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讀書時候的代小京就不必多說了, 肯定不會這麽提要求。
那時候代小京特別被動, 容易害羞, 說話聲音都不大。
至于後來, 晉南查過代小京和那些疑似緋聞的前前後後,代小京被人欺負了也不會反抗,頂多默默地挪個地方躲着,這一點從來也沒有變過。
代小京骨子裏始終還是那個缺愛的小心翼翼的躲在牆角後面偷看的人。
所以晉南有信心回來找他複合。
只是讓晉南沒有想到的是,陸北這麽難搞,以至于代小京也被影響得變難搞了。
這麽一想,就想得通了,代小京本質上沒什麽主見, 無非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可這麽想,晉南心裏仍然不爽快。
憑什麽讓代小京聽那個陸北的?
再想想那個姓陸的幾次三番給他難堪……
晉南暗暗地磨了磨後槽牙,正要開口, 聽代小京說:“還是逗你的。”
“……”
“哎,看你這不情願的樣子。”代小京嘆道, “也不想想,我小京哥是這種人嗎?這不刁難你嗎?”
晉南笑了笑:“我确實是沒辦法, 也不是刁難我, 如果我方便的話, 我為你做什麽都行。”
代小京不說話了,盯着他看。
他倆一人坐在椅子上,一人坐在地上, 隔着一步多的距離,就這麽互相望着。
望着望着,晉南心中一動,眼神裏越發溫柔,确實也含着幾分情意,低低叫道:“小京——”
“聽我媽說,你有孩子了。”代小京突然問,“男的女的?”
“……”晉南答,“龍鳳胎。”
“哇,一個好字啊,恭喜。”代小京笑嘻嘻道。
晉南從他臉色上看不出什麽異樣,卻還是有些尴尬地解釋道:“這樣我媽那邊就沒事了。不是我和女人生的……”
“哦,我聽我媽說了,代孕的。”代小京說,“知道。”
然後甘露女士就在接下來發表了為時一個半小時的關于為什麽我們要反對代孕的演講。
其中前半小時照念網友發言,後一個小時她自由發揮,引申到男性壓迫女性,激情大罵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包括但不限于代建晉南和代小京。
代小京平白無故被罵了一頓,也不惱,反而樂了。
一是他巴不得他媽多懂點這東西,最好是趕緊領會一下新時代獨立女性的精神面貌,不要再每天宅家裏當怨婦。代建不就是個臭男人嗎,不行就踢了呗。
但這話代小京平時又不敢直說,說了怕她罵他沒良心拆爸媽。
現在網上能替他給他媽上課,他特別感謝互聯網的發達。
二嘛,他媽把認識的男人有一個算一個,基本都罵了個遍,反正誰都有污點,包括代小京他姥爺舅舅都不幹不淨的,就沒罵陸北。
非但沒罵,還誇了一頓,說陸北就跟這些惡臭的混賬男人們大不一樣,首先他帥得一騎絕塵,其次人又大方,人品好,多潔身自好啊,出道這麽多年,緋聞都沒有一個,簡直是男性團體中的一股清流。
代小京覺得他媽明顯偏頗了,陸北雖然确實人品好,潔身自好,但早些年緋聞還是有過的。
他媽冷笑一聲,說:“都是別人倒貼他炒作。”
代小京:“……”
他媽說到這個,也不罵臭男人們了,改罵女明星。
她和女明星們的仇怨由來已久,以前罵代建就會罵到女星,這次卻是為了陸北,罵這些人死皮不要臉地單方面炒緋聞。
代小京猶豫一陣,試着告訴她,其實很多緋聞是兩邊公司通了氣兒,陸北首肯了,然後為了宣傳,雙方配合着炒作的,要不然一個巴掌也拍不響……
他媽頓時怒火朝天,又把他罵了一頓,說那時候代小京在代氏助纣為虐,壓迫剝削陸北,強迫陸北這麽一個不惹塵埃、清心寡欲的禁欲男神炒作。
代小京:“……”
別的不說,陸北肯定不禁欲,也不寡欲,他要high起來,代小京睡兩覺醒了他還在心不亂跳臉不紅地虛假承諾這回真的是最後一次。
但這事兒又不好對媽媽說。
代小京只好悶頭聽着,心裏樂。
就像現在在晉南面前,不管晉南在那叨叨逼逼的說些什麽身不由己未來藍圖,代小京悶頭聽着,心裏卻惦記着陸北,美滋滋的。
晉南說:“我媽和你媽兩邊都沒有問題了……”
代小京心裏就想,是啊,我跟陸北兩邊都沒什麽大問題了。
他爸媽反正是接受我了,老陸……陸總……呃,陸叔叔……陸叔跟我那交情雖說有那麽點兒尴尬的成分在裏面,但有就是有,他也心大。
我姐——我姨她吧,看起來更是喜歡我,她估計跟陸北的審美是遺傳的,陸北那麽愛我這乖乖牌的樣子,我姨也愛。
至于我媽那嘛,聽她語氣,估計她只覺得我配不上陸北,絕不會覺得陸北配不上我,那到時候出櫃她反應應該不會太大……
晉南說:“以前是我媽——唉,以前是不得已……”
代小京心裏就想,是啊,以前我沒得選,現在……現在陸北喜歡我啊。
說起來這事兒他就激動得想哈舌頭。
他覺得陸北肯定特別喜歡他,特別特別喜歡,喜歡得不行。
他也說不出為什麽這麽感覺,反正就肯定是。
那要不然怎麽不管他怎麽鬧陸北,陸北都不生氣呢?
陸北多高冷一人啊,現在有事沒事就對他說句“我愛你”“你喜歡聽,我就天天說,說到你煩”“煩沒煩?沒煩我繼續”……啧,肉麻得要死!說出去別人都不信的!
晉南說:“我們以後好好的……”
代小京心想,我以後不鬧陸北了,我就跟他好好的,別玩脫了,那就得不償失……
……
晉南終于不說話了,沉默地注視着代小京。
代小京眼睛沒再看他,低着頭,像在看他自己的腳,而他的腳尖則正在地上厚厚的塵土上畫畫玩兒。
晉南看着那畫,很簡單,一個屋子,一顆太陽,一棵大樹,一個池塘,石子兒路連往那簡陋的平房門口。
代小京畫完了,小心翼翼地把腳挪到一邊,盯着自己畫出來的東西直笑。
笑起來特別天真爛漫的樣子,甚至有些詭異。
他比晉南還要大一點,三十多歲的男人,前十來年還荒唐過那麽長的時間,煙酒財氣,聲色犬馬,代小京都深深地浸淫過,明明該是一身臭氣,髒兮兮的,可此刻卻還有這麽爛漫幹淨的眼神和笑容,像是又回到了十六歲那年……不,就算是那個時候,代小京也沒有這麽爛漫。
這太奇怪了。
晉南目光沉沉地看着這樣的代小京,臉發起熱來,渾身都發起熱來,無聲地吞咽了一下口水,舔了舔嘴唇。
他想幹死這樣的代小京,當年就想這麽幹了,要不是為了順利拿到那筆錢,要不是前途比欲望更要緊,要不是他有足夠的自制力,代小京不被他玩死,也被他玩殘了。
每當看到代小京一副怯生生的樣子,每當看到代小京如自己的暗示和洗腦下開始躲避和防備別人,只對着自己一個人敞開心扉,只對着自己笑,眼裏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專注又純真的樣子,晉南的手都特別癢,癢進了骨頭裏,像有一萬只螞蟻爬了進去。
他特別想在代小京最信賴自己的時候,突然掐住代小京的脖子,掐得他喘不過氣來,掐得他滿眼絕望翻白,掐得他眼淚和口水甚至鼻涕流滿臉,髒得不行,狼狽得要命。
但這個時候,代小京這個漂亮蠢貨還會用最後的一絲力氣将手抓住自己,像溺海的人抓住救生浮木一樣。
然後他就松開代小京,在代小京耳邊告訴他:你看,只有我能救你。
他可以把代小京調|教成一個徹徹底底只信賴與服從于他的提線木偶。
本來晉南有打算過這麽幹,可他得考慮這樣的風險。
加上代小京他媽逐漸也注意到了他倆關系過于親密,雖然她可能也沒有往那一處想,但一般這種情況下,甘露還是會有所權衡的。說不定哪天,晉南他媽就被解雇了,他就要離開代小京的世界了。
所以他選了另一個方案。
可是這麽多年過去,晉南從來沒有忘記過代小京。
他遇到過形形色色的人,比代小京漂亮的多得是,可他們都沒有代小京那股味兒,都太俗了,要不就是目的性太強,名利欲望寫在眼裏。
也有追求愛的,可卻容易發展成偏執的性格,還喜歡管東管西的,反而成了掌控的那一方,一點也不乖。
總之,沒有人比代小京更能引起晉南淩虐的欲望了。
……
代小京自得其樂了好一陣,終于意識到耳邊哇哇的聲音沒了,擡眼一看,對上晉南,忙道:“哎,說完了?沒說完繼續說啊,我聽着呢。”
晉南不動聲色地問:“我剛說了什麽?”
“你說……你說你喜歡我,讓我別怕,有事兒你保護我。”代小京說。
晉南輕輕笑了笑,看他的眼神很意味深長:“嗯,我是說過這些。”
代小京聽出他這意思,大概他剛才哇哇的不是這些,便悻悻然閉麥。
閉了沒有一分鐘,代小京又說起來:“哎,我覺得我們這樣也傻,為什麽幹坐着呢?又沒人看着我們,我們為什麽不跑啊?”
晉南擡頭看了看:“這裏有監控攝像頭。”
“可是這地方不像有WiFi的樣子啊,”代小京說,“這幾個攝像頭看起來也不是閉路的,那得連WiFi他們才能即時監控啊。”
他眼珠子轉了轉,慫恿晉南道,“你比我方便點,你起身去門口看看。別咱們跟傻子似的,啥事兒沒有,自己蹲這幹等。”
晉南點點頭,貼着牆起身,正要往外走,代小京又叫住他:“等等,我覺得你還能先解繩子。你把手上繩子擱牆拐角磨磨。”
晉南看了眼坑坑窪窪的牆,又看了眼綁着自己手的尼龍繩,他兩只手掌也被緊緊貼在一起,捆了許多膠帶死死包住。
他說:“小京哥,我覺得這有點難度。”
“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不要放過任何一絲生機。這不我不方便弄嗎,要不我就自己搞了。”代小京鼓舞他,“加油晉南,你是最棒的!加油!不要讓困難戰勝你!你要去戰勝困難!這一路,你不都是這麽走過來的嗎?!”
晉南:“……”
仨黑壯黑壯的男人進來時,就看見晉南在默默地用牆角磨繩子,代小京本來抖着腳在看外面日落,偶爾不走心地叫句加油,這時候見着了來者不善、滿身殺氣的陌生男人,急忙把腳擺好,說:“兄弟,我可算把你們盼來了!我舉報,他想磨了繩子跑路,我勸過了,沒用。我跟他不是一夥的,他也訛我的錢,你們放了我,這事兒我當沒發生,信我,我小京哥說話向來是一言九鼎,驷馬難追,回頭我還要請你們吃飯答謝……”
晉南:“……”
他聽代小京的話磨繩子,一直背對着代小京蹲在牆角,此時聽了這人一秒也沒猶豫的話,僵在那,夕陽的餘晖從窗外灑進來,拖着他蜷成一團的影子,有種莫名蕭瑟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