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3
在底下一層的密道裏, 白莞莞可以感覺到周圍明顯比上面要危險很多。
當她帶着迦樓羅一起往密道深處走過去的時候,她可以看到牆壁兩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排整齊的機關箭。
那些箭尖用的銀色金屬打造, 似乎沾了些毒物, 在暗黃的燈光下反射出幽綠色的鈍光。
所有的箭都正對着白莞莞, 根根筆直地繃在弦上,似乎下一秒, 它們便會如同暴雨一般無情地向她呼嘯而來。
這裏原本是為那些不慎掉落進來的可憐人準備的, 不過既然進來的是白莞莞, 那它們便不會對她有任何危險。
“摩诃設計這個的時候,就已經考慮到了我的存在, ”光明神的虛影走在白莞莞的前面, 偏過頭來看向她, “這裏的機關陣只有我知道怎麽走,上面那一層, 只是他為了騙過入侵者而打的幌子, 下面這個看似是失足才會掉落進來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傳承入口。”
看似正确而安全的路其實是錯的,只有故意走錯才能到正确的位置, 摩诃這個設計,真的可以說是無比心機了。
按照魔王那樣在第一層不斷避過陷阱走下去,不僅無法到達真正的傳承位置,還會被引着在這個傳承點繞好幾圈。
這個事實, 是只有光明神和摩诃兩個人知道的。魔王雖然對摩诃看似很了解,但他畢竟不是真的摩诃轉世, 是不可能知道這件事。
……雖然身為真正摩诃轉世的白莞莞也不知道這件事就是了。
等光明神從小金球裏出來後,他直接走上前去, 不知道對着旁邊的機關鼓搗了些什麽。
伴随着輕微的“咔嚓”聲,原本對着白莞莞他們虎視眈眈的弓箭全都被撤了下去,牆壁被合攏,使得她兩旁只剩下光溜溜的安全的牆壁和一盞盞照明的燈。
一條簡單寬闊的路呈現在了她的面前,直直通往最中心。這條路上沒有其他複雜的支路,也沒有變幻莫測的危險機關陣,就連燈火都明顯比上面要亮上幾個層次,把整個地下道都映照得如同白天一樣明亮。
“跟着我往下走。”光明神等一切都調整好後,回頭淡淡地說道。
他的眼神裏一時間有些複雜懷戀的情緒閃過,但也只是一點點。無論如何,曾經陪伴他許久的摩诃已經死了,如今不會再有誰能讓他平如水的心再一次動搖起來,也不會有另外一個心魔乘虛而入了。
沒有多等,他在說完話後,就直接邁開步子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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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莞莞聞言,拍了拍旁邊的雞崽子,帶着它一起往密道深處走了過去。
或許是覺得自己變大了很好玩,或許是之前還是個小雞的時候經常被梅特維亞揉捏,迦樓羅此時面對自己一人高的體态,不僅不覺得笨拙,反而十分喜歡,不願意恢複回原來的樣子。
白莞莞對此有些頭疼,但看迦樓羅自己開心,她也就管不了那麽多了。而摩诃這密道雖然小,但好在可以承受得住它沉重的身軀,遇到門,迦樓羅只要用力擠一擠,還是可以把身體擠過去的。
就這樣,一人一鬼一雞很快就朝着傳承中心走了過去。
等到她走到最中心後,原本狹窄的小道峰回路轉,豁然開朗,一個極其空曠的大廳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沒有想象裏如山如海的金銀玉石,只有正中心擺放着一個黑色棺材。
這裏幹淨得簡直不像是傳承中心。只是當白莞莞走進去的時候,地上浮起的複雜魔法陣紋路暗示了這塊簡樸地盤的不尋常。
那些陣法轉而消失,地面恢複了之前那種樸實的模樣。
白莞莞來到這裏後,腦子不知為何頓時變得渾渾噩噩,理智漸漸消退,身體被一股龐大的吸引力引向陣法正中心的棺材那裏。
她控制不住地朝那裏走過去,而光明神的靈魂則站在陣外看着她,不做任何反應。
他知道,這是傳承要開始了。
那棺材裏裝着的,是一個和白莞莞有七成相似的女人。她此時此刻正緊閉着雙眼,皮膚蒼白,嘴巴血色稀薄。她雙手合在胸前,靜靜地躺在棺材裏,就好像睡着了一樣。
白莞莞認得這個女人,她在摩诃的記憶裏看到過……這是摩诃的母親,鳳鳥。
不知為何,在看到鳳鳥的屍體後,白莞莞只感覺心裏徒然升起一股悲哀。這股情緒來得太快太突然,将她的神智幾乎淹沒,讓她情不自禁地彎下腰,落下了眼淚。
下一刻,原本被白莞莞藏在胸口的那半根羽毛忽然動了動,從她身上落了下來,直接向鳳鳥襲去。
白莞莞沒有任何反抗,她愣愣地看着那半根羽毛落在鳳鳥的身上,燃燒起來。雖然這火焰并不能傷害到鳳鳥,但卻讓她的臉色漸漸紅潤起來,就好像那根羽毛給鳳鳥輸入了生命力,讓她的軀體從死氣沉沉的狀态變得有了些人氣。
迦樓羅不知何時也站在了一旁。
或許是來源于血緣,靈魂的吸引,即使他心裏一直把自己第一眼看到的白莞莞當成自己的母親,但在真正的母親鳳鳥面前,它還是忍不住蹭了過來,同白莞莞一起呆呆地看着她。
許久後,迦樓羅張開嘴,發出幾聲悲哀的鳴叫。
它能看出來,這個棺材裏的女人已經死了,而且魂魄也早就散開了,即使那羽毛能讓她暫時恢複生氣,卻也無法治根。
正在這時,一旁的光明神嘆了口氣,将身體轉向了迦樓羅。
“将你的血滴一滴進去吧,”他說,“你體內是純正的鳳鳥之血,雖然沒有涅槃的能力,卻也能加速她身軀的恢複,激活她體內的能量。”
迦樓羅沒有多想,雖然它不太懂目前的情況,卻也能聽懂光明神的話。馬上,它就運功逼出了自己一滴精血,讓它落到了棺材裏鳳鳥的眉間。
下一刻,原本早已死去的鳳鳥忽然睜開了雙眼。
她的眼睛無神而空洞,卻無比準确地對向了白莞莞。
白莞莞若有所悟,也把目光對向了鳳鳥,四目相對的一瞬間,鳳鳥瞳孔顏色一邊,兩人之間立即燃燒起一片熊熊大火,将她們緊緊包圍在火焰的中央。
整個大廳瞬間被烈火映照出一片明亮的橙色,棺材周圍的魔法陣紋路開始了閃爍。
“叽叽叽!?”
迦樓羅看到兩腳獸母親忽然被火包圍,驚得叫了出來。它知道白莞莞和自己不一樣,是很怕火的。在見到火将白莞莞圍住的一瞬間,它拍着短小的雞翅膀就想沖進去将她拉出來。
“迦樓羅,停下!”
光明神對此早有準備,見狀,他馬上将迦樓羅攔在了火焰外,用一個小法術控制住了它。
“現在白莞莞正在接受傳承,你一定不能打擾到她。”他語氣平淡地說。
只是看向白莞莞時,他地神色卻嚴肅了起來。
摩诃留給他轉世的第四個傳承,就是同他母親有關。他不确定自己的轉世究竟會成為人還是獸還是魔,為了讓轉世能更好的學會自己的能力,為了轉世得來的軀體能更好的與他靈魂融合,他希望自己的轉世可以通過血緣法術,重新變成鳳鳥族人,擁有純淨的鳳鳥血緣。
這一道傳承,便是準備着為白莞莞洗髓換血的。
等白莞莞從鳳鳥那裏繼承了她的血液和經脈後,她就相當于徹底擺脫了人族的身份,變成了鳳鳥,可以轉化成鳥形态,并且也能因此獲得鳳鳥族的特殊天賦。
鳳鳥族,原本就是類似于神獸的存在,它們生來就有極佳的天賦,它們的一聲鳴叫就能驅散千萬魔氣,除此之外,它們還擁有極其漫長的生命。
就像迦樓羅,如果他不選擇自殺的話,按理來說,活了兩千多年的他本還可以活得更久。
鳳鳥族的死去只能說是天命如此,幾千年來,神祗隕落,強大的龍鳳族都煙消雲散,這個世界規則很難允許太過逆天的生物存在,而白莞莞作為一個人族,通過秘法變成鳳鳥族,也算得上是鑽了天道的漏洞。
看着火焰裏的白莞莞,又看了看懵懵懂懂的迦樓羅,光明神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總算是露出了一絲輕松的笑容。
讓他很滿意的是,這一世的摩诃,很符合他和摩诃的期待。
轉世之後的那個人,哪怕擁有一樣的靈魂,卻也不會是原來的人了。無論是摩诃還是他,其實都清楚這一點。
他們也無法确定,轉世的摩诃會不會變成一個品行惡劣,自私自利,好吃懶做的普通人。而這樣的轉世,一旦接受了摩诃的完全傳承,擁有了龐大的力量,不僅不會對他們有好處,反而可能會對世界帶來災難。
因此,為了考驗轉世之人的品行是否合格,考驗他是或者她否可以肩負責任,摩诃在自己的五個傳承裏,算得上是很費盡心機了。
第一個傳承與靈魂有關,可以保證轉世之人在心魔手裏安穩長大。
第二個傳承是他,作為考驗轉世之人的品行的光明神,會選擇該不該出現輔導轉世者。若是轉世者性格不行,他便會縮回金球裏不出來,等待第三個轉世。
只是這一世出了些意外,光明神原本對白莞莞還算挺滿意的,但白莞莞遲遲無法激活體內的吞噬天賦,他也很難出來。
而且不知為何,在白莞莞激活了天賦後,光明神發現自己還是不能出來,也不能和白莞莞說話,就好像受了什麽無形的阻礙一樣。
好在拿到了迦樓羅的傳承後,他就可以強行突破那個阻礙,出現在了白莞莞面前。
至于第三個傳承,則和迦樓羅有關。
光明神畢竟只是靈魂,又為了躲過心魔,他無法動用太多力量,而迦樓羅,才是摩诃留給轉世者的真正的保護。
在第三個傳承裏,摩诃會給轉世者一個羽毛,說是有涅槃再來的效果,但其實這個羽毛,轉世者是完全用不了的。
因為只有鳳鳥族,才能涅槃轉世,即使轉世者有摩诃的靈魂,他或者她體內若是沒有鳳鳥族的血,是沒辦法從火焰裏活下來的。
這片羽毛,便是考驗轉世者的最後一道關卡。
迦樓羅是鳳鳥族,可以活很久,摩诃相信他不會背信棄義,但摩诃也知道,沒有人能一直活得安安穩穩無憂無慮,等到他的轉世去找到迦樓羅的時候,迦樓羅很有可能死掉或者重傷。
而事實上,摩诃猜得也沒有錯。
因此,這片可以涅槃重生的羽毛,與其說是給轉世者的,其實是給迦樓羅和鳳鳥的。
一個人的真實性格很難體現出來,尤其是在生死之間,尤其是在獲得力量後。權利可以讓一個人面目全非,性格的多變,讓他們不得不提防。
在轉世者還是人類的時候,他或者她即使再強,也會局限于人類的身份,無法突破規則的上限。而當轉世者成為天賦絕佳,沒有上限的鳳鳥後,一旦轉世者翻臉,光明神身為一個靈魂是完全無法限制對方的。
他們對抗心魔,是危機四伏的可能會失去性命的,是需要齊心協力不能退縮的。擁有了力量的轉世者,若是明白自己單憑能力就能在世界稱霸,為所欲為,還會願意和他們一起涉身險惡的博弈,與心魔對抗嗎?
無論是摩诃還是光明神,都無法猜準這一點。
所以,象征着第二條命的鳳鳥羽毛,便是白莞莞的考驗了。
她從第三個傳承裏出來時,會輕微地受到摩诃的移情作用,對迦樓羅産生極深的感情,而光明神是神祗,複活迦樓羅只需要半片羽毛。
到時候,光明神會謊稱,半片羽毛會讓轉世者的複活出一些小問題,但對她的複活影響不大。
如果轉世者連半片羽毛都不願意付出,那第四道傳承将永遠無法真正的打開。
這是摩诃有些私心的小測驗。他擔憂自己弟弟,知道迦樓羅其實一直都活得并不開心。
他希望自己的轉世能讓迦樓羅重新長大,獲得一個真正快樂的童年,過上迦樓羅想要過上的幸福生活……至少,不會存在有他這樣一個哥哥。
至于剩下的半片羽毛,便是第二輪測驗。
因為只要是有點腦子的人,都能想明白,身邊有個鳳鳥族人作為魔寵,會給自己帶來多大的便利,更別說在光明神嘴裏半邊羽毛也能重生,不會造成多大影響。
擔心轉世者是那種心狠手辣擅于謀劃的人,為了檢測他或者她心裏對羽毛究竟真的是不是特別看重,就有了第二個測驗。
若是白莞莞心裏将這羽毛看得很重,鳳鳥屍體的迷惑對她其實造成不了多大影響,她是可以很輕松地擺脫控制,奪回羽毛的。
到時候,無法獲得鳳鳥血緣親人血液的鳳鳥屍體,只會作為能量被轉世者吞噬,轉世者依然還會是普通的人族身份,永遠無法脫胎換骨成為鳳鳥族人。
面對這樣的轉世者,光明神也會适當地将重心放在迦樓羅身上,讓它不會被轉世者迷惑。而轉世者的能量有限,又時時刻刻處于心魔的威脅下,最後權衡利弊,還是會乖乖聽光明神的話去追殺心魔。
白莞莞永遠不知道,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無形的考核究竟有多少。
好在,這兩個測試白莞莞都通過了。
第四個傳承,需要羽毛和迦樓羅的血液這兩個條件。如今的她經過了考驗,即将獲得新的身體和身份,能力會大幅度地提升,身邊還會有迦樓羅和光明神的庇護,這樣的條件,已經夠她在一定區域裏所向無敵了。
雖然迦樓羅還是個小雞崽子,但它修煉的速度極快,鳳鳥屍體裏的剩餘能量就是留給它的。
光明神對外面的魔王一點也不在意,等到白莞莞出來後,魔王和她将不再是一個階層的人物。抓住魔王,驗證他是不是心魔,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光明神神色溫和地看着火焰裏的兩道人影,心思百轉,最終還是露出了一個微不可見的笑容。
他和摩诃的心血,最終還是沒有白費。
摩诃的轉世之人,雖然和他性格差異巨大,但最終來看,還是一個重情重義,有膽有識的人。
第四個傳承沒有記憶,也沒有摩诃的虛影。在經受了一段極其痛苦的時間後,傳承便很快就要結束了。
白莞莞只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漂浮在了一片雲彩裏,舒适得幾乎要飛起來。她身體裏的穢物全被清理出來,被周圍的業火燒得幹幹淨淨。
伴随着一聲巨大的鳥鳴,所有火焰裏浮現出了一個巨大的鳥的身影。
它脖頸修長,尾羽張揚,是那麽的龐大,那麽地富有活力,在火焰中高高躍起,伴随着翅膀撲閃的動作,引來一陣驚心動魄的威壓。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聞蔔的地雷~
謝謝“聞蔔”,“小鎂”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