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四顆人頭落入囊中，本該皆大歡喜，語音裏卻是一陣尴尬的沉默。
沈峣不吱聲，四號反而解氣了，“我要是你，就抓緊時間抱大腿，免得……”他話音未落，突然一個黑漆漆的槍口對準他的腦袋，周正冷冷地說：“閉嘴。”
周正很少真的生氣，上一次用這種語氣說話，還是兩年前某支韓國戰隊的隊長在大賽前特意學了幾句中國國罵，沒領會精髓就不要命地去挑釁EG。
然後那支韓國隊伍被周正狙到懷疑人生，隊長當場崩潰。
這下方源也不吱聲了，他游到駕駛位旁上船，周正和沈峣都是狙位，在沒有掩體的海面上開船有點兒浪費，至于四號……懶得管他。
沉默維持了一路，遠處死亡之橋上收過橋費的槍聲響個不停，襯得他們汪洋上的一葉小舟安靜如雞，表面上看歲月靜好，實際下面暗潮洶湧。
上岸後沒走多遠幾步便聽到遠處傳來車聲。
“真是困了有人送枕頭，人間處處有真情。”周正對雪中送炭的同行們心懷感激，沒選擇進房，而是招呼同伴就近趴到草叢裏，他特意偏頭看了眼沈峣，Sunny早已選了個好位置趴下，壓根不用他操心。
吉普車逐漸駛近，開鏡可以看到是支三缺一隊伍。
三人在離他們幾十米不到的地方停車，大小伏地魔沉穩依舊，一旁的方源不耐煩地咔噠咔噠擺弄自己的維克托，四號大氣不敢出，努力當自己是空氣。
半晌周正輕咳一聲：“那什麽，剛才方源是開玩笑的，圓圓這人開玩笑沒譜，嘴一張開不跑兩趟高鐵都不帶停，沈峣選手別介意哈。”
他自然而然略過四號不提，甩鍋甩得非常幹脆，方源接鍋卻不利索。
“周茍茍你他媽說誰呢？跑高鐵的明明是你！”方源破口大罵，放棄伏地端槍沖上去，化憤怒為力量，剛槍猛男十個裏有八個暴躁老哥，方源也不例外，“你不止跑高鐵，你特麽還跑飛機火箭福特號！”
周正一愣：“福特號是啥？”
沈峣終于開口了：“……全球第一航空母艦，你不知道？”
“不知道。”周正對航母沒有絲毫興趣，他對給他科普航母的小選手更感興趣，“你也不需要知道，你知道全球第一的伏地大師坐在你身邊就夠了。”
“我身邊的是我們隊長。”沈峣偏頭看了眼自己身邊的蔡靜，蔡靜眉頭擰得死緊，看口型似乎是和隊友起了争執。
“我撤回，不是坐着，是趴着。”周正趴在沈峣旁邊，搶在他之前開槍。
方源勇猛一剛三，卻還是被周正見縫插針偷了個人。
【EG-Sweet使用M16A4擊倒了66DS-North】
“六六戰隊的，可惜他這個六六不大順。”周正遺憾嘆息，正準備補死他，先前似乎皈依佛門的沈峣突然開槍，爆頭殺了North。
周正放下心來，不管怎樣，沒自閉就好……看來是他低估了沈峣的心理承受能力。
“走了，還有半分鐘縮圈。”
安全區以軍事基地為中心縮小，到最後所有人都得去機場見真章，沈峣暗罵一聲，這種落地即開CF模式的區域是他最不想去的。
“來吃狗！”周正開起從North那搶來的小車車，“不去剛一把對得起砸臉空投嗎？”
沈峣第一反應是拒絕的：“那我不去了，M24給你。”
“不要，你拿着。”周正語氣堅定，“娛樂至上局也不能輕易放棄，說不定我們可以吃雞呢？”
“我只求你別說英語了……吃狗是什麽鬼東西？吃你自己嗎？”方源心累地跳上後座，四號隊友從另一邊上車。
毒圈縮小，沒有跑毒之憂的四人悠哉游哉挑了棟樓躲進去，沈峣和周正反應空前一致——脫鞋、上樓、蹲下。
然後一人丢顆手/雷炸掉吉普車，窗戶朝天各守一邊。
方源：“……大老爺們兒，有點血性成不？”
剛才誰說要剛一把？周神您老人家要蹲在窗戶後面剛嗎？
他現在相信EG比Fly更适合Sunny了。
然而這有什麽用呢？
方源在心裏仰天長笑，周正大神主動邀人被拒，這個笑話他一定要分享給全體職業選手，讓常年被周茍茍壓迫的人民共同歡笑。
這局他們半茍半剛，九殺吃雞，結束時周正和沈峣在心裏同時長舒口氣，發誓這輩子都不要再跟方源組隊。
能茍着偏要剛，什麽毛病？
第二局如願沒有方源，然而沈峣又分到周正。
第三局又雙有周正。
第四局又雙叒有他……
到了第五局，看着列表裏的“EG-Sweet”，沈峣已經想開了，平靜面對現實。
人生在世，不如意十有十一二。
而且Sweet除了名字人妖了點兒、人賤了點兒、角色外形辣眼睛了點兒、要命不要臉了點兒，其他……還算不錯。
這局飛機航線很奇葩，從G港到Y城，周正選擇跳醫院，落地撿槍上樓一氣呵成，這時沈峣突然“嗯”了一聲。
“怎麽了？”
“沒事。”沈峣開鏡瞄準，淡淡地說，“逮着個落單的。”
不過那套衣服看着有點兒眼熟……
“那還等什麽，打呀！”周正樂了，他生平一大樂事便是欺負落單的打野。
在他這話出口的同時，子彈出膛的聲音響起。
【TNny使用SKS爆頭擊殺了TNC-Quiet】
周正：“……”
沈峣：“……”
直覺告訴沈峣，他活不過今晚了。
不需要扭頭他都能感受到蔡靜殺人般的視線。
周正吹了聲口哨，“小寶貝兒，猛啊，自己隊長都狙！”
“所以你千萬被盼着我去你們戰隊，周神。”沈峣呵呵一笑，“我不保證不會在賽場上爆你頭腦袋。”
“卡姆昂，北鼻！” 周正飛快脫了防具，近乎全/裸站到沈峣跟前，“來吧，別客氣，我躺平。”
沈峣連續五局吃雞，Sunny這個名字因爆頭擊殺Sweet很快上了熱搜，和周正一起肩并肩，一天的表演賽結束後，沈峣連照片帶年齡都被扒得差不多。
下場後蔡靜臉色很差，拍拍沈峣的肩膀讓他記得看微博，TNC的兩名隊友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收起外設走人，招呼都沒和沈峣打。
沈峣慢吞吞地收好鍵盤和鼠标，接過工作人員遞還的手機，拎着外設包往外走。
昵稱TNny的微博跟僵屍號差不多，除了給戰隊官博轉發點贊，平時看新聞都少。
TNC官博最新的動态已經被他們老板删了，留在首頁的只有TNC戰隊收到表演賽邀請那條，但有不少好事的閑人截了圖到處傳播，截圖上是一段語音，下面用轉換文字軟件顯示了語音內容，看起來是TNC的老板和他父親的談話。
TNC為數不多的粉絲在官博下面留言，更多人希望這只是一句玩笑話。
小戰隊的粉絲忠誠度高，戰隊成績但凡有一點點起色都會讓他們開心得不行，可今天Sunny擊殺周正名聲大噪後，卻緊接有謠言着宣布戰隊即将解散，這是什麽操作？
沈峣也想知道這是什麽操作，他點開一條艾特他的微博的評論區。
“這個成績還能撐兩年很不錯了，該說一句牛逼。”
任下面TNC粉絲怎麽罵，不懷好意的評論依舊高高飄在熱門第一，往下翻半天才能看到粉絲的留言。
沈峣皺眉看向點贊量和轉發量，直覺告訴他這個熱度不正常。
周正早早堵在TNC休息室門口，見沈峣回來了，對他晃了晃手裏的奶茶，“你們隊長臉色真差，見了我跟見仇人似的。喝奶茶嗎？阿薩姆，新出的。”
沈峣無視他的示好，眯起眼睛打量他，“你是不是早就看到了？”
周正一愣。
“微博。”沈峣提示。
“下午那會兒想挖牆腳的時候我是真不知道……比賽前我們EG禁止刷微博的。”周正雙手舉過頭頂，以示清白，“我知道得不比你早多少。”
周正長得面善，看起來是一張純良無害的臉，但一想到這濃眉大眼的貨在賽場上是什麽德行，沈峣對他的話保留了三分懷疑。
“哎，等等，你懷疑我買水軍？”周正回過味兒來，想到TNC官博那不正常的熱度，以及他好死不死趕在這個時間點挖人的企圖，感覺自己真的是比窦娥還冤，“沈峣選手，你摸着良心說話，你周哥像是會幹這種事的人嗎？我想要你還用得着搞這些旁門左道？”
“那周神打算怎麽搞？”
“別叫周神了，多生分啊，叫聲前輩聽聽？”周正先表達一下對稱呼的不滿，然後才回答沈峣的問題，“直接把你們TNC整個買下來不就完了？”
沈峣：“……”
行，你有錢，你牛逼。
我是不是得給你鼓個腳？
周正還想說什麽，蔡靜突然從休息室探出頭打斷他們，臉色陰沉得能滴水，看也不看周正，“沈峣，你還站在那兒幹嘛？走了。”
如果一開始發現沈峣的不是他，而是EG、Fly或者其他稍微能叫上名字的戰隊，那沈峣可能早紅透半邊天了。
不過現在也不晚，沈峣才二十歲就被國內一線大神看中，說不嫉妒是假的。
況且他作為隊長，居然在大庭廣衆之下被自己的隊員一槍爆頭……
淦，想想就來氣。
“蔡隊長，好走不送啊！”周正無視蔡靜堪比張飛的黑臉，熱情地跟他揮手告別，扭頭見沈峣也想走，立馬長腿一伸攔住他的路，“哎，我告別的是你們隊長，沒說你可以走吧？”
“有事？”沈峣斜他一眼，勉強補上一句，“前輩。”
周正被沈峣一聲“前輩”叫得心花怒放，頓時感覺兩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不少，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沈峣選手，我，周正，代表我們EG戰隊，正式向你發出邀請……”
“在問清楚情況前我沒有轉會的打算。”沈峣冷冷地打斷他，“可以讓路了嗎？”
“你怎麽就對這野……呃，對這小戰隊這麽死心塌地呢？你才加入半年不到吧？”周正挫敗地收回長腿，側身讓他過去，“你的技術随便去哪個一線戰隊，首發妥妥的沒跑，你不認識幾個大神，對工資待遇什麽的起碼知道點兒吧？”
沈峣眼皮子都懶得擡，拔腿就走。
周正摸摸下巴，兀自猜測，“你欠你們老板錢了？”
沈峣腳步一頓，“對，我欠他錢。”
而且欠了很多。
聽沈峣承認，周正頓時笑逐顏開，原本給他讓路的腿又放回了去，“你欠你老板多少？我幫你還雙倍，然後你來EG給我打長工好不好？”
沈峣一口氣哽在嗓子裏，差點兒被嗆到。
這時他們身後走過幾個年輕人，身上穿的是其他戰隊的隊服，他們沒注意到藏在拐角的兩人，有說有笑地聊天。
“托TNC解散微博的福，我今天還是第一次知道有這個隊。”
“他們有個Sun什麽的，上午爆了周神腦袋。”
“叫Sunny，那人挺厲害，下午連着五局吃雞。”
“吃雞也是抱上周神大腿走狗屎運，一個馬上涼涼的野雞戰隊，能有什麽好苗子？”
一個馬上要解散的野雞戰隊——這就是TNC從成立走向落敗的兩年時光留給人們最後的印象。
作者有話要說： 周正（謙虛）：有錢真的能為所欲為，包括買個老婆回去打游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