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秦家的公司辦公室裏圍着一圈人,原本還算空曠的辦公室此時看起來格外的擁擠。

秦嘉禾垂頭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他剛剛還在自己辦公室裏辦公,誰知道秦源怒氣沖沖地走進來,直接踹了他一個跟頭。

秦嘉禾倒下的時候不小心帶到了櫃子上的花瓶,花瓶的瓷片直接紮進了他的腿裏。

秦源旁邊站着一個跟他年紀相仿的中年男人,他冷眼看着這邊的情況,煽風點火道:“秦總,我之前就說過您這兒子只怕是心術不正,不能讓他做公司管理。你看看現在,這弄得多難看。”

這個人本來也是公司的元老,只是後來被秦源排擠,最後成了一個邊緣人士。秦嘉禾在公司的這段時間裏,也沒少被他煩。

秦源本來就在氣頭上,這下怒火更旺,他質問道:“秦嘉禾,你說話!這張照片是怎麽回事?!”

秦嘉禾本來就打算要跟秦源出櫃,雖然現在來得有點突然,但是他也完全沒有想要否認。他擡頭,臉色十分平靜:“如你所見,我跟我的愛人。”

“愛人……”秦源氣急反笑,他淩空指着秦嘉禾,連手指都在發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秦嘉禾:“我當然知道,那個人是我的愛人,我已經跟他在一起五年了。原本打算過年之後再跟您說,看來現在您已經知道了。”

“五年!!!”秦源覺得自己快要暈過去了。

氣氛僵持了一會兒,便又有兩個人推門進來。秦源看了一眼,瞬間怒了,他又把矛頭指向了剛剛進來的周寒:“你教出來的好兒子,是個變态的同性戀。”

周寒十分冷靜地看他一眼:“他喜歡男生還是女生是他的事,跟你有什麽關系?”

秦源一口氣悶在心口,還沒等他吐出來,那邊剛剛進來的那個男人就朝秦嘉禾走了過去:“怎麽會弄傷的?!”

秦源愣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你,你居然把這個男人也帶過來了。”

周寒和趙亦舟都關注着秦嘉禾腿上的傷,沒有一個人關注秦源在說什麽。

旁邊的那個中年男子又一次開口:“呵,秦總。做人做到這個程度……也是挺失敗啊。”

秦源咬着牙:“秦嘉禾,你給老子滾蛋!我的公司,我的家底,一分都不會留給你!”

他本以為這句話說出來,面前那三個人就要回過頭來求他,可誰知三人無動于衷。反倒是趙亦舟放下了捏着秦嘉禾小腿的手,站了起來。

趙亦舟平日裏脾氣暴躁得不成樣子,他工作室裏一群喽啰總是拉着秦嘉禾抱怨。但這個時候,他卻十分冷靜:“你真以為你那個破公司有誰想要嗎?也就是嘉禾心軟,不願意告訴你,現在他終于不用呆在那個破公司受氣了。”

趙亦舟臉上露出一個略帶嘲諷地笑:“以他的能力和魄力,在你這裏真是太委屈了。”

一時間,整個辦公室都安靜了下來,只剩下秦源粗重的呼吸聲一聲聲響起。

就在這個時候,秦楚和陳潔推開門進來了。秦楚的額頭上滲出了一點點汗滴,見周寒和趙亦舟都在,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秦楚往秦嘉禾那邊走了兩步,卻又生生停了下來。這次是受到了他的影響,所以秦嘉禾的事情才會這個時候被被暴露出來,他有點臉見秦嘉禾。

陳潔從一進門就悄悄地站到了秦源的身後。她密切地關注着辦公室的情況,心裏激動地分析着。

這邊秦源也終于注意到了秦楚,他就像突然想到了什麽。秦源眼睛一亮,朝着秦楚命令道:“你別上學了,我送你去國外讀經管,你不是一直對經濟很感興趣嗎?我以後把公司給你!”

這句話一落,秦楚立馬感到好幾道視線凝聚在他的身上,秦嘉禾的是擔憂,陳潔的是欣喜,而那幾個中年男人則是嫉恨。

陳潔站在秦源旁邊,給他順氣,眼睛的餘光瞟着秦楚,帶着兩份輕松的笑意。她頭上壓着的大山終于沒有了,她的兒子也終于出了頭。

秦楚愣了一下,他扭頭看過去。秦源的眼神落在秦嘉禾的身上,他似乎是完全沒想過秦楚會拒絕。在他的眼裏,這件事對秦楚來說就是一個施舍。

或許對于一個長久不受重視的私生子來,這确實是一個施舍。但是這個人是秦楚,秦源的那個公司他真的一點興趣都沒有。

秦楚冷眼看着秦源和陳潔的臉,心裏那塊柔軟的地方終于徹底冷了下來。這兩個人,自私又自以為是,看起來真是可悲又可憐。

他自嘲一笑:“可是我可是跟我哥一樣,也喜歡男的,你就不怕我丢人嗎?”

十分鐘後,秦楚一行人從公司門口走出來。秦源在辦公室發了很大一通火,最後幹脆把他們一群人都哄了出去,并且聲稱自己再也不想看到他們。

趙亦舟擔心秦嘉禾腳上的傷口,死活不肯讓他走路,反正兩個人的關系都曝光了,他想背着自家老婆也沒人能阻止。

畢竟是在周寒面前,秦嘉禾十分不自在,連臉都紅了。

周寒倒是一臉淡定,就好像完全沒有看到他們的動作。直到走到外面的停車場,周寒這才轉過身來:“我先回公司了,有事情的話再叫我。”

趙亦舟和秦嘉禾點點頭,周寒走出兩步又回過頭來:“小趙之前說想讓雙方父母見面,等過年有時間就見見吧。”

趙亦舟和秦楚都愣了一下,突然明白過來周寒的意思。之前要雙方父母見面,勢必就要叫上秦源,而現在就不再有這個顧慮。

趙亦舟狂喜着點點頭:“好的!我回去就跟我爸媽商量,看您什麽時候有時間。”

周寒的嘴角難得露出一絲笑意:“都可以,你們提前通知我一下,過年的時候……一起吃個年飯吧。”

秦嘉禾和趙亦舟對視一眼,兩個人眼裏都有幸福的笑意。秦楚別過眼睛,眼眶裏卻微微發酸。

周寒開着車離開了,剛剛接到消息的時候她正在開會,她是直接丢下了一群下屬從公司趕過來的,這會自然是趕着回去。

秦嘉禾目送她的車走遠,扭過頭來:“小楚,你……接下來要怎麽辦?”

秦楚苦笑了一下:“也不能怎麽樣了,反正遲早也是要說的。”只不過沒有想到會這麽快而已。

秦楚頓了一下,他低下頭輕輕說道:“對不起,這次的事情是因為我才……”

秦嘉禾愣了一下,他伸手揉了一下秦楚的頭,笑道:“我說你今天怎麽都躲着我,原來是因為這個。誰告訴你,是因為你的?”秦嘉禾笑眯眯地說:“你別多想,這個照片是公司那幾個元老聯手設計的,他們很早就想把我趕走了。”

秦楚也呆了一下,剛剛太急了,居然一時只想到了程橙,這會冷靜下來他才意識到。別說程橙只是個有點小心機的小姑娘,就算她真的查出來秦嘉禾的事情,也沒有能耐直接捅到秦源手上。

而這次爆出這件事的人顯然是只告知了秦源,他們并不想事情鬧大。畢竟要是真鬧大了,對公司也沒什麽好處。

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秦楚也微微松了一口氣。他擡頭問道:“哥,那你之後有沒有什麽打算?”

秦嘉禾還沒來得及回答,趙亦舟就搶答:“他說了要在家陪我三個月。”

秦楚:“……”收收你那得意洋洋的小樣子好嗎?

秦嘉禾黑着臉敲了他一下,趙亦舟無比誇張地叫了一聲,秦嘉禾頓時又有點緊張地摸了摸:“我沒用什麽力氣啊,不疼吧?”

這樣的場景秦楚見怪不怪了,他淡定地別開了眼睛,默默地等他們恩愛完。

秦嘉禾也有點不好意思,他正正臉色,說道:“之前我回國的時候就有好幾個公司約過我,我現在家休息幾個月,新工作應該也挺好找的。”

秦楚點點頭:“嗯,那就好。”

兩個人相視一笑,這一刻他們都等了很久。可是漸漸地想起了秦楚現在的處境。一時間兩個人都沉默下來,秦嘉禾頓了一會兒,開口問道:“小楚,我記得你馬上就要放假了。”

秦楚:“嗯,回去就是考試周,兩周之後就放假了。”

秦嘉禾頓了一下,說道:“你寒假要不到我家來吧,不要回去了。”

他們心裏彼此都心照不宣,陳潔的那個房子都還是秦源的,別說秦楚願不願意回去,就算他回去,只怕也會被暴怒的秦源趕出去。

秦楚徹底成了一個人,秦嘉禾雖然是他哥哥,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家人和生活,更何況兩邊家長見面的和諧時候,秦楚一點都不想去打擾。

他搖搖頭:“不用,我自己有地方去的。”

秦嘉禾皺了皺眉頭:“你……”

秦楚見秦嘉禾還要挽留,幹脆揮揮手,轉身跑掉了。

秦嘉禾看着他的背影遠去,有點着急。趙亦舟不在意地拍了一下他的屁股:“擔心什麽,小混蛋這麽多朋友,随便找個也能過寒假了,你放心。”

秦嘉禾一臉不認同:“這怎麽能行。”說着他拿出手機就要給秦楚打電話。

趙亦舟背着他往前走:“你又不是看不出來,秦楚根本不想跟我們一起住。過年還要見家長,別讓他在家裏不自在了。”

秦嘉禾撥號的手指一頓,他愣了三秒鐘,到底還是嘆了一口氣,關掉了手機。

天色漸漸晚了下來,冬日的夜晚越發的寒冷。冷風呼呼地吹着,卷起一片片落葉。

路上行人甚少,大家似乎都躲在家裏。秦楚一個人孤單的走在馬路上,這一條路寂靜得仿佛只有他一個人。

秦楚把手插在口袋裏,一步步往前走了,他腦袋裏此時都是紛亂的思緒。他剛剛對說秦嘉禾了慌,他哪裏有什麽地方可以去。

雖然秦楚朋友确實很多,但是親近的也就只有那麽幾個。秦楚根本不好意思跟他們開口。大過年的時候,誰願意接納一個陌生人在家呢?

秦楚緊了緊大衣的衣領,但是冷風卻還是一股股得往裏灌,仿佛一直冷到了心底。他也沒有坐公交,就這麽一路走回了學校。

等他回到學校時,時間已經很晚了,寝室樓下一個人都沒有,只有樓管室裏還亮着燈。

秦楚盯着那一抹昏黃的燈光,麻木地想:他恐怕又要麻煩樓管阿姨幫他開門了,大晚上得把別人從被窩裏喊起來,真不道德。

帶着這樣的想法,秦楚敲響了樓管室的門。裏面傳來了一陣椅子挪動的聲音,沒過一會兒,樓管室的門被拉開,一個高瘦的身影站在昏黃的燈光下。是謝文淵。

秦楚舉起的手一下子頓住,他整個人都呆呆的,好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

謝文淵也沒有想到再次看到秦楚的時候,秦楚居然會這麽狼狽。他看着秦楚迷茫的眼神,忍不住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秦楚的手冷得像冰塊一樣,謝文淵心裏忍不住跟着一抽。他覺得他有點後悔了,他就應該先跟秦楚打個電話的,他本來是想要尊重秦楚的想法,卻完全沒想到秦楚會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

裏面的樓管阿姨見謝文淵站在門口半天也沒動,忍不住也提聲問道:“小謝,是誰啊?要是來要鑰匙的就關在外面。”

秦楚像是被驚醒,他微微掙動了一下,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來。但是謝文淵的手掌溫厚有力,沒有撼動分毫。

謝文淵就這麽牽着他回頭:“是秦楚回來了。”

樓管阿姨還沒有發現他們私下的小動作,見是秦楚,她也笑起來:“小秦你也是,怎麽現在才回。”說着她又指了指謝文淵:“這孩子非說要等你,我看他在外面吹了半天風,就拉他進來了。”

秦楚忍不住擡頭看了看謝文淵,謝大學霸此刻的臉色絕對不算好,秦楚甚至能感覺到他身上傳來的陣陣寒意。

見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樓管阿姨也看出不對來了,她揮揮手,打發道:“行了行了,你們有什麽要緊事就快說,這馬上可就要鎖門啦。”

樓管阿姨的話一串串的蹦進秦楚的腦袋裏,他看着那個身姿挺拔的男人,被風吹冷的心又一點點熱乎了起來。

謝文淵肯定是生氣了吧?秦楚默默地想着。他動了動有些僵硬的手指,更加用力得握緊了謝文淵的手掌。

謝文淵周身的冷氣這才少了一些,他從樓管室裏開門出來,回頭對阿姨說道:“我跟他說兩句話,今天謝謝阿姨了。”

秦楚的手很冷,謝文淵的手卻是溫暖的,他把秦楚的手包在懷裏,有點心疼又有點生氣:“你怎麽把自己凍成這樣。”

離開了樓管阿姨的視線,又聽着他這樣溫和的話語,秦楚剛剛一直憋着的難過和委屈一下去全都湧了出來。

他咬緊了嘴唇,但是滾燙的眼淚還是從他眼眶裏一滴滴地流出來。

謝文淵愣了一下,他心裏那一點生氣就像一個脆弱的氣球,飛快地被秦楚的眼淚戳破了。

謝文淵覺得這二十多年裏,從來沒有如同現在一樣慌亂過。他手忙腳亂地用手指拂去秦楚的臉上的淚水,卻又更多的的眼淚砸下來。

謝文淵從來沒見過秦楚這樣的哭法,他咬着嘴唇拼命不想讓自己哭出聲,但那雙眼睛裏卻盛着滿滿的悲傷。

謝文淵看着心裏也跟着一揪一揪地疼,他狠了狠心,猛地伸手把秦楚擁進懷裏。沒過多久,他的肩膀就被溫熱的淚水打濕了,謝文淵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能輕輕地拍着他的背安撫:“沒事了,沒事了……”

良久,秦楚劇烈起伏的胸膛終于慢慢平複下來。謝文淵想要慢慢放開,卻被秦楚用力地反手抱住,一個略帶哽咽的聲音在謝文淵耳邊響起。

“文淵,我沒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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