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迪斯的餐廳消費不低,但韋澤之前吃過了大餐,對比之下,當然感覺到了差距。
畢竟周行不會甜言蜜語,他們坐在大廳裏,雖然有隔斷,依舊能聽到不遠處高聲的喧嘩,菜色也是普普通通,談不上驚豔美味。
兩個人不鹹不淡地吃了飯,周行出示了手環,因為等級較高,餐廳打了八折。
這并不是他們兩人第一次來這裏吃飯,往日這種行為令韋澤與榮有焉,今天他卻頭一次生出了嫌棄。
——如果周行有充裕的金錢,他根本不需要占這種八折的便宜。
韋澤的目光又落在了手邊的鮮花上,他終于找到了一個發洩的出口,不輕不重地說:“花一點也不新鮮,花瓣邊皺起來了。”
“寄存在了花店大半天,再新鮮的花也會不新鮮。”
周行怼了回去,他看着韋澤愕然的臉,心中竟然暢快了幾分。他也不是傻子,至少有最基本的判斷能力,韋澤剛剛在校門口同他說的話,他一句也不信。
他知道韋澤在騙他,但他不願去設想最糟糕的可能,他不希望搞砸他們的情人節。
韋澤的胸口劇烈地起伏了幾下,但他側過臉,沒再說話。
周行看在眼裏,心底更涼,依照韋澤的性格,如果他選擇息事寧人,只證明他又心虛又撒謊。
“走吧,我們給後面的人讓位置。”
周行不鹹不淡地說了句話,徑直向外走,他走了幾十步,并沒有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攥了攥手,還是沒忍住向後看,韋澤果然還站在桌邊,低着頭,看不清模樣。
周行的心底又酸又苦,他有滿腔怒火,卻也有滿腔柔情——他大步流星地向回走,一把摟住了韋澤的肩膀,溫聲說:“別發楞了,我們一起回去吧。”
韋澤長長的睫毛眨了眨,沾染了少許水珠,他順從地跟着周行一起走出了餐廳,又停下了腳步,抽噎說:“我以為你要抛下我了。”
“你想什麽呢,”周行擡起手,猶豫了一下,揉了揉韋澤的頭發,“我只是有一點點生氣,誰讓你中午挂我電話。”
“我那時候陪叔叔吃飯,實在不太方便接嘛。”
“嗯嗯,我知道了,”周行疲倦極了,但強打精神,“我們回去吧,馬上宿舍要查寝了。”
“周行。”韋澤仰着頭,望着周行那張迷人的臉,怎麽也無法坦白他今天究竟幹了什麽,最後只能說,“我愛你。”
“我也愛你。”
這大概是周行回應得最敷衍的一次,但他還是摟緊了韋澤,然後發現對方的身體有點抖。
“冷了?”周行沒等韋澤回答,直接脫了外套披在了對方的肩膀上,又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兩人上了車,周行報了地址,司機忍不住扭過頭,說:“也就800米,走也過去了。”
“我走不動路,麻煩您了。”
周行直接攬在了自己的身上,韋澤偷瞄了他一會兒,心底還是舍不得。
周行和韋澤的宿舍在不同的宿舍樓,他先把對方送到了樓下,又換個方向,回自己的宿舍。
洗過了澡,上床休息,直到合眼前,他才反應過來,那束玫瑰花遺棄在了餐廳裏。
——韋澤當時沒有抱着它,他或許并不想要它。
周行嘆了口氣,拉高了被子,不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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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的玫瑰花到了。”
薩拉的機械音帶着一絲歡快和揶揄,它指揮着自動傳輸裝置,用托盤将那束并不新鮮的玫瑰花,送到了陸政的工作臺旁邊。
陸政正在數位板上畫畫,他忙裏偷閑看了一眼,叮囑道:“做成幹花,存在倉庫裏。”
“好的,先生。”
“過來看看我的畫。”
“是。”
薩拉作為人工智能,有豐富的語言庫,可以誇贊它的主人——過去它也是這麽做的。
但當它“看到”那副畫的時候,卡頓了0.1秒鐘。
“怎麽樣?”
“您畫的很漂亮。”
“是他本來就很漂亮。”
陸政端起了手邊的湯藥,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大碗,電腦上的繪圖已經到了上色的收尾階段,赫然是周行的模樣。
圖片上的周行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站在樹蔭下,整個人局促又緊張,他正在等他的愛人下樓,卻不知道他的愛人,正在和別的男人暧昧不清。
“呵——”
陸政短促地笑了一聲,嗓子一緊,開始劇烈地咳嗽。
“先生——”
“再去給我端一碗藥。”
“醫生——”
“禁止。”
“好的,先生。”
陸政胡亂地抓了幾張紙巾,壓在了唇上,過了一會兒,他放下手,紙巾上沾染了猩紅的血。
機械傳送裝置迅速地遞來了熱水、藥劑、毛巾和一只貓玩偶。
陸政喝了藥,灌了兩杯熱水,用濕毛巾擦了擦臉頰和雙手,目光落在那只貓玩偶上,明知故問:“拿它過來做什麽。”
“讓小黑陪伴您。”
“它已經死了,這個貓玩偶做得再像,也不是它。”
陸政說完了這句話,卻将玩偶拎了起來,放在了大腿上,摸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