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旁的三夫人收回看向侄女擔憂的神色,轉向大夫人。
“大夫人,今日我來此處,是為我侄女的事。”
大夫人聞言,放下手中的茶盞,看向堂上一身青色衣裙,顯得氣質清絕的三夫人,眼底深處忽然閃過一絲嫉妒,慢悠悠地反問道:“哦,表姑娘有什麽事?”說罷,似笑非笑地看着三夫人。
“前日書房發生的誤會。”三夫人不卑不亢道。
大夫人沒能如願的在三夫人臉上看到羞憤的神情,臉上閃過一絲遺憾和驚訝。
三夫人向身邊的丫鬟玳瑁示意了一下,玳瑁走了出去,不到片刻,兩個粗使婆子壓那個嘴角長痣的丫鬟走了進來。
“三夫人,你這是什麽意思?”大夫人看着地上的那個丫鬟,眼皮子猛地一跳,心中頓時有股不好的預感。
“這就要問問大小姐院子裏的丫鬟流朱是什麽意思了,為何支使此人,把我那侄女騙到大公子的書房裏,并且迷暈绾兒,做出迷情香是绾兒點的假象,設計這個圈套的人,明明是想毀了绾兒的名聲,甚至是不想讓她在這個府裏待下去,真是好歹毒的心思。”三夫人看着大夫人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眼裏滿是怒氣。
“流朱?”大夫人驚詫出聲,心思百轉間,心中已隐隐知道了此事的真相,她眼神陰鸷的掃過三夫人,最後落在地上那個不敢擡頭,蜷縮在一團的丫鬟身上。
“來人,去錦苑,把流朱叫過來。”
大夫人身後的張嬷嬷走了出來,看了一眼主子望過來,意有所指的眼神,心中已有了分寸,行過禮後便帶人往錦苑走去。
沒一會兒,院子裏便想起了一道急促的腳步。
堂上的簾子瞬間被人掀開,闖進來一位面容驕縱的少女。
“母親,為何要派人抓流朱,她可是女兒的貼身侍婢。”
“放肆,這哪有你說話的份,還不快趕緊來見過你表姐。”
大夫人被這個沒眼色的女兒氣的胸口直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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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芷這才意識到屋子裏坐滿了人不說,右邊上首,一位手持玉璧,坐姿懶散的黑衣女子。
她眼瞳猛地縮了一下,不自覺地咽了一下口水,袖子的手輕輕的抖了起來,臉上帶着一抹強顏歡笑,結巴道:“見過沈郡主。”
“表妹,喚我表姐即可,一家人,不用這麽外套。”沈玠渾不在意道。
宋玉芷尴尬地應了一聲,“是。”她可是沒有那個膽子敢喚這人一聲表姐,還記得小時候,她喚了這人一聲表姐,就被眼前這個一臉溫和無害的人,折磨的病了半個月,那簡直是她一生的噩夢。
蘇绾看到剛剛還氣焰嚣的宋玉芷,此時如同老鼠見了貓一般,躲在了大夫人身後站着。
“玉姐姐,你過來坐啊,幹嘛躲在大伯母身後啊。”一直和宋玉芷不對付的宋茹眼底閃過一絲快意,幸災樂禍地問道。
“妹妹說笑了,姐姐就喜歡在母親身邊。”宋玉芷瞪了一眼說話的女子,神色不自然地道。
大夫人面色不虞,正要說什麽,剛好此時張嬷嬷帶人走了進來。
流朱撲騰一聲跪在了地上,大聲喊冤枉。
“奴婢從來不認識這個小丫鬟,更不用說去指示她,奴婢冤枉啊。”
“流朱姐姐,那日明明是你對我說讓我把表姑娘引到大公子的書房裏的。”
地上的小丫鬟猛地擡起了頭,望着流朱不敢置信道。
“我什麽時候給你說過這些話了,你究竟是受何人指示,來污蔑我。”
流朱看着小丫鬟,眼底閃過一絲陰毒。
小丫鬟見流朱反咬一口,頓時神色焦急起來,忽然眼睛一亮,大喊道。
“我有證據。”
三夫人身邊的婆子把一個粗布做成的包裹扔在了地上。
小丫鬟急忙解開包裹,從衣衫裏翻出一只金手镯來。
“這是當日她給我的,并且說事成之後,就把我調到大小姐的院子做二等丫鬟。”
流朱看到那個手镯,頓時眼底閃過一絲慌亂。
“流朱,你不是說不認識這個小丫鬟嗎,那這個镯子又怎麽會在她哪。”三夫人質問道。
流朱面上神色鎮定,“那镯子我前幾日便丢了。”
“是嗎?”三夫人笑而不語,拍了拍手,一個婆子從屋外走了進來。
“大夫人,閻婆子剛剛和張嬷嬷一起去的這賤婢屋子裏,從櫃子裏找出來的,這裏面裝的正是那日在大公子書房裏出現過的迷情香。”
大夫人不經意地掃了一眼張嬷嬷,只見張嬷嬷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既然如此,流朱,你可認罪。”
當流朱看到閻婆子手上那個熟悉的匣子時,額頭上布滿了冷汗,她神色慌張的看了一眼大夫人身後的大小姐。
蘇绾把這一幕盡收眼底,神情逐漸複雜了起來,宋玉芷為什麽要誣陷自己。
“流朱,這藥竟然是你下的,你對得起你的父母和幼弟嗎。”宋玉芷緩緩道。
流朱眼睛裏的希冀頓時滅了,蒼白的臉上只剩下絕望,對了,她還有年邁的父母和幼弟啊。
“流朱,你背後若是有什麽人指示,大可說出來。”三夫人看着流朱道,她是不信這裏面是個丫鬟的手筆,再說,此人和绾兒無冤無仇,沒有理由陷害绾兒。
流朱的嘴唇蠕動了幾下,擡頭看着大小姐眼裏的威脅,臉上浮現出一抹悲涼,“沒有人指示我,這都是我做的,我不甘願一輩子只做伺候人的奴婢,再加上愛慕大公子,便一時糊塗在大公子書房點了迷情香,可誰知那天大公子壓根不在府裏,我唯恐事情敗露,便使人把表小姐騙了過來。”
一段話說完,流朱整個人攤在了地上,眼裏如死灰一般。
“來人,把流朱拉下去。”大夫人吩咐道。
“姨母,今日這戲也看了,我累了,就先回院子裏去了。”沈玠站了起來,對着大夫人道。
大夫人連忙也站了起來,溫和道:“今日這事髒了郡主的眼,都是姨母不好。”
沈玠笑了一下,“姨母哪裏的話。”
堂上的衆人,見這尊大佛終于要走了,高高提着的心,終于可以放下來了。
不料,剛走到門口的沈玠,步子一頓。
“那院子只有我一人住,終究是冷清了些,姨母讓哪位表妹進去陪我幾天可好?”磁性悅耳的聲音落在衆人的耳中仿佛魔咒一般。
堂上的宋玉芷等人俱是變了臉色。
沈玠回京城之前,一直居住在金陵。
金陵那邊都傳沈玠她有病,有瘋病,犯起病來,六親不認。聽說此人身邊伺候的人隔三差五便消失不見,據傳聞說是被這人給活生生掐死的,這不是空穴來風。
十幾年前,這沈玠也如這次一般,在宋府小住,後來一天夜裏,這沈玠發病了,差點掐死人。
後來鎮國公親自把沈玠接走,并且下了封口令,當年知道此事的下人仆婦無一活口。
府裏知道此事的也僅有幾人。
三夫人當年還沒嫁入宋府,所以對這些事完全不知情。
宋玉芷見沈玠望過來,頓時呼吸急促了起來,記憶深處脖頸被一雙手給緊緊掐着的窒息感又溢滿了心頭。
她眼睛深處滿是恐懼,雙腿發軟,手緊緊地拽着大夫人的衣袖,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似的。
“芷兒前幾日得了傷寒,最近才有些起色,若是過去,恐怕會傳染給郡主。”大夫人不動聲色地用身子遮住了女兒,面上神色不自然道。
“那真是可惜啊。”沈玠臉上浮現了一抹惋惜的神情,目光從宋玉芷身上移開,游離在堂中的衆人身上。
宋茹幾人,神情緊繃,紛紛低着頭,身上
的內衫都被汗給濡濕了也不敢動,唯恐被選中,送進那吃人的院子裏。
當年宋玉芷被掐的面色都煞青,這連嫡親的表妹都敢掐死,那還有什麽她不敢做的。
當年出了那事,這大夫人連敢譴責的話都不敢說一句,說到底還不是因為對方親爹鎮國公權勢太大。
這沈郡主又不知道為何得了今上的青眼,剛一出生就賜了郡主的尊位,更是賜了連公主都沒有的封地。
當時,宮裏皇帝的一位寵妃看不過去,在皇帝面前說了幾句酸話,便被打入了冷宮。
這些年,這沈郡主名為郡主,但過得比宮裏的公主還要尊貴,再加上這人行事嚣張跋扈,性格陰晴不定,更加沒有人敢惹。
宋玉芷猛松了一口氣,目光忽然掃到了一旁的蘇绾娘身上,一抹陰狠劃過眼底。
“按理說蘇表妹也應喚郡主一聲表姐,何不讓蘇表妹去院子裏陪伴郡主哪。”說罷此話,宋玉芷手心裏粘膩一片。
沈玠目光落在了蘇绾身上,眉梢輕佻,語帶嫌棄道:“雖然蘇表妹你品行惡劣,但誰讓我是你表姐哪,就給你一個接近我的機會。”說罷,頭也不扭的離開了。
蘇绾聽到對方施舍般的語氣,一股邪火蹭的一下湧進了大腦,若目光能化為實質的話,恐怕沈郡主就要被蘇绾給瞪出兩個窟窿來了。
夜幕降臨。
蘇绾迫不及待的收拾起了包裹。
三夫人今日在那隐隐約約能感覺出來衆人的态度有些蹊跷,好像很怕搬到郡主的院子似的,她看了一眼今晚就要搬到停雲苑去的侄女,心中總是七上八下的。
“绾娘,要不我去說說,讓他們換一個人去,你就別去了。”
“姑姑你就放心吧,沒事的。頂多就是被郡主嘲諷幾句,我不理她就是了。”蘇绾原本是不想去的,和死對頭住一個院子,她能被氣的短壽十年,可後來又一想,這或許是個機會。
沈玠搶走她京城第一美的位置,又勾引走了她的心上人,新仇舊恨加在一起,若不報,她就不叫蘇绾。
現在她不是相府出身的蘇绾了,而是宋府的表小姐蘇绾娘,按照這種拐着彎的關系,那她和沈玠豈不就是表姐妹的關系。
她從小就知道死對頭沈玠身上有一個大秘密,不能讓別人知道的那種,這是她親耳聽到沈玠親口和別人說的,被當時躲在窗戶下的她聽了個正着。
孫子兵法中說到,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她要想辦法接近死對頭,先消除對方對她的戒備心,然後再利用各種方法接近,然後博得那沈三的信任,最後成為死對頭無話不說的閨中密友。
然後伺機再找出那個不能說的秘密,那個秘密便是沈三唯一的弱點,也是最大的弱點,最後一擊致命,她要讓沈三付出血的代價。
蘇绾磨刀霍霍,眼裏透着一股不懷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