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剛剛那場事故讓珀西瓦爾家族與波斯特家族不歡而散，梅特維亞也因此略過了波斯特家族專門為他們準備的住所，轉而在護北城內換了別的地方入住。
簡單地挑好了房間，奴仆們便開始了清理和打掃。男仆将馬匹安頓好，女仆則負責有關衛生與食物方面的問題，白莞莞也被喊過去幫助。
對于剛剛一事，幾乎所有人都表現出了難以言喻的不滿。梅特維亞的心情白莞莞暫不得知，但愛麗的心情明顯受了大刺激。
瀕臨憤怒的中年期婦女為了發洩情緒，不斷地在幾位忙碌不已的女仆中挑三揀四，罵來罵去，尤其是一邊無所事事的白莞莞，簡直被噴了個狗血淋頭。
“你看看你洗的個什麽被單？！你到底用沒用力？”
“你這是什麽樣子，一點也不精神！給我把背挺直了，站好！別妨礙到琳達她們！”
“真不知道小姐看中你哪一點了，什麽用也沒有，指不定還會暗地裏做出些腌臜事來……”
這樣的話語，別說白莞莞了，就連一邊聽着的女仆都忍不住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愛麗喜歡挑白莞莞罵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雖然每一次罵那麽一會兒就能消停下來，但也耐不住現在罵得那麽難聽。
按理來說，白莞莞被噴了那麽多次，差不多也該習慣了。但或許是她今天心情不好，或許是即将到來的生理期讓她身體不适，在被罵了兩句後，白莞莞不僅沒有像以前一樣滿不在乎，反而開始忍不住小聲反駁起來。
“罵什麽罵……老女人，一個勁就只會針對我……”
“我之前也沒做過家務好嗎，況且我只是普通人，怎麽可能像戰士一樣用力搓衣服？”
“真是的，還不是嫉妒小姐對我另眼相看……”
嘟囔着嘟囔着，白莞莞神色越來越差，漸漸開始将指責對象從愛麗換成了別人。
“還有琳達她們也是，之前臉上笑嘻嘻的和我一起玩，現在連句話都不願意幫我說……”
“指不定她們這些中級戰士，心裏還很看不上我這個普通人吧……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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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意識到了自己一直在說些什麽，白莞莞臉色瞬間白了許多。
她心理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陰暗了？！
白莞莞仿佛被什麽給吓到般，有些無措地站了起來，雙手不由自主地揪緊了衣角。
雖然愛麗的責罵确實有些洩氣的成分在，但她沒把床單洗好也是事實，況且琳達她們，本來也沒有義務去為了幫自己，同上司一樣的愛麗對抗起來。
她為什麽會那麽想？她怎麽變得……變得和記憶裏的艾瑞絲一樣了？
白莞莞茫然地握住了挂在胸口的金色小球，只感覺自己的心跳得越來越快。
難道是艾瑞絲的記憶影響到了自己？
不，不會的。白莞莞馬上反駁了起來。
那些思想，明明就是她自己想出來的，并不是忽然冒出的。況且要是那些記憶能影響到人，她早就會被影響到了。
那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難道她自己原本就是這樣一個愛埋怨別人的小人嗎？
白莞莞低下頭，不知怎麽地，眼前忽然出現了梅特維亞那張冷若冰霜的臉。
“我找你過來，只是想問個事情罷了。”
“我想知道，你這些日子裏，有沒有覺得心裏不舒服？”
幾天前，梅特維亞找她談話時所說的話，忽然就從她的腦海裏冒了出來。
“抑郁，難過，或者嫉妒，怨怼，這些情緒，來自人的心底陰暗面，總會讓人感到不适。”
當時她沒能聽懂的幾句話，此時此刻，竟帶着一種奇特的魔力，在她的腦海裏不斷循環起來。
難道，珀西瓦爾小姐早就猜到了她會有這樣的情況？
那幾句關心她心理狀态的話，究竟只是随口問一問，還是真的有這樣一層含義？
緊握着胸口的金色小球，白莞莞努力平息了自己的心情，開始重新梳理起原主艾瑞絲那詭異的記憶來。
白莞莞知道自己是什麽樣的人，也篤定了這種自私偏激的念頭絕對不會出自她的大腦。之前她就覺得艾瑞絲的人生簡直古怪至極，畢竟人的性格總會有好有壞，即使是最差勁的人，也應該會存在一點讓人另眼相看的地方，怎麽可能和艾瑞絲一樣全是黑暗，毫無光彩。
如今看來，或許艾瑞絲最終走上犯罪害人的道路，也并非她所願。
白莞莞嘆了口氣，憂慮地看了看三樓梅特維亞所在房間的窗，心裏一片迷茫。
她必須得找個機會見到小姐，同她說一下自己的變化。
想到這裏，白莞莞便找了個借口，同梅特維亞的貼身女仆琳達換了份送茶的工作。
端着送給小姐的茶和糕點，白莞莞得以成功進入梅特維亞的房間，見到了在書桌前翻閱魔法圖卷的梅特維亞。
此時的少女正一臉平靜地拿着羽毛筆在書頁上寫寫畫畫，一副明顯沉迷于學習中的模樣。
明明已經擁有了上好的資源和絕佳天賦，梅特維亞也并沒有因此就松懈分毫，反而比常人要刻苦得多。
她的臉上帶着單眼鏡框，長發随意紮成馬尾搭在肩上，氣質淡然，神色在暗黃色燈光下柔和了不少，根本看不出之前在城門外那不悅的痕跡。
對于布魯諾那明顯不願意聯姻的作态，珀西瓦爾小姐她，到底是開心還是不開心呢？
白莞莞不知為何，十分想知道這一點。
她悄悄地走近，将底盤輕輕放在了書桌一旁。
白莞莞之前并沒有受過正規的女仆培養，因此放盤時的舉止很随意。盤底與桌面碰撞時發出了輕微聲響，明顯影響到了梅特維亞，讓她忍不住皺了下眉頭，将目光投了過來。
“艾瑞絲？”
“是的，小姐，我……我有點事想和你說。”
白莞莞在聽到梅特維亞的聲音後，心跳立即加速，不由自主地緊張了許多。
她不再猶豫，趕緊将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
“我今天不知怎麽地心情忽然差了許多，而且腦海裏也冒出來了不少陰暗的思想……”
“心情變壞？就是剛才麽？”
梅特維亞有些吃驚地挑了下眉，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低着頭的白莞莞。
接着，她似乎想到了什麽般，雙眼裏閃過一絲恍然之色。
白莞莞原本并不确定自己的問題是否成立，直到說話前一秒，她的心都還是虛浮着的，總擔心這一切是不是只是自己為了掩飾內心的陰暗，用來安慰自己的借口。
在見到梅特維亞那明顯知道內情的樣子後，她總算是松了一口氣，繼續說了下去：“對，就是剛剛。”
“之前您也問過我關于心情的問題，我猜您或許知道一些內情，我很想知道，為什麽自己身上會出現這樣的變化。”
突然變得陰暗，自私，甚至仇視所有人。
她不想變成這樣的人。
如今她還能存在幾分理智，清晰地發現自己的不對勁，但長久下去後，她會不會真的，就像艾瑞絲那樣，最終被負面情緒所控制，一步步走上犯罪的道路？
白莞莞不想賭，也不願意賭。她只想把這一切，都弄個一清二楚。
“我明白了。”
在聽完了白莞莞的話後，梅特維亞微微偏過頭，看了看局促不安的她，仿佛做出了什麽決定般，嘆了口氣，開口說道。
“你會發生這樣的變化是因為，你能吸收別人的負面情緒。”
她的臉上出現了罕見的無奈，但對于自己将這一信息透露給艾瑞絲的行為，梅特維亞并不後悔。
因為吸收了一起工作的女仆對貴族生活的嫉妒，艾瑞絲才會嫉妒上珀西瓦爾小姐。
因為吸收了來自珀西瓦爾家族的守護者和奴仆的不滿，白莞莞才會對周圍的人都心生怨怼。
“這很不可思議，但事實确實就是這樣，之前你受影響不深，只是因為周圍人的負面情緒不多，不足以讓你失控，而今天你所受到的影響變大，應該是因為波斯特的行為觸發了衆怒。”
吸收的負面情緒猛地暴增了許多，也不外乎白莞莞會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改變性格。
梅特維亞拿過茶杯，輕輕抿了口茶，繼續說道，“雖然我也很好奇，為什麽你過了這麽多年才收到影響……按理來說，你早就該被這些情緒埋沒，成為一個極其負面的人才對。”
就像原主艾瑞絲那樣。
就像梅特維亞之前，從小鎮當地人那裏特意打聽後，所得知的“艾瑞絲”那樣。
原來當初在見到梅特維亞後，白莞莞的第一感覺，并不是錯的。
梅特維亞确實認識艾瑞絲，因為某些原因，她甚至比艾瑞絲的養父母還了解艾瑞絲。
有關艾瑞絲身世的秘密，終于在今天，向白莞莞揭開了它神秘的一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