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在修羅場到來之前,兩人的相處還是十分融洽的。

二兩銀子往外一花,所帶來的效果還是不錯的。

地字一號的臨街雅間,二兩白酒和兩碟小菜,賣相看起來也十分不錯。但也只是這樣了,要是還想要上硬菜,對不住,得再多加錢。

祝英臺一聽店小二說一盆水煮羊肉加三個熱菜還要花上一兩銀子時就一陣目眩,将作了這麽久主簿的後果展現地得淋漓盡致。後果無它爾,摳門而已。

一看小主簿要急,花木蘭連忙在桌子下拉住了祝英臺的手,制止了祝英臺直接甩手走人,自己則從腰間掏出了一兩多的瑣碎銀子扔到了桌面上。

一改往日的平和,花木蘭的語氣倨傲無比:“快去給軍爺置辦一桌好的,多的銀子換成一盤焖羊羔肉,必須是不到一個月的仔羊,悶得爛爛的再加五個燒餅。”

“得了,軍爺,你就瞧好吧。”在漠北城有數的大酒樓做夥計,店小二的眼裏肯定是沒的說,用目光稍稍一打量就知道面前這位爺錢給多了二十文,又是瑣碎銀子,極方便自己暗箱操作。雖然人瞧着有些面生,但他和銀子熟啊,難伺候就小心伺候呗,當即對着樓下唱喏:“地字一號雅間水煮羊肉,悶羊羔,三菜一湯快點上诶!”

在大堂用飯的食客們也一片嘩然:“嘿,哪個孫子這麽有錢,這宰客的日子也敢往樓上坐。”

“少說兩句吧,這有錢人的事情是咱們能摻和的嘛?你看看小德子那高興勁,指不定又拿了多少賞錢呢。”

在給兩人斟好酒後,店小二也退出了雅間,房門一關,喧嚣就阻隔在了門外,房內一陣靜谧。

花木蘭倒是吃的挺好,一口酒一口糟鴨信,別提有多美了。

“這些菜不合英臺你的口味麽?”喝了幾口酒,通體生暖的花木蘭抽空問道。

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的祝英臺看着窗外:“不是。”

“那多少吃點,等會有兩個硬菜,你不先吃點墊墊,明天會滑了腸子的。”

“我就是想不明白,怎麽在這吃飯要三兩多銀子,這些錢都夠……”

“都夠快一個月的軍糧了是吧。英臺你千萬別這麽想,不然今天這頓飯沒法吃下去。”花木蘭也放下了筷子,思索了一會後說道:“我這麽和你說好了,當兵的都是有今天沒明日的人,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花木蘭搖了搖頭,露出一個你懂我意思吧的笑容。

“熬過了一個冬天,務農的感激天時可以讓他們繼續種莊稼,今年可以養家糊口。我們這些當兵的就得感謝過去的一個冬天老天爺開恩,沒有凍掉我們的耳朵和胳膊,更沒有收去我們的性命。”

“所以今天是全城狂歡的日子,軍士們也不禁酒。英臺你進門的時候看到了門口那兩個巨甕了嗎?其實裏面裝得全是酒,不下千斤,而不到今日子時,那兩個巨甕就會全數空掉。都是窮苦漢子,一年不發洩那麽幾次是會出大亂子的。”

“所以不管英臺你在不在,我都會來這吃上一頓飯,告慰一下五髒廟。我這回沒帶上周行他們那些個大肚漢,就咱們兩個人,花得可少多了。”

一旦将立意拔高到感謝上天的高度上,祝英臺也不心疼銀子了,想着那些根本吃不着肉的士卒們就那樣死在了戰場上,做通了自己思想工作的她也吃了起來。因為說不定什麽時候自己也會在戰場上死去。

見祝英臺動了筷子,花木蘭心中松了一口氣,還好她剛才沒說以前帶着齊武他們都是在大堂吃飯,還都點的是價廉肉多的菜,所以七八個人算下來也和今天這頓花的差不多。而且這回她也照舊例自掏腰包給齊武他們發了銀子去吃飯。否則她肯定小主簿這頓飯會吃得悶悶不樂。

不過這其中的問題很值得人思考啊,小主簿明明出生在名門世宦之家,怎麽比自己這個大頭兵還摳呢。

看來是平時給的錢還不夠多,給了小主簿一種自己很窮的感覺,看來今後要努力升官加俸了。

“來喽,水煮羊肉!”一大盆冒着熱氣的水煮羊肉在小二的吆喝聲中放在了桌子上,而街面上也傳來了悠揚的樂聲。

“木蘭,那是什麽?”小主簿對羊肉的喜愛一如既往,從盆裏抓了一塊羊肉就湊到了花木蘭身邊往探頭朝窗外望去。

對于祝英臺來說,這裏的一切都是新奇的。

看着由遠及近的熱鬧隊伍,花木蘭解釋道:“是傩戲,驅邪除祟,乞求今年風調雨順和兵戈不興的。”

傩戲猙獰的面具各處皆同,無非面具色彩有差異,而久處戰亂之中的漠北又有自己的特色。相較于中原,北地的傩戲用的都是真家夥,花木蘭就看得出來那領頭人手中握得斬馬刀揮舞起來可以真将人攔腰斬斷。誇張的舞蹈動作下其實有着行伍裏的排兵布陣和令行禁止。

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一向不喜歌舞的花木蘭看透之後便覺得索然無味,幹脆抽出手給祝英臺撕起羊肉來,祝英臺卻在為舞者們一個不定時的空翻而欣喜不已。身體的慣性偷懶讓她選擇了接受花木蘭的投喂。

一口羊肉,對不起,并沒有一口酒。祝英臺喝酒之後的劇烈反應讓花木蘭根本不敢喂一口酒給她。

當傩戲進行到最高|潮時,都護府的仆役們魚貫而出,将十六角飛龍宮燈挂滿了一整條後門大街。

“真好看。”

花木蘭發覺,祝英臺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裏都是光。

“英臺,你們南邊不逛廟會嗎?”花木蘭還記得,爹剛剛歸家時,家裏還算富裕,在那種環境下長大的她再不濟一年要去一次鎮上的廟會,也沒少糟踐糖人面人。相較于村下的許多孩子,她的童年過的十分不錯。

“哪能呢,每逢過年,娘親都會帶我去玄元觀燒香。路上所見所聞,比漠北城還熱鬧百倍。只是比不得你那麽自由,可以往集市上跑。看這些雜耍,買這些小吃。”

“出則仆役如雲,入則人頭攢動。屋內總是有一大群我根本就不認識的人,本家支家一大群叔伯,和我同齡的孩子就有三十多個,看着是差不多大,其實中間能差三個輩。我家又以《禮經》治家,于禮儀上不得有一點行差踏錯,不然就會敗壞家聲,引人發笑。所以每年記那些名字都讓我頭疼欲裂,再也不想過年了。”

“這麽辛苦嗎?”小主簿包着一口肉說得含渾,花木蘭連忙給祝英臺喂了一口茶。

“還有呢,父親和大伯的門生故吏總是上門賀新年,讨論我的婚事還要讓我在一邊旁聽。”

小主簿皺成一團的臉讓花木蘭看得十分心疼,心思一動就直接站了起來:“走吧,我帶你去玩。”

“悶羊羔還沒上呢。”吃上了瘾的小主簿還在心心念念那道據說很好吃的悶羊羔。

“我讓他們打包了給送回府上,你回去再吃。現在吃那麽飽等會就沒胃口吃糖人了。”

在玩和吃之間,祝英臺選擇了先去玩。

只是這玩的開端并不怎麽愉快,因為一下樓她們倆就遇到了都護府的大小姐——沈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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