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城
沈琰“嗯”了一聲,點點頭。
靳亦航臉上的驚訝和不解不是裝出來的,他說:“皇庭給予沈小姐的薪資并不低,沈小姐為何……”
其實他更想說當年與顧承銘離婚,對方應該是多少得到點錢的吧?也不至于過成這樣啊?
看來……還有更多他不知道的呢。
沈琰平靜的說:“我還有一個五歲的兒子呢。”
靳亦航早查過她現在的資料,自然是知道她那個兒子的存在的。但是看也只是照片,那晚顧承銘出去與那個下豆丁說話,靳亦航也只是遠遠的掃視,并沒有看清楚。
不過,聽到她主動提起兒子,靳亦航便也順着聊了下去。
他說:“兒子?沈小姐結婚了?”
驚訝的口氣。沈琰淡淡的笑,說:“是啊……不過很早就離婚了。”
靳亦航“哦”了一聲,笑着說:“沈小姐這樣的長相,相比多年來追求者一定絡繹不絕,你的前夫這樣沒福氣,也不懂得珍惜,那其實是沈小姐的幸運。”
沈琰微微愣住,福氣?她苦笑一聲,她與顧承銘之間,是誰珍惜,誰不珍惜……恐怕也說不清了。她的确愛他,接近他卻也真的是別有用心,而他不愛她,當年卻沒做過對不起她的事情。
沈琰輕輕嘆了一口氣,疲憊的說:“大概是吧。不好意思,靳先生,我有些累,想休息一下。”
靳亦航忙說:“啊?好的,好的。”
沈琰轉過頭,将臉對着窗外,閉上眼睛。她感冒了,大概是一想起顧承銘她就腦袋疼胳膊疼渾身都疼,所以這會兒倒真像大病了似得。
沈琰休息着,靳亦航在安靜的打量她。
在他眼中,沈琰其實算不上五官多精致身段多優美的女人,畢竟她也不是二十出頭水嫩嫩的年輕姑娘。但她身上的每一處地方好像都恰恰長到了靳亦航的心眼裏,柔順而微卷的瀑布長發,纖細的腰,豐滿的胸部,渾然天成的成熟女人的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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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感覺是沒結婚小姑娘無法用化妝品僞裝來的。靳亦航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喜好這一類型。
他微微笑了一下,将目光收回來。
放長線,釣大魚。更何況這條大魚還曾經是顧承銘的前妻。
送沈琰到家,劉奶奶大概是怕沈琰路上害怕,便早早的帶着豆包站在樓下等着。
暖黃的路燈将一老一小的身影拉的長長的,沈琰從車窗裏看過去,只覺得眼裏微微發酸。
靳亦航何等精明,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但他并沒有出聲,而是靜靜的欣賞女人的失态。
沈琰将眼淚逼回去,與靳亦航道謝,拉開車門下車。卻沒料到靳亦航也跟着下來了。他淡然自若的笑道:“那是沈小姐的家人嗎?我問候一下。”
他的一舉一動似乎都帶着英國貴族的紳士禮儀,沈琰想不出拒絕的理由,便點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過去,劉奶奶瞪大了眼睛,牽着豆包傻傻的不知說啥。
還是豆包先反應過來,先擡起頭把這個很有可能做自己“後爸”的男人給掃描了一遍,然後目光冷冷的掃向沈琰。
沈琰哆嗦一下,沒出息的把那個小小的孩子看成了顧承銘。
她真的只是看錯了,不是真的怕了。
沈琰自我安慰,笑着說:“這是我的兒子,小名豆包。那是我家樓下的劉奶奶。”
靳亦航颔首道:“您好。”然後目光轉向剛到他膝蓋高度的小豆丁,下豆丁正一臉嚴肅的看他,如果他沒理解錯的話,那應該是……敵意吧?
靳亦航愈發覺得有趣,微微彎下腰,伸出手去,含笑道;“你好,小豆包。”
豆包其實很喜歡大人這種平等的問候方式,但是他不喜歡豆包前面那個“小”字,他哪裏小啦!哼!
豆包伸出手去,說:“你好,叔叔。”
沈琰這次想起來還沒介紹靳亦航,忙說:“這是靳先生,嗯……”
“我是沈小姐的朋友,和……上司。”靳亦航微笑的接道。
包括沈琰,三人同時瞪大眼睛。靳亦航不得不承認,這個場景有些好玩,尤其是沈琰與豆包,那小家夥兒瞪大了眼睛還真是非常逗啊。
靳亦航含笑對他們點頭,目光卻有意無意的掃視豆包,這個孩子是沈琰後來結婚生的?生日上說應該是五年前剛出生,與顧承銘剛剛離婚。但是……關于沈琰後來那個丈夫的資料卻一點沒有。
靳亦航微微眯眼,突然想到……會不會根本就不存在什麽第二任丈夫?
靳亦航被自己的這個想法驚了一下,但随即又否定了。首先,沈琰過去生活的家鄉與淮南市并不近,那裏也不是靳家的勢力範圍,靳亦航所調查的內容寥寥無幾,如果不是沈琰有意隐瞞,擦掉所有線索,那麽就是她真的結婚了,生下了這個叫豆包的孩子。
靳亦航看着豆包的臉,他覺得這孩子非常的漂亮,小小的,像一尊漂亮的瓷娃娃,那雙大眼睛十分明亮,微微彎起時,總讓顧承銘覺得似曾相識。
但現在小孩子好像都長得一樣,他家那個小侄女兒就長得也像瓷娃娃。
靳亦航思維跑的有些遠,收回來的時候才發現那三人還在發呆,或者說……不知說什麽。
靳亦航率先打破沉默,笑道:“難道上司和下屬就不能做朋友嗎?豆包,你們老師是這樣教的嗎?”
豆包忙搖頭,飛快道:“沒有!老師說朋友是相等的!要互相幫助互相愛護!”
這話說到靳亦航心坎裏了,他微笑道:“豆包真聰明。這下沈小姐可以不用這樣看我了嗎?”
沈琰忙把自己的驚訝震驚呆滞等各種蠢爆表情收起來,尴尬道:“不好意思,我沒有想到……”
靳亦航道:“唔……不過沈小姐并不是皇庭的長期雇傭員工,所以我也算不上你的上司呢。”
沈琰只知道呵呵的傻笑。靳亦航發現自己愈發愛看這個女人臉上各種古怪嬌憨的表情了。
嬌憨?靳亦航被自己的形容詞雷到了。今晚的目的也達到了,他便告辭了,與劉奶奶和豆包分別打過招呼,才對沈琰意味深長的說:“沈小姐,希望我們有緣能再見。”
沈琰呆呆道:“呃……好的。”
靳亦航彎起他好看的唇角,轉身上車,黑色賓利沒一會兒便沒了影子。
過後一段時間,沈琰去皇庭兼職的時候,都受到了“貴賓”般的待遇,她當然知道這裏面的原因,但是仍舊十分惶恐,如今她是連一點兒與顧承銘有關的人和事都不敢碰的。在遇到這人之前,她就思念入骨,重逢後,她更是時刻都在動搖,生怕對方一句甜言蜜語,給她設下溫柔的陷阱他,她就義無反顧的跳了下去,然後再刮得一身傷回來,那時候卻早已沒了溫柔的父母陪伴,而她卻還有一個豆包要養。
如今她只剩下豆包了,沈琰早已沒了可以嘗試的勇氣。
在她後來去皇庭工作的時候,靳亦航偶爾會出現,而出現時,就會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遙遙的望着,當她回頭時,便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那個笑容讓沈琰瘆的慌,不敢再看。
大靳亦航卻一直沒有什麽越距的行為和語言,好像他們真的是普通的朋友一般。沈琰不禁想,或許是自己多想了?靳亦航與顧承銘是朋友,大概是……因着這一層關系,而照顧自己?
但是,他知道自己與顧承銘結過婚嗎?沈琰甩甩腦袋,不想再去想,腦仁疼,愛知道不知道。
方俊已經在簽完合同後就回平江市了,順便帶去了靳亦航的深切問候。
問候一:顧總你好好嗎?身體是否康健?
問候二:顧總我遇到了你的朋友沈琰小姐,沈小姐一人帶孩子實在辛苦,我會盡力幫助她。
問候三:淮南市風光優美,顧總何時再來一敘?
方俊苦不堪言的重複完這三句“問候”。顧承銘腦海裏牢牢回複着第二條。
——我遇到了你的朋友沈琰小姐,我會盡力幫助她。
顧承銘臉色微微變化,幫助?是怎麽幫助?
方俊見顧承銘臉色不好看,說:“顧總?”
顧承銘輕舒一口氣,讓他出去了。
等方俊走後,顧承銘才略顯煩躁的站起來,站在落地窗前俯視城市。他将領帶放松,沉思起來。
靳亦航的名聲在淮南市不算壞,但也不是多正經的那種。畢竟他的身家背景擺在那裏,不好好玩一番都對不起他的長相和能力。
但是……那與他又有什麽關系?
對,與他有什麽關系?顧承銘想通這一天,冷笑了一下。
你沈琰六年前抛棄我,與我離婚。六年後我嘗試挽留,我給你一個機會,你卻仍舊毫不猶豫的摒棄,我是多賤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貼你的冷臉!
想到這裏,顧承銘仍舊克制不住的怒火。從那日淮南市匆匆離開,到現在已經過去十多天,每次想到這一點,他還是會生氣,會惱怒……會不甘。
她當年到底愛不愛他,如果不愛,那到底是為了什麽要與他結婚?難道真的與何苑所說,為財,為權,為顧家少夫人的身份?
呵!如果真是這樣……他顧承銘也的确是夠失敗的。
顧承銘回到桌前,冷靜的摒除腦裏那個女人的身影和話語,然而沒到五分鐘,便煩躁的扔了文件,點了一支煙。
顧承銘沒有打算再去淮南市,也不打算再與沈琰有任何瓜葛。而不知是為何,因為項目的關系,顧氏與靳亦航那邊聯系不斷,靳亦航便總是源源不斷的給他傳遞沈琰的消息。
沈小姐今天帶小豆包來上班啦;沈小姐今晚一個人來的,我送沈小姐回家啦;沈小姐好像去相親了,我偶爾遇到喽。還有……沈小姐外形條件和自身能力出衆,我決定聘請沈小姐長期為皇庭工作,薪資提高三個百分點,顧總覺得如何?
顧總覺得如何……顧總覺得如何!
顧承銘聽到這些話幾乎都要笑了,他若是還不知道靳亦航的心思,他就白做顧氏繼承人這麽多年了!
顧承銘在最後一次接到靳亦航電話的時候,淡笑着說:“沈小姐能力是否配得上靳總提供的薪資,我想靳總比較清楚。”
他不冷不淡的态度讓靳亦航覺得有趣無比,上一次看到沈琰在皇庭時,還追了出去,非要送人家回家,這沒本個月就變了态度?項目合同沒簽就跑回平江市,大有逃跑的架勢哦?這回了平江市吧,還言語間不會回淮南市的口氣,并且一提到沈琰就态度冷淡不想多說的樣子?
看來是談崩了?離婚夫妻徹底陌路了?
靳亦航心裏精細的打着算盤,這邊兒顧承銘也在沉思。兩人各懷心思,靳亦航說:“下周靳氏在平江市有一個工程的慶祝酒會,我會帶沈小姐一同去,不知顧總是否賞臉?”
沈琰同去?顧承銘鬧海裏的思路被打斷,只剩下這一句話了?
顧承銘微微皺眉,說:“沈琰是學鋼琴的,靳總帶她來是做什麽?”
表面上看,顧承銘與沈琰毫無關系,靳亦航帶沈琰還是帶其他人,應該都與他沒關系?
但顧承銘無意隐瞞自己的問題,靳亦航也清楚的知道他們的關系,于是一個無理由的問,一個态度良好的回答。
靳亦航笑着說:“酒會上需要一位鋼琴伴奏,沈小姐專業合适,能力卓越,是合适的人選。”
顧承銘沒有說話,靳亦航明知故問道:“顧總覺得不合适嗎?哦……那我想想,我換一個好了。”
态度好的簡直跟伺候上帝似得。顧承銘怎麽會想不到這一點,他淡淡的道:“是靳總的酒會,自然是靳總做主。”
靳亦航眉開眼笑道:“那就好那就好,顧總我們現在可是很重要的合作關系,我很尊重顧總你的意見,如果顧總你反對,我一定二話不說還掉。當然,顧總你不反對,我是十分高興的。那顧總,我們就下周五晚上見?”
下周五?
顧承銘面無表情聲音平靜:“好。”
挂了電話,顧承銘只覺得心裏的火一層層的冒了上來,最後一杯冷咖啡喝下去,才勉強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