爛打仿若仙男下凡的時候掉泥坑裏滾了八百遍的傻逼……
艹。
陸北只是想想,就想打死晉南這賤男。
“就這樣?”
果然,見陸北如此輕描淡寫,代小京有點兒失望。
陸北逗他,繼續淡淡道:“就這樣。”
代小京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嘴巴都要扁成鴨子嘴了,見他一直自顧自喝水,沒有改口的意思,只好悻悻然地說了句“哦”,然後去卧室換衣服弄頭發了。
代小京一轉身,陸北就不喝水了,看向這只小卷毛寫滿落寞的背影,又好笑,又心疼。剛剛還想着逗這人玩玩,結果看人真不高興了,又火速覺得自己過分了。
陸北也愛逗自家親弟弟玩,可親弟弟逗着會炸毛會張牙舞爪,半點不吃虧,所以陸北并不會有愧疚感。
代小京就不一樣了,代小京就算炸毛,也沒有半點威懾性,跟條沒斷奶的小狗兒似的,也就嗷嗚嘤嘤地抗議兩聲,然後夾着尾巴蹲去角落,将身體卷成一團,要麽埋頭自閉,要麽用水汪汪的眼睛可憐兮兮瞅人,令陸北覺得自己仿若十惡不赦喪盡天良的大壞蛋。
作者有話要說: 陸西南保護協會提出嚴正抗議。
據了解,該保護協會成員包括且僅包括會長陸北和左副會長陸西南、右副會長葉九月三人,其中,右副會長為挂名,入會申請書上寫的理由是“陸西南請我喝奶茶了,這時候拒絕他會有點不好意思的呀”,而會長陸北則同時成立并兼任了陸西南好好玩協會會長。該抗議由左副會長陸西南一人提出。
就,兩章并一章更上了。我不再是那個一章四千字的唯了(卑微低頭)但根據神秘人士所言,我終究還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四唯(驚喜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