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13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安納塔的時常出現,這一點以後會解釋。
“奧羅拉……?”
瑟蘭迪爾的臉色微微動容,卻在看清奧羅拉月下的形容之後轉瞬間收斂了神色,只用那雙比月光還要清冷的眸子默默地看着她。
最初的詫異過後,奧羅拉的面容也趨于平靜,她咬了咬下唇,卻只無聲地動了動唇形,微微垂下眼眸。
月色凄清,地上交織着兩個朦胧的影子,樹影搖動,小木屋內的兩個人卻只是靜默。
輕聲嘆氣,瑟蘭迪爾望着奧羅拉成熟許多的模樣,以及溫順低垂的頭頸,與夜月的清輝交相呼應的長長銀發:仿佛一朵寒冬開放的雪花蓮,也如屋外的素月高懸,透過彌漫的霧霭,愈加顯得皎潔晶瑩。
她已經不是曾經那個一頭栽進他懷裏的幼崽了。
“以國王的名義起誓,将我遲來的信任交付于你,奧羅拉。”
瑟蘭迪爾站了起來,緩步走到她面前,幾十年的時間對于精靈來說只是轉瞬,原本懵懵懂懂的幼崽已經成長到了額頭可以碰到他微揚的下巴位置。
奧羅拉略擡起頭,剛好對上他那雙略顯無情以及冷清的藍色眼睛,只不過是一句話,簡簡單單地就已經驅散了她心頭久久無法消散的苦澀猜疑。
“然而我将永遠不會辜負于你,瑟蘭迪爾。”一手覆于胸口,奧羅拉垂首答道。
幽幽的淡月,靜止,沉靜,于凄涼晦暗的夜空之中依稀閃爍,蒼白的臉色,憂傷的步履。
微風散過,如同嘆息。
終于,奧羅拉還是忍不住問道:“為什麽你從未呼喚過我呢?”
瑟蘭迪爾擰眉看她,略側過臉去,難得出現為難的神色:“你并未告知過我,該如何去呼喚你。”
奧羅拉聽到他的回答之後愣了愣,仔細想了想似乎當時一下子熱血上頭直接高貴冷豔地飛走了,真的忘了把作為媒介的龍心劍留給了瑟蘭迪爾。
紅着臉自腰上解下已經不用背在背上的佩劍,奧羅拉雙手奉上:“這就是呼喚我的媒介——誓約之劍。”
“我見過它。”瑟蘭迪爾倒是毫不客氣地接過,他甚至還記得手下的精靈們曾經為了這把美輪美奂卻又據說沉重無比的長劍鬧出了不少的笑話,“有名字麽?”
“銀之星屑。”奧羅拉目光之中帶着留戀。
瑟蘭迪爾對着朦胧的月光細細端詳了這把誓約之劍,問道:“将它給了我之後,你用什麽武器呢?”
“我?”奧羅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沒有武器的話一般直接上爪子呗,龍的打鬥方式可沒有精靈那麽多講究,純粹以力量取勝。再說了,她慣用的是魔法而不是格鬥,武器對于她來說,用途基本不在砍人這方面。
瑟蘭迪爾卻誤解了她的意思,解下了自己的佩劍丢給她,淡淡地說道:“它是你的了。”
“給我的?”
掂了掂輕飄飄的長刀式武器,奧羅拉瞅了瞅他的臉色,沒敢當面說出來這就跟把拆信刀似得,随意系在了腰間,權當裝飾——反正看起來還蠻漂亮的。
瑟蘭迪爾看她收好武器,整了整衣襟,低聲道:“那麽,我走了。”
“诶?”奧羅拉從那把充滿精靈美學的佩劍中回過神,脫口而出道:“我還有個問題——你為什麽會在我家?”
話一出口她就覺得不太好,果然精靈王冷冷的目光從頭頂一路掃了過來,猶如實質的寒氣令這個寂靜的月夜都要冷了幾分。
不是因為善意,更不是因為愛。
瑟蘭迪爾自己也想不出這麽多年來一直派人維護這個小木屋的理由,他所能體會到的歡愉的感情早在精靈幾近無窮的歲月之中慢慢淡忘。
他帶着審視的雙眼對上了面前已是成年人類女子模樣的奧羅拉,那雙從未變過的銀色眸子——此刻內裏正帶着點忐忑不安。
或許就是這雙當初泫然欲泣的,仿佛星辰隕落一般的眸子吧,它正如這塵世的重負積于自己幽晦難明的心境之中,這身皮囊雖然能做到無動無衷,但周身的血液卻有那麽一瞬間的冰冷,似乎又要失去了什麽。
這多年的闊別,對于他來說,并非是全然漠無影響的。
當他孤栖于高懸的王座之上,困于這世間的喧嚣沉滞,微感倦怠之際,那些鮮明的影像便踩着點翩然而至。
在沉沉暗夜,在愔愔白天,即使是空想,卻總能依稀辨識出她的模樣。
那情景,不是出自于愛慕的追尋,亦不是出自于思念的引導,而是更像,捉摸不清的恐慌,卻又難以言喻的希冀。
還有其他那些複雜感情更是難以描摹,他覺得自己的身似乎已被她所下的魔咒主宰,總能聽憑她的吩咐做出一些事後令自己無數次感到焦躁憂擾的舉動;可他的內裏卻依舊堅守着本心,于這濁世之中冷眼望着這一切的一切。
“只不過路過而已。”瑟蘭迪爾冷聲說道。
這低沉而又磁性的嗓音在奧羅拉聽來卻如同最動人的樂曲一般,渾厚深沉。
“我送你!”她幾乎是想也沒想地說出這句話,卻又立刻感到了後悔,在她所擁有的那個夢境之中,這樣的舉動也只有莽撞的小姑娘才會做。
“我是說,這麽晚了,你一個人不安全。”
瑟蘭迪爾漠然地看了她一眼,說道:“你認為我還會犯相同的錯誤?”
說着走出了屋外,也不知他是怎麽發出的信號,節奏而規律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不一會兒一小隊精靈戰士已然出現在林間小道上,打頭的卻不是精靈,而是一只異常顯眼的大角鹿。
瑟蘭迪爾翻身上了自己的座駕,略一颔首:“那麽,願星辰與你同在。”
站成兩列精靈默契地分開,讓出一條僅容他們的王離去的小道,随後整齊而又利落地跟上,月光下精靈們披在背後的長發随着他們的動作閃動。
可沒有一個能有行于最前方的瑟蘭迪爾那麽耀眼,耀眼到令她的眼睛再也容不下其他精靈的美麗。
月光将她朗照,卷着薄霧的山風将她吹醒,怔忡恍惚的心房複又平靜了下來。
奧羅拉輕嘆着旋身回屋,卻幾乎是貼着臉對上了一個散發着白色微芒的精靈幻影——
“比起皮囊的話,我自認為并不比他差。”安納塔迷戀般撫着自己的臉頰,如是說道。
“你怎麽會在這裏?”奧羅拉皺眉,每次見到安納塔,她總控制不住脾氣暴躁。
“靜穆蒼穹,蒼黯古木,清流低語,遺世風光,你倒是找了個好地方。”安納塔退開了一點距離,繞着她飄了一圈,“只要你肯與我合作,事成之後将他囚禁于此也未嘗不可以呢,奧羅拉。”
奧羅拉冷笑,目光之中帶着毫不掩飾的警告:“你所謂的征途于我毫無意義,只要你不去傷害我守護之人,我并不會橫加幹涉。”
安納塔聽了她的答案,卻像是聽了一個好玩的笑話般扶額笑了起來,略顯清脆的笑聲回蕩在樹林裏,聽起來卻有些幽深可怖。
“你逃得開麽,奧羅拉?”
欺身上前,安納塔銳利的眼神直直盯着她:“作為龍,你注定是要站在我這一邊,你以為那個小精靈能接受你的身份?你眼前所呈現的一切美好,不過是建立在你的自欺欺人之上的假象,只需要一個小小契機——嘩!一下子,全部的全部,都會壞掉。”
奧羅拉毫不示弱地與他對視,眉間皺得死緊,眼中的神色卻浮現了一絲連她自己也未曾察覺的松動,低喝道:“你最好立刻消失,安納塔!不要一次又一次試圖去挑戰我的忍耐限度!”
安納塔臉上閃過得意的神采,卻又轉瞬之間噙着溫和善美至極的柔美微笑,輕聲道:“如你所願。”
說着他的身形便開始消散,畢竟誰都知道,龍的脾氣可都不怎麽樣——即使不是火龍,也足夠暴躁易怒。
只是讓人想不通的是,這只奇怪的冰龍總能最大限度地包容那個小精靈的一切,真是,礙眼的很。
凄清的月色之下,又只剩下奧羅拉一個人的身影,她使勁晃了晃頭部,總算将安納塔神出鬼沒又無所不在的影子趕出了腦袋以及雙眼。
夜風發出細微的嗚咽,團團白霧飄過山巒以及樹林,烏雲遮住了孤月的容顏,夜空不知何時變得晦暗不明了起來。
關上了小木屋的門,奧羅拉合衣倚在了屋內唯一的木椅上,她的指尖開出一朵伸展的蓮,輕輕朝那蓮蕊噴一口細細的龍息,那冰蓮的花瓣乖巧地合上,恰好把那幽藍色的火焰包裹在了當中。
奧羅拉解下腰間那把瑟蘭迪爾的佩劍,無聲無息地凝望着手中反射着冷光的華美利器,眼中似繁星明滅,晦澀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