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節
一事。
他徑直來到恩師房間,那吳潮原本正在窗邊讀書,執卷許久卻看不下去,正支頤犯困,聽到敲門聲,應了進來,便愣在當場。
吳宗倫進門便跪下請罪,吳潮扶他起了,聽他講了來龍去脈,只是隐去生子一事,只說遇到了上次的仙人,救了劉海和自己。
吳潮半信半疑,道:“上次官船被毀一事,也是這仙人所助麽?我且問你最後一次,你可還有功名之念?”
吳宗倫搖頭道:“學生早已厭倦官場,恩師其實恐怕也與學生抱有同學心思罷?”
吳潮一向不茍言笑,聽了這話也笑了:“知我者宗倫也。只是天下之事,君子都是知其不可為而為之。我若退隐,心也在朝堂,退與不退又有何區別?”
吳宗倫點頭:“學生即使不退,心也在山野,所謂功名,有與沒有又有何區別?”
吳潮長嘆一聲:“如此……為師知道了。其實近年來皇帝沉迷道家煉丹之術,又有別有用心之人敬獻丹藥紅丸,惹得皇帝為了長生之術四處打探仙蹤,你與那劉海獲救之事若是被有心人知道,又是一場軒然大波。”
他頓了頓:“既然你已經沒有功名之念,為師便将這件事一力承擔下來,你也不要對外洩露遇仙之事了,只說是老夫救了你們便可。這些日子,你們都是獄中度過的。”
吳宗倫磕頭:“謝恩師救命之恩。”吳潮要扶他起來,他卻不願,遲疑之後道:“歆意之事,學生還是從袁師弟那裏得知的,學生願受責罰,為師妹抵命。”
吳潮閉眼複又睜開,再次扶起了他:“孽緣罷了……我贈你玉佩本無此意,是那丫頭自己領會錯了,又叫袁弘也跟着會錯意,你才有此劫難。況且她是得病夭折,不怨旁人。大概是命該如此,你我也都不要介懷了……”他雖是這樣說,面上仍然現出極為哀傷的神色,令吳宗倫看了心如刀絞。
師徒二人正在敘話,有小厮報說吳夫人到。吳夫人進來見了吳宗倫就是一副快要昏厥的樣子,到底忍住了,她遣散下人,揉捏了太陽穴許久,咬牙恨恨道:“趁你恩師在此,你這逆子……你便把臨走那日的話再說一遍。不但說是不要功名前途,更是不願娶妻生子,甚至還以死相逼。你如此不忠不孝,我正要去衙門告你哪,你倒還敢回來?!吳大人您給老婦人評評理罷,他一回來竟不先禀告自己母親,天下怎會有如此不孝之人!”
吳潮才知吳宗倫第一時間竟是來看自己,卻沒有到吳夫人那裏報平安,也覺得詫異萬分。只是這到底是人家家事,他不好多說,便道:“孝字為先的道理,宗倫你難道還不懂麽?”
吳宗倫便跪下道:“這次經歷生死後,才發現母親對孩兒其實關愛有加,以往宗倫以為母親心中只有名利地位,倒是宗倫狹隘了。只是母親若不能縱容孩兒這一次,便當作孩兒這次是死在獄中,沒能回來罷了。孩兒以死明志也是被逼無奈,若再受逼迫,難保沒有下次。您與孩兒一樣的倔強脾氣,自然知道孩兒所言不虛。”
吳夫人終于大哭起來,她原本自恃大族貴婦的身份,不願歇斯底裏失了體面,連日來恐懼擔憂,加上這番話的刺激,竟再顧不得面子,上前打了吳宗倫幾下,又退後幾步,呼天搶地起來。
吳潮這幾日早已聽那吳夫人唠叨此事無數遍,也知道吳宗倫因劉海而不願娶妻。見此便道:“你母親三個多月來忍受了族人非議,也要留在莆田尋你,足見愛子之意。功名利祿,如過眼雲煙,為師可以替你勸她看開些,但子嗣一事,事關人倫,為師倒要替他勸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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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夫人哭聲立馬小了點,等他的回答。
吳宗倫面色變換,最終下了決心,面向吳夫人道:“子嗣一事,母親不用擔心。宗倫如今已經有了自己的骨血。只是宗倫百思不得其解,如今孩兒已離了吳氏一族,今後孩子自然也是不入族譜的,有無子嗣都與吳氏無關,母親為何還要管這些小事?”
吳夫人聽他說“已經有了自己的骨血”就是一喜,聽他質問,面上顯出尴尬之色,哭也忘了:“這是什麽話?便是你不再回去,難道孩子也不回去認祖歸宗的麽?!況且你妹妹如今雖是才人,說不準哪日就要晉身。就算嫡親的兄弟不在,也要有嫡親的子侄幫襯才是。”
吳宗倫見她帶着淚痕又笑了,忍不住嘆氣,吳潮也上前道:“吳夫人說的雖然有理,可是據老夫所知,如今朝廷局勢不穩,宗倫既然無心功名,吳氏便能留條退路,也未嘗不是好事。”
他的這一句“局勢不穩”相當有分量,吳氏雖然名利心重,也是懂得進退的。見吳潮這樣說,心也涼了大半。遲疑半晌,對吳宗倫道:“起來,帶我瞧瞧你的骨血去!”
吳宗倫深知自己母親的脾性,若教她見了那兩個孩子,又信了是自己孩子,恐怕立馬就能下手去搶。
“母親要先答應我三個條件。”
吳夫人覺得血直往頭上湧,她只是想看一眼自己孫子居然還有條件?!罷了!暫且忍了,看他還有什麽話說!
“一是今後不再逼我娶妻生子。”
“若你已經有了子嗣,我自然不逼你。”
“二是,若無劉海,便無這孩子。母親心中不可再因為孩兒不孝而遷怒于他。”
吳氏琢磨不透這話什麽意思,因急着見孫子,便道:“你這次既然也連累他差點喪命,我便暫且不追究他拐帶。這孩子……怎麽會跟劉海有關?”
“三是母親将劉海視作孩兒的伴侶,這自然也是他的孩子。這孩子今後姓劉,當然與劉海有關,卻與吳氏無關。 ”
吳夫人喉嚨發堵,想拒絕這條。又怕真的拒絕了,若是這不孝子趁着自己不在又搬到別處去,自己這輩子怕是都見不到孫子一面了。
咬牙道:“都應了你又如何,孩子現在哪裏?!”
親家
十六、
衙門口。
劉海等了許久,見吳宗倫身後還跟了吳夫人,忙上前緊張地施禮,吳夫人哼了一聲。吳宗倫便上前扶起他,道:“母親想要去見見我們的孩子。”
劉海睜大眼睛低聲道:“你是怎麽跟夫人說的?也對,她是孩子的祖母,理當要見一見的。”
吳夫人站在兩人身前,聽了劉海的“祖母”二字,心裏不由舒服了些。心道:這劉海看上去秉性單純,又對宗倫癡情一片,連宗倫跟別人有了孩子,他也能坦然接受。自己兒子那裏是無處下嘴了,倒是可以從這個癡情小樵夫那裏找找機會,能勸他們分開是最好,就算不能,也不能叫宗倫這個不孝子好過!
她打定主意,也不急着上轎,轉頭對劉海笑道:“孩子多大了?”
劉海還未回答,吳宗倫搶着道:“剛出生兩天。”
“兩天?你們在大牢裏頭的時候,那女子還懷着孕?宗倫,不是我說你,你怎麽對得起劉海,他對你癡心一片,你這不孝子竟……倒是要學你寡情薄幸的爹麽?!”
這挑撥也太過明顯,吳宗倫嘴角抽動。有了吳潮提醒不要洩露遇仙一事後,他也不願多說孩子是怎麽來的,任由她腦補。
劉海鼓足勇氣道:“吳……夫人,孩子是……”他想了半天,也不知說什麽,孩子是我懷了三個月以後樹上摘的?說了實話也沒人信罷?
兩人一時都沉默不語。
吳夫人自以為得計,這才轉身上了轎子。
劉海不願坐轎,吳宗倫便陪他在前面引路。
一個多時辰,來到蚌殼村口。
路上連半個行人也沒有,前幾天雪下得大,路上積雪都有半尺,吳夫人一路颠簸中掀起轎簾觀看,見這村子房屋破爛,路又颠簸,心情便有些不耐。
到看見劉海家那所破舊祖屋時,心情便更加低落。
待看到吳宗倫和劉海一起對着看到一個衣上滿是補丁的白發老妪喊“娘”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她是吳氏大房的二兒媳婦,娘家雖沒有吳氏興旺,但也算是小康之家。不用說她的兒子是探花郎,她的女婿可是當今天子!這、這、這渾身補丁正在編織魚簍的瞎老太太,竟能承受得起自己兒子的一聲娘麽?!
她猶豫半天也沒有下轎,她連這塊髒兮兮的泥巴地都不想踏上去!
吳宗倫見她不下轎子,高聲道:“母親,您不想見孫子了?那便請回罷!”
于氏拉着他袖子問:“誰來了?”
劉海扶起了她道:“是吳大哥的母親來了,她前幾日聽說吳大哥有了孩子,特地過來看看。”
于氏側頭聽了那親家連聲音都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