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想通了
白緋看着沈初, 有點發懵。
她本來就沒覺得沈初會騙自己, 剛才的反問頂多表達了自己的不敢置信。
而這份“不敢置信”,也是因為信了事實,才會難以接受。
誤會了一個男生和另一個男生的感情, 白緋本來以為沈初是要生氣的。
可是沈初不太像生氣,他更像是被抓住了把柄了孩子, 一個勁地去解釋并不是這樣。
有點不對勁。
“怎麽不說話?”沈初擡頭,看向白緋。
他察覺到自己的失态,卻又擔心被別人看出來。
白緋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說什麽。
“對不起, 我誤會了。”小姑娘耷拉着腦袋,向他道歉。
“沒關系。”沈初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他看着桌子愣了一會兒, 随後四下看了看, 從桌洞裏掏出一根筆來。
“今天沒有大晚自習,”白緋好心提醒道,“你要在這看書嗎?”
沈初擡眸看了白緋一眼, 像是突然想起來一般, “哦”了一聲:“不看。”
他又把筆放回了桌洞, 站起身對着黑板發了會兒呆。
“你沒事吧?”白緋看着沈初這六神無主的樣子, 覺得太不對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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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沈初轉身就走。
“你的可樂。”白緋拿過桌上可樂, 小跑幾步遞過去。
沈初被叫住,想都沒想接了過來。
直到出了教室,他才反應過來,這可樂并不是自己的。
他在幹什麽?沈初自己也不知道了。
“沈初, ”白緋壯着膽子,拉住沈初的衣角,“我,我請你吃冰棍,行不行?”
淮城一中裏面只有食堂一家小賣部,每天只在中午和晚上開兩個小時。
如果課間嘴饞,只能去教學樓後門的那家隐秘小賣部。
要什麽冰棍隔着門說一聲,那頭的店家就從從縫隙裏遞進來。
跟地下黨接頭似的。
而又因為路程太遠,所以課間都是拉着朋友一起去。
久而久之,“請你吃冰棍”就引申為了“咱倆出去溜達溜達”的意思。
沈初腦子有點暈乎乎的,不管想不想,都點了點頭。
晚上快七點,天已經暗了下來。
教學樓後門大開着,白緋蹦蹦跳跳跑出去,舉了兩根老冰棍回來。
沈初接過來,說了句謝謝。
讓人小姑娘請吃東西,挺不好意思的。
“沈,沈初呀,”白緋舔了舔冰棍,有點緊張,“我能,能跟你去走走操場嗎?”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沈初“嗯”了一聲,跟着白緋走向操場。
“我有件事,想,想跟你說一說,”白緋低着頭,磕磕絆絆地說着。
沈初幾口咬掉冰棍的一半,冰渣混着糖水,喉結一滾咽下去:“你說。”
夏蟲亂飛,聚在操場的巨大鎂光燈下,白緋低頭從口袋裏掏出紙巾,擦了擦順着木簽流下來的黏膩。
“我的事情很不好聽,你要是不想聽了,就,就走。”白緋道。
沈初又“嗯”了一聲,幾口吃下另一半冰棍。
“付明清他前幾天來找我了,”白緋吸了口氣,鼻子一酸又想哭了,“他跟我道歉了,說都是因為他,我才一個朋友都沒有。”
沈初有些意外。
付明清這豹子是換了個芯子?怎麽突然開竅了?
“我想想,也不是,”白緋眼眶紅了一圈,“是我太沒用了,被人欺負就只知道哭,所以付明清才會生氣。”
沈初聽着小姑娘的心思,突然覺得還挺甜。
看白緋這樣子,和付明清八/九不離十了。
“我以前很怕他的,也怕季澤,”白緋的冰棍滴滴答答往下滴着水,她也不吃,拿在手裏,“因為我小時候總被一只老虎欺負,他說要把我吃掉,說他吃我是天經地義的。”
兩人走到一個垃圾桶邊,沈初把自己的那根冰棍簽扔了。
他看看白緋,把她沒吃幾口、卻化得差不多的冰棍也給扔了。
“別哭了,好好說。”沈初拿過白緋手上的紙巾,兩人都把手擦了擦。
“之前我還勸你別和季澤在一起玩,其實不僅僅是因為季澤是狼。”白緋停下腳步,擡手抹抹眼淚。
小姑娘深深吸了一口氣,抱着赴死的心态,閉上眼道:“還因為那個時候我很喜歡你。”
沈初站在白緋身邊,愣了片刻後詫異着嘆出了一聲笑意。
白緋喜歡的是自己?他之前還幫着方恒研究小姑娘的心思,結果問題出在自己身上?
沈初低下頭,去看塑膠跑道上被燈光拉長的影子。
他有什麽好喜歡的?
“你是我心裏的英雄,”白緋睜開眼睛,聲音帶着哭腔,微微發抖,“我想成為你這樣的人。”
不因自己是只食草動物而自暴自棄,也不屈服于他人的欺淩踐踏。
足夠強大去處理發生的一切事情,卻依舊保持着一顆善良的心。
晚風輕拂,吹亂姑娘家的碎發。
沈初看着眼前哭紅了眼的白緋,覺得自己還不如她。
“我很喜歡付明清,我想跟他考一個大學。”白緋道。
沈初:“……”
不是?剛才不還喜歡他嗎?
“我以為季澤在一起了,”白緋小聲道,“我覺得你都可以和狼在一起,我也不應該因為付明清是豹子就拒絕他。”
結果這兩人還沒在一起。
她這份勇氣,也不知道借的誰的。
“出生不是自己定的,因為對方是食肉動物而遠離,和因為對方沒錢而嫌棄,有什麽區別呢?”
小姑娘細軟的聲音,在這個夏夜裏卻落得擲地有聲。
沈初似乎聽得認真,他愣了半晌,才輕輕點頭:“你說得對。”
白緋噼裏啪啦一通說完後,慫了。
她牙齒打顫,“得得得”抖個不停。
“付明清知道嗎?”沈初重新擡起腳步,兩人并肩慢慢走着。
白緋縮着脖子,搖了搖頭。
“他知道了會高興死的。”沈初擡頭看着漫天的繁星,嘆了口氣。
兩情相悅啊,真他媽讓人羨慕。
白緋捏着拳頭,視死如歸:“那,那你跟季澤…”
沈初瞥了她一眼。
白緋:“嘤。”
“你誤會了,”沈初淡淡道,“我和他是朋友。”
白緋不太信:“就…朋友啊?”
季澤是真的喜歡沈初,白緋從分班那天就知道。
沈初垂下眸子,話裏帶着他自己都察覺出來的濃濃失落:“是好朋友。”
好到願意慣着你的小脾氣,無限包容的朋友。
白緋咬了咬唇:“那你為什麽,這麽不開心呢?”
沈初一步一步走着,聽到白緋這麽問他,難得笑了笑:“因為我和他是朋友。”
只是朋友。
“初哥你行啊,今晚和白緋溜操場都在班裏傳開了。”
剛進寝室,方恒就說道了起來。
沈初懶得搭理方恒,他有點累,直接踢了鞋子紮進床上。
“什麽情況?”橘貓胖子從床上探出來一個腦袋,“多年兄弟要為一個女人反目了嗎?”
“滾啊,”方恒道,“我和白緋清清白白。”
“所以我們寝室拉出去聯姻的是初哥?”橘貓又問。
方恒搖頭:“我覺得應該不是。”
“閉嘴。”
沈初兩個字讓寝室安靜了下來。
方恒和橘貓對視一眼,聳了聳肩,各幹各的事去了。
沈初在床上翻了個身,把自己埋進被子裏。
空調開到二十四度,适合蓋着被子安靜睡覺。
沈初心中酸脹,卻怎麽也靜不下來。
和白緋的這一通話,表面上是人小姑娘解了心結,可實際上也讓他看清了內心。
他喜歡季澤。
沒誤會,就是那種喜歡。
所以他才會在隐約察覺到一點後就迫不及待地去詢問,可是卻在得到肯定的答複後又慌亂地回絕掉。
他太草率了。
像只無頭蒼蠅,沒有方向感的橫沖直撞,再大刀闊斧地處理問題。
不過還好,還好他回絕掉了。
沈初又想,因為季澤并沒有喜歡自己。
如果當初答應了,暑假之後季澤意識到他只是誤會了,那豈不是更尴尬?
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
沈初有些啼笑皆非。
老天爺可真會跟他開玩笑。
九月初正式開學,班裏重新安上了深色的吸光窗簾。
靠近窗邊的“天選之子”們都紛紛把座位挪回去,然而沈初卻仍然在季澤身後坐着,穩如泰山。
“正式開學了,還亂七八糟的坐着,”狗腿子指了指沈初,“給我搬回去坐!”
沈初千般不情願,百般不樂意,最後卻還是把桌子搬回了季澤身邊。
坐了近半個月的前後桌,兩人的說話次數已經降為每日個位數。
在排除掉“交作業”“老師來了”之類的廢話,差不多已經約等于零。
沈初坐回季澤身邊,有點心慌。
他最開始還能把兩人沒話說的原因歸結于“前後桌不好溝通”,但是現在又成了同桌,如果還沒話說,那就找不到什麽借口了。
“你如果覺得不舒服,可以換個座位,”季澤突然開口,目光卻仍停留在課本上。
這話跟把刀似的,往沈初心上狠狠就是一捅,他詫異擡眸,不明白季澤為什麽突然這麽排斥他。
“這邊靠近窗子,的确曬人,”季澤又補充道,“大夏天挺熱的。”
沈初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季澤說的原來是這個。
“沒事,”沈初的手握住桌子邊緣,低聲道,“有窗簾。”
季澤停下手上的筆,偏過臉看向沈初。狼崽子臉上沒有表情,只是淡淡地應了一句:“哦,你不嫌熱就好。”
沈初對上狼漆黑的瞳,突然發覺自己好久都沒有這樣正面看過季澤了。
少年額前碎發長了些,但眉眼依舊鋒利,是他熟悉的酷哥模樣。
和過去看他不同,現在看的,是喜歡的人。
“撲通——撲通——”
沈初的胸口發脹,心跳敲擊着耳膜,一下又一下。
他的呼吸微亂,不忍移開目光。
可是下一秒,季澤卻率先将視線收回,重新轉過臉去。
黑色的水筆在他指間轉了幾個來回,一個沒接住,飛去了沈初桌上。
季澤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把筆重新拿回去。
沒話說了嗎?
沈初低頭看着書上一行行的小字,心裏酸澀不堪。
因為自己的莽撞武斷,他和季澤才會變成如今這幅局面。
要道歉嗎?要怎麽道歉?
他正這麽想着,桌角突然推過來一顆橙色的小糖。
沈初心心念念的少年正輕抿着唇,有些不安地看向他。
“吃嗎?”
作者有話要說:季澤:別這麽看着我我會想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