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離別
應河山終究沒能撐住，這個戎馬半生的老人，後期已經選擇回到了自己的家中靜靜的等待分別的到來。在一個秋日的清晨，在兒孫環繞的床上，他終于安詳地阖上了自己的雙眼。臨終前，他握住了應則成的雙手，這個他最疼愛自豪的孫子，手心貼手心地握着，直至手上的溫度一點點地流失。
安然也在報紙上看到了這條新聞，可她沒有任何立場站在男人的身旁給他一絲安慰，那天，她去了北市一間香火鼎盛的寺廟，雙手合十，在佛前念了九九八十一遍《地藏菩薩本願經》，以應則成的名義。念完，她久久匍匐于蒲墊上，虔誠而真摯。
時間如流水滑過，只是偶爾心裏有點惴惴不安。她也不知道為什麽。
她一直沒見過應則成，直到那一天。北方的秋天黑的早，屋內一片漆黑，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空氣中閃爍着的是他指尖明滅的光。安然愣了一下，啪的打開了客廳的燈，應則成透過雲霧直直的看着她，眼睛裏是深不見底的光。他從未在她面前吸過煙，一是煙瘾不重，二是安然受不了煙味。但是今天，他在家裏抽煙了。
她強忍住快要令她窒息的煙味，朝應則成嫣然一笑。應則成的手抖了一下，煙灰掉在了地上。
那夜，他兇得像一只兇悍勇猛的非洲雄獅，身下的是他要剖屍解腹的獵物。安然沒有叫喊，只緊緊地摟着他的脖子，雙腿夾着他勁瘦的腰，任他的汗一滴滴地滴落在她瑩白的身上，任他埋首在她的胸前不知餍足地啃咬，任他折騰得下面紅的發豔泥濘不堪，任他帶着她一次次地攀登未知的高峰。
他們雙眼一直深切地對視，鼻尖纏繞着彼此的氣息。他們不知疲倦地唇舌交纏，帶着兇狠和纏綿。整整一個晚上，安然一直柔順而無聲地承受着他的熱情，帶着女人那靈敏而又絕望的第六感。
第二天醒來，她的雙腿每動一下都是抖的，但她一點也不覺得難受。她沒有急着起來，翻身轉向應則成睡的位置，深深地将臉埋在他的枕頭上，深深地吸了幾下，努力壓住眼角泛起的澀意。應則成不知何時來到了床前，俯首吻了一下她的鬓角，聲音輕柔：“起床了，給你帶了早餐。”
怎麽辦，她好像更想哭了。攥着被角的手不自覺地握緊，指甲深深嵌進了肉裏，皮膚因緊繃而變得蒼白。應則成看到了，但他沒有說話。他的小姑娘似乎永遠是這樣，柔弱而堅忍，纖細又敏感。他好像什麽都不必說，她就都明白了。他嘆了一口氣，默默，在心底。
但該來的終歸還是要來。應則成和安然面對面坐着，掌心裏是她纖細嫩白的柔荑。他沉吟了半響，故作輕松地開口：“還有不到一年就畢業了，想和你的舍友們多相處一會兒嗎？”
安然出神地盯着兩人重疊的雙手，沒有說話。
應則成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你先回去學校住一段時間吧，這段時間先不要住在這邊了。發生了些事情，你住在這裏可能會對你有影響。”
出乎意料的，安然這次很快給出了回應，她擡眸看着他，眼神清亮，聲音清脆軟糯地應了一句：“好的。什麽時候搬？”應則成醞釀好的一堆解釋的話語登時都堵在了喉間。
安然回握了一下他溫暖幹燥的手，嘴角微微上翹，揚成一個完美的笑：“我好想我的舍友們，可以今天就搬嗎？”
應則成看了她半響，女孩的笑容恬淡，眉眼泛着柔光。他用手扣住了她的後腦勺，一個柔軟地吻落在了安然的眉間，一直停留在那裏，久久沒有挪開。良久，他開口，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額頭：“可以，你收拾好，我讓王叔到時送你回去。”
沉默半響，安然上前一步緊摟住應則成勁瘦的腰，臉部貼着他溫熱的胸膛，輕柔的聲音從胸膛悶悶地傳來，一字一句穿透肌膚震蕩着應則成的心：“應則成，我們還會再見嗎？”
“會的，很快。”應則成手上的力道緊了緊，語氣堅定地承諾。深吸了一口鼻尖的發香，他輕聲撫慰懷中的姑娘：“你就安心回去準備畢業的事情，和朋友們在一起好好的相處，無論如何，乖乖等我來找你好嗎？”
安然輕輕應了聲好，內心卻一片黯然。她明白，事情并非如應則成所說的這般輕松。但是究竟是什麽事情，她不想問，也不敢問，她害怕。她只是揚起了頭，給了應則成一個燦若夏花的笑容。
王叔和陳助理，是應則成世界裏安然唯二認識的人。到了最後，也還是。
安然這幾年從來沒有用應則成的錢添置過衣物等私人物件，盡管應則成給她的卡有她用不完的錢，她堅持只用于父親的治療和學費的支出。有時候她也不懂自己在堅持什麽，但她堅持這樣做。可是也因此，她的行李并沒有增加多少。
她将鑰匙放在了玄關，給綠蘿添滿了水，想了想，她又折返把茶幾上的鮮花拿起裝進了垃圾袋裏，将花瓶細細地洗淨晾起來。如果這幾天沒人回來，花會臭的，她心裏暗想。
她輕輕阖上了門，沒有回頭，就這樣一步步地離開了這間她住了兩年多的房子。外面秋高氣爽，路上車水馬龍，行人腳步匆匆，這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秋日，所有人都在為了生活奔忙，哪顧得上內心的悲喜。王叔看了一眼後視鏡，安然安靜的坐在後座，默默地看着車窗外的一切，不知道在想什麽。
有人曾統計，世界上每隔一秒就有1。8人死亡，他們很多甚至連和愛人道別的機會都沒有。聚散有緣，如果這是離別，起碼她做到了最後留個他的都是微笑，這樣一想，離別好似就沒什麽值得悲傷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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