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林棉是二十歲那年遇到謝亭的。
那年外出打拼的鄰居哥哥張延回家鄉時風光無限,穿名牌開名車,洗脫了在小鎮的土氣,搖身一變成為了大家羨慕的精致城裏人,窮了二十年的林棉在他的勸說下心動了,跟着他來到A市,才知道這個張延是在會所上班,被一個有錢人包養了。
林棉見過那個有錢人,四十多歲,有點地中海,肚子肥碩得跟癞蛤蟆一樣,很是難看,張延對他唯命是從,在他面前撒撒嬌,就能獲得一筆不小的收入。
“這個世界上的狗男人都不值得你付出真心,只有錢是真的。”張延站在陽臺上抽着煙,明明說出的話很灑脫,但神情卻很落寞。
後來問過會所的人才知道,張延的前男友卷走了他所有收入,從那時開始,張延就不再相信男人,被人包養,一心向錢看齊。
林棉在張延的介紹下進入了會所,彼時他還是帶點怯意的少年人,處處謹小慎微,張延告誡他,有錢人都很精明,千萬不能被牽着鼻子走,在親眼見到包廂裏的少爺被灌得酩酊大醉亵/玩,見證張延被甩再勾搭上另外一個富豪後,徹底将張延的話奉為名言謹記在心,逐漸為自己築起一道厚厚的城牆。
會所給的底薪加上賣酒給的抽成,足夠林棉過上不錯的日子,也足夠負擔考上名牌大學妹妹的學費和生活費,所以他屢次拒絕客人提出的包/養提議,張延笑話他不識好歹,但他不敢把真正的原因告訴張延——不是他看不起錢,是客人都他媽太醜了,他實在下不去那個口!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林棉也是如此,他每次見到張延跟老男人你侬我侬胃裏都忍不住一陣翻滾,翻來覆去地回味着那句錢難賺屎難吃,然後回家洗眼睛。
所以當張延跟他說謝亭想見見他時,林棉二話不說就拒絕了。
每次張延給他介紹的男人不是年紀大他兩輪,就是醜得絕世,林棉被他诓怕了,說什麽都不願意去見謝亭,但最終沒抵擋得住張延的軟磨硬泡,被不情不願地推進了包廂。
他應該這樣說,用很是可惜的表情,對不起,謝先生,很感謝您的好意,但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提議。
準備好的臺詞在見到謝亭本人的那一瞬間轉化成了無聲吶喊的三個字:我可以!
包廂的燈光是昏暗的暖黃,謝亭穿着黑色休閑西裝,腿長得逆天,慵懶地靠在皮質沙發上,梳得一絲不茍的頭發經過一日的時間有幾縷調皮地垂了下來,他的皮膚比常人要白些,眼眸狹長,隐含着探究,正如同林棉打量着他也在打量着林棉。
林棉詞彙量有限,很難精準地形容謝亭的長相,但在會所裏見慣了油膩中年男人,忽然來了這麽一個清爽帥氣的青年,就像是有一陣清風吹來,清澈而迷人,簡直堪比高濃度的84消毒液,把會所裏的細菌和毒氣都殺了個一幹二淨。
“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不強人所難。”
謝亭顯然是聽見包廂外他和張延的對話,英氣的眉微微擰着,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他,看得林棉腿有點發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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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男人包/養這種事情上林棉是新手,他結巴了半天才說出完整的一句話,“我,我沒有說不願意啊。”
兩條腿的男人滿大街都是,有錢又有顏,還不擔心以後會有感情糾紛的男人就僅此一個,林棉錯過就不會再有,他在夜夜笙歌的會所上了三個月的班,又在張延日日夜夜歪觀念的熏陶下,其實道德底線是比尋常人要低一些的,竟也不覺得被男人包/養是什麽難以接受的事情。
謝亭向他招招手,他緊張地邁開僵硬的雙腿,腦子都是懵的,等站定在謝亭面前,謝亭就拉住他的手腕,他跌坐在謝亭的腿上,林棉渾身僵硬,聞見謝亭身上淡淡的夾雜着酒氣和不知名的清冽香水味,連眨眼都忘記了,直愣愣地瞧着謝亭——謝亭的眼睛深邃,像是一望無際的深海,他看不見底,但他在謝亭的眼神裏看出點不同尋常,像是在看他,又不像是在看他。
謝亭端詳着他的臉,半晌伸手撫摸他的眼睛,林棉吓得條件反射地閉上了,聽見他說,“睜開。”
他不得已只得又掀開眼皮子,他從來沒有跟人離得這麽近,近得對方溫熱的呼吸都灑在他臉上,酥酥麻麻的,讓他想起小時候躺在草地裏,被螞蟻爬過臉頰。
“你是要包/養我嗎?”
暧昧的氣氛被林棉這句近乎坦誠的話橫掃個幹幹淨淨,謝亭眼神微變,不太滿意地沉了唇角,但還是嗯了聲。
林棉初生牛犢不怕虎,語出驚人,“包月還是包年?”
謝亭将他推離自己,像是為林棉說出這麽低俗的話感到頭疼,林棉踉跄了一下站穩,惴惴不安地絞着手指,暗暗地想是不是自己說錯什麽話。
可是他看到別人都是這麽問的,客人也沒有生氣,為什麽到了謝亭這裏就不一樣呢?果然,長得帥的人思想高度難以捉摸!
他等了一會兒,謝亭說,“你先回去吧,我會讓助理聯系你。”
林棉說好,一步三回頭地走出包廂,關門時,他看到謝亭端起玻璃桌面上的酒杯将紅色的液體一飲而盡,凸出的喉結滾動着,性感極了。
他還有點迷迷糊糊的,直到張延來問他,才後知後覺自己把自己給賣了,說不上高興與否,只是心裏空落落的,他沒有讀大學,不知道現在的老師都是怎麽教學生的,但是他記得初中的老師語重心長跟全班的同學講過,人要腳踏實地、自食其力,他問自己,這樣做是對的嗎?
可是沒等他想出個答案,就被謝亭的助理帶去醫院做了體檢,直接拎包入住進謝亭安排的公寓裏了。
林棉在被人包/養和陪人上床的經驗都為零,因此還是在網絡上狠狠惡補了一些知識的,只是難免緊張,這種緊張在當晚見到謝亭達到了從所未有的高峰。
謝亭問他有沒有和別人做過,他老老實實地搖頭,跟只認生的寵物一般在謝亭身下不安分地動着,謝亭親他嘴的時候他更是瞪大了雙眼,迷迷糊糊地想,謝亭的嘴唇真軟,像是棉花糖,于是忍不住地舔了一口。
人對很多第一次的記憶都是刻骨銘心的,林棉也不例外,但他記得那晚的謝亭沒有嫌棄他技術爛,雖然到後來做得有點過火,但也勉勉強強算得上溫柔,林棉也記得自己不知道為什麽哭得停不下來,弄得謝亭有點掃興,可謝亭還是輕輕揉着他的眼睛,讓他別這樣哭。
他為什麽哭呢,大概又想起初中語文老師那句,人要腳踏實地,自食其力,可是他真的窮怕了,他只是想賺錢,賺很多錢,給妹妹交學費、給家裏蓋房子、也給自己挺直腰板的底氣。
謝亭嘆口氣,離開了房間,當晚沒有再回來,有那麽一瞬間,林棉眷戀起他片刻的溫柔,好在沒多久,林棉就得知謝亭給他的溫柔都是基于他有一雙長得跟李垣很像的眼睛。
他把自己對謝亭小小的心思扼殺在襁褓裏,從此一心搞起了事業,也安分地給李垣當起了替身。
什麽都是假的,只有錢是真的,林棉念叨着這兩句話,翻了個身,被謝亭抱進了懷裏,才記起他已經在謝亭身邊兩年光景,他想到卡裏七位數的存折,忍不住地咧嘴無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