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倫卻道:“再陪我看一會日落,行麽?”
劉海點頭,他知道過了今天,吳宗倫便會去京城做大官,會去他連仰望都仰望不到的地方生活,兩人今生也沒有機會再見面,這一刻,還真就是像他說的,會成為美好回憶了。
兩人緊握雙手,看着太陽緩緩落下,待最後一線陽光也消失在天邊時,劉海的眼淚終于忍不住落了下來。
誰也沒有說話,也不知是誰主動擁抱了誰,明明只有一個人在流淚,兩人的臉上卻都沾滿滾燙的淚滴。
“劉海……”吳宗倫閉了眼睛:“我們的緣分難道真就這麽短麽?”.
劉海現在就緊緊貼在他的胸口,真實的美好如同璞玉的劉海,可是很快,這一切都要消失了。若自己真的只是升遷該多好,仕途于他無非是做事的途徑,他便是棄了仕途又何妨?!
可是明日進京,他也不知道自己将會面臨何種命運。丢官便罷,若是會丢了性命,倒不如壓根不要讓劉海知道,就把一切都留在這個美好回憶裏好了。
他想了想,最終還是忍住了千言萬語。只是把劉海摟得更緊了些!.
歸隐
四、
兩人各自回家,都是一夜未睡。第二日天一亮,劉海急匆匆趕到時,縣衙裏已經人去樓空。
邵安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有點不忍心:“大人一早便起身了,說看你過來送別他也會難過。劉海,你們……是不是……?”
見他問的吞吞吐吐,劉海反而坦蕩地笑了笑:“邵安哥,不瞞你說,是我喜歡吳大人。我從見他第一面就喜歡上他了。可是,大人他現在要去京裏做大官,我昨天想了整整一夜才确定我喜歡他這件事,可是現在再也沒有機會告訴他了。”
邵安心道:連我都看出來了,你自己才發現,你也是夠遲鈍的啊劉海。
他知道吳宗倫此去京城是去領罪,可不是去做大官的,但是見劉海這樣,便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只說:“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
劉海也不答話。默默回家,拎了柴刀上山砍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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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他習慣性的背着柴禾來到縣衙後門,才想起吳宗倫已經不在,縣衙裏也沒有人讓他送柴做事了。緊了緊身上的柴禾捆,準備再背到集市去賣。這麽一耽擱,卻聽到門內邵安在跟人閑聊了一句:
“吳大人可是難得的好官啊。哎!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這話真是不假。”
劉海聽得心裏一緊,不由停下腳步。
另一個聲音道:“就是,我可聽人說就前任知縣那個貨已經疏通打點好從牢裏放出來了,如今花錢在湘南又謀了官職。可是吳大人這樣的好官,有功于百姓的卻要進京問罪,說不定進京就得掉腦袋了,這世道啊……真是沒法說……!”
劉海覺得心提到了嗓子眼裏,問罪?!掉腦袋?!不是做大官麽?不是領賞麽?!怎麽會?!
他提心吊膽繼續聽着,那兩人卻扯了別的話題。劉海越想越心驚,待兩人談話停了,他便推了門進去,邵安見他來了,忙上前迎了:“劉海?你……哦,是不是忘記了,你以後不必送柴來了。”
劉海仰頭,砰的一聲把柴禾捆扔在了地上:“邵安哥,看在我們是發小的份上,你能不能跟我說句實話?”
邵安愣了: “什麽實話?”
“吳大人他進京是不是領罪去的?!”
邵安想了想,知道他是聽到自己跟人聊天了,暗罵自己嘴欠,撓頭道:“大人殺了海盜頭子有功,怎麽會領罪呢?你剛才聽錯了。”
劉海點頭:“對,剛才這話不是你說的!那你說吧,大叔,吳大人為什麽進京就會掉腦袋?!”
那年紀大些的衙役呆住了,他一時被問到,說了實話:“聽說是因為沒有按時進京複命,還是審案子審得不合皇上心意又得罪人了啥的……我們哪知道這麽詳細啊你說是吧邵安?”
“是是我倆就是在這胡扯瞎聊鹹扯淡,你千萬別往心裏去啊劉海!”
劉海此時突然想起吳宗倫昨天說的話來: “人活一世,無非匆匆幾十年而已,所以,還真是要在心裏留下些美好回憶,不然,臨死前豈不是該追悔萬分?”
“皇上見我剿匪有功,讓我進京去領賞,還要封我做大官。明日我就要走,以後……怕是都不會再回來了。”
臨死前?以後都不回來了?原來吳大哥他已經準備好要去送死了,卻故意瞞着自己。他是不想自己擔心吧?得罪人,審案子不合皇帝心意……其實還是我的案子連累了他,所以就連邵安哥也向我隐瞞這件事?
劉海突然覺得心髒被誰攪成了一團。他低頭去撿地上的柴火捆,看得見一大捆就在眼前,卻怎麽摸也摸不到。
邵安見他臉色灰白,暗道不好。急道:“劉海!劉海!”
卻聽劉海道:“我沒事,邵安哥,我走了。”
柴禾捆似乎有千斤重似的,把劉海的腰背都壓得彎了下去。
他也沒有精神去市集賣柴,直接回了家。中午望着竈臺發呆,突然想起母親還餓着,匆忙開火做飯,端了一碗粉到于氏身邊道:“娘,吃飯了。”
于氏放下手裏編織的藤條:“娘不是剛跟你一起吃過麽?孩子,你這是怎麽了?”
劉海搖頭道:“大概是有點累,下午我想上山找點草藥,我把飯熱在鍋裏,您記得吃。”
于氏擔心道:“你傷還沒好全呢,跑這麽遠做什麽?累了還不好好歇歇?”
劉海搖頭道:“就是受的傷沒好,所以才去找點草藥。我去去就回,您放心吧。”
他背了草藥簍,帶了鐮刀,卻沒有去采草藥,而是跑到了昨日與吳宗倫一起看日落的地方。
“吳大哥,你現在怎麽樣了?”
“吳大哥,你是受我連累是不是?”
他對着山那邊的落日默默說話。
“吳大哥,我現在不能去找你,我娘還要我侍奉,可是……”他心痛得有點說不出聲:“可是你若是真的出了事,劉海等把娘侍奉走了就去陪你。”
他慢慢蹲下抱住了膝蓋:“不對不對,你不會有事。我在胡說什麽啊,呸呸!”
接下來的日子,劉海過得渾渾噩噩。早上出去砍柴,常常會忘記時間,有時天還沒亮,他要摸黑出去做事,有時大白天的,他又會躲在屋裏睡覺。人漸漸憔悴下去。
時日長了,于氏也覺出不對。她去問劉海,劉海卻顧左右而言他,她也不方便出門去問別人,只好日夜留心劉海的動靜。
一天夜裏,她左右睡不着覺,突然聽到劉海房裏傳來幾聲慘叫,她跌跌撞撞地跑去,叫道:“海兒!海兒!”摸到劉海床邊,摸到一個水人兒,急道:“海兒,你別吓娘啊,你這是怎麽了?”
劉海哭道:“娘,吳大哥渾身都是血,娘!是我害了他去領罪他才會出事……是我不好……”
于氏一邊哄着他一邊道:“海兒,吳大哥是誰?”
劉海雙手抱頭,良久沒有說話。
于氏急道:“是不是吳知縣?”
劉海見她猜到,擡起頭來:“對,是吳宗倫吳大哥。他為了我上次的案子被皇帝問罪,現在可能已經……可是他甚至沒有告訴我,自己一個人就去了。娘,我的心好痛……”
于氏心涼了半截,感情劉海這些天失魂落魄的原因是為情所困,這倒還罷了,對方居然是男子,還就是那吳知縣!
她急道:“海兒,你是什麽時候與那吳知縣在一起的?你怎麽這麽傻?他是進京,哪有自己去送死的道理,一定是有萬全的把握才敢去是不是?你別想太多,只是做個夢罷了,乖孩兒。”
劉海閉上眼睛:“娘,對不起,讓您擔心了,我會好好的。”
話雖是這樣說,劉海整個人卻是無精打采,轉眼又過了十幾日,這天是媽祖娘娘生辰,縣城裏辦了一場廟會,十裏八鄉的人都跑開來趕廟會。
因為人多,劉海照舊砍了柴去賣,卻連落腳的地方都找不到。他也沒有心情去看廟會,麻木地随着人流向前走着,花團錦簇,人來人往,半分沒入眼。
他低着頭走在路上,突然下起大雨,身邊的人已經紛紛跑了起來,他卻像是不知道似的,繼續這麽緩緩向前走着。
隐約中聽到有人喊自己名字,劉海回頭,見街對面站了一個白衣公子。那人劍眉星目,青玉簪束發,嘴角上揚,眼神清澈。
劉海定定看了半天,竟然轉身就走!
吳宗倫舉了傘追過來:“劉海!”
他設想了千萬種見面的情形,卻萬萬沒想到劉海見到他會掉頭就走。
“劉海?這才幾日,你就忘記吳大哥了麽?!”
劉海覺得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