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不速之客

桑天好起初真以為自己是得了什麽病, 直到醫院的檢查報告拿到手裏,又聽醫生和他解釋了幾句,他才終于放下心來, 當晚就開開心心地去跟朋友們喝酒吃肉,而桑枝則留在家裏寫作業。

桑枝已經高三了,等到明年的六月份,她就要高考。

班裏的學習氛圍很濃厚,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孟清野也不再逃課, 但他整個人都變得很沉默,尤其是當他看見桑枝的時候, 他似乎總是想說些什麽,卻又很快就移開目光,垂下眼臉, 神情複雜。

容徽的消失, 仿佛也曾在這裏掀起過波瀾, 但因為班主任趙宇并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 所以大家也僅僅只是私下猜測他是不是轉學了或者是出了什麽別的事情。

他就像是一抹短暫停留在炎炎夏日裏的清冽微風,吹過了最炙熱的七月, 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桑枝的頭發還是很短, 參差不齊到她在學校裏的每一刻都不敢摘下帽子。

因為無時無刻戴帽子這件事,某天教導主任劉新平在校門口查儀容儀表的時候,桑枝還被他攔在校門口,硬要讓她摘下帽子。

幸好那天早上是桑天好騎機車送她來學校的, 他戴着墨鏡,一手拿着頭盔正要走,擡頭卻看見自己的女兒走到校門口時就被那個頭發稀疏的中年男人攔在了校門口,一副腰板直挺,嚴肅板正的模樣,還對她指指點點的。

桑天好低了低頭,眼鏡從高挺的鼻梁上滑下來些許,他看清了那個中年男人的模樣,那不就是上次桑枝跟人打架時,他來學校見過的教導主任嗎?

桑天好把頭盔放在車上,邁開長腿就往校門口走。

“你戴個帽子像什麽樣子?摘了!”

桑天好走過去的時候正好聽見劉新平的聲音,眼見着他伸手就要去摘桑枝的帽子,桑天好先伸手去扯着桑枝的書包帶子,一下将她帶到了身後。

劉新平第一眼看見桑天好的時候,他嘴裏大有滔滔不絕之勢的批評之語就都戛然而止,懸在喉嚨,将發未發。

他可還記得眼前這個看起來很年輕的男人,就是當初在辦公室裏一個人怼了四個家長的桑枝的父親。

偏偏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條理清晰,教人挑不出一點兒錯處,即便是劉新平這樣兒參加過很多次辯論賽,還得過最佳辯手,最擅長将話題帶偏的人,也沒有辦法插上一句嘴。

就更不提當時那四個原本怒氣沖沖的來,最後卻蔫噠噠地走的家長。

“是桑先生啊……”劉新平反射性地揚起在每一位家長前都會露出的标準笑臉。

“劉主任,我女兒的腦袋上前兩天受了點兒傷,為了縫針剃了點兒頭發,所以我就讓她戴了帽子……”

末了,桑天好頓了一下,笑着又道:“劉主任應該能理解吧?”

劉新平原本就因為之前桑枝幾次頂撞他而有些不岔,今天也是逮着桑枝的錯處,就想多訓她幾句,但誰知道桑天好卻突然出現。

這會兒他讪笑一聲,“原來是受傷了啊,桑枝,你怎麽不早告訴我?好了,沒事,你快進……”

他話還沒有說完,桑枝就已經抓着書包肩帶,走進了校門。

“……”劉新平臉上的笑意一僵。

“那我先走了啊劉主任。”桑天好看了一眼桑枝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一聲,他直接轉身,懶懶地沖身後的劉新平招了招手,也不管此刻的他到底是個什麽表情。

桑枝在學校裏無論什麽時候帽子都是戴得很嚴實,別人也都以為她是頭上有傷,桑枝每天沉迷學習,漸漸地她似乎也就習慣了短發的自己,也不再執着于買生發産品。

emmm……就是回家摘帽子的時候有點頭冷。

桑枝給容徽發的消息一直發不出去,她每天都會看很多次手機,但卻一直沒有收到過他的回複。

昨天夜裏,照青從桑枝房間的窗戶飛進來,送了她一只懷表。

那是一個樣式小巧精致的銀色懷表,中間有一顆青藍色的玉石,周圍點綴着晃人眼的一一顆顆的小鑽石。

照青說,那是那個剪了她頭發的老妖婆的東西。

那原本該是一件神物,也不知道是怎麽落入了那個女魔修的手裏。

那只懷表裏有一朵蘭絮草,那是生長在最古老的仙山裏最珍貴難得的靈草,古籍記載,佩之,可吸收山川靈氣,化為己用。

時至現在,仙山隕落,只剩寥寥幾座。

或許這世間,如今就僅存這麽一株而已。

但它在心術不正的女魔修手裏,卻發揮不了太多的效用,于是那個女人這麽多年佩戴它,也不過只是靠着它提供的微薄靈力,來吸取年輕女孩兒的氣血,維持自己的容顏。

而在桑枝這樣的凡人手裏,它所能提供的靈氣也非常有限,因為她是肉體凡胎,所以她無法借由它來獲得更多的力量。

但蘭絮草,會保護每一個佩戴它的良善之人。

“它會保護你的,桑枝你可要收好它。”

照青原本是想自己留着的,但她又愧疚于那天因為自己的疏忽而險些讓桑枝丢了性命。

身為一個凡人,卻同天生的神明扯上了關系,或許以後,還有更多未知的險阻在等着她。

于是照青想,與其自己留着,倒還不如送給桑枝。

“桑枝,你有沒有想過,容徽大人他身份特殊,這對你來說,或許并不是一件好事……”昨夜的茫茫月輝撒了一地,好似細碎的銀霜一般,散落在這光影昏暗的窗臺前。

“因為你是一個普通人,有許多的事情你本不用知道,因為那些事情對你來說,或許是神秘的,也同樣是危險的。”

那時的桑枝一手撐着下巴,聽了照青的話,她“嗯”了一聲,“我知道啊,但是這也不是我能選擇的事情。”

或許是從她被妙妙撓了那一爪子之後,當她開始看清住在對面的那個少年的面容,或許她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命運推向了這個世界神秘未知的另外一面。

從她開始發現他的那天起,或許一切都已經注定。

“我也不能因為恐懼害怕,就退縮吧?”桑枝望向窗外,借着樓下昏黃的燈光,她卻再也看不見曾經屹立在對面的那棟舊居民樓。

“那容徽要怎麽辦?”她的聲音忽然變得很輕。

桑枝仍舊記得記憶倒退到十七歲的容徽割開自己的手腕,躺在浴缸裏,險些死在那些早已過去十五年之久的回憶裏的場景。

他好像終于看見了一點點的光,桑枝還想讓他看到更多的星子,看見月亮。

然後在某個晨光熹微的清晨,他或許還會發現,他将喜歡上這人間塵世裏,最燦爛的陽光。

她曾經不夠了解他,那份說來淺薄的喜歡也都在她對于鬼怪的恐懼裏全都無聲湮滅。

那時,她已經轉身逃跑過一次。

她不會再那樣了。

桑枝告訴自己。

“我要是有你這樣的勇氣……就好了。”在最深沉的夜裏,照青聽了桑枝的話,沉默了很久,最終輕輕地笑了一聲。

眉宇間卻壓着愁緒。

“可是桑枝,你會老,但他不會。”照青又說。

桑枝怎麽會沒有想過這一點。

容徽身為神明,他的容顏同桑枝在十幾年前的報紙上看見的那張照片上的模樣一般無二,好似他早已逃過了歲月的流逝,或許他也将永遠不老不死。

或許她同他之間橫亘着的,又何止是生老病死那麽簡單。

但是桑枝卻不想去想那麽多的事情。

“我只知道我現在很喜歡他,這就足夠了。”

桑枝按亮手機屏幕,在看見鎖屏壁紙上那個目光呆滞,神情動作都很僵硬,卻依然漂亮得不像話的少年,她不由得彎起眼睛。

“想太多會掉頭發,我已經沒有頭發可以掉了。”她說。

也許是無論如何都沒有料想到桑枝會這麽說,照青愣在那兒,仿佛她已經煩惱了許久的難題,卻被她輕易地解開。

照青久久說不出話。

今夜是同樣的時間,照青明明說好要帶着燒烤來跟她吃夜宵,但桑枝一邊做作業,一邊等到現在,卻始終沒有等來她。

照青大約是……迷路了。

桑枝想。

他們青鳥的記憶能力就真的是一個謎。

這夜,照青最終沒有來,卻到底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年輕男人西裝革履,一張面龐生得豐神俊秀,他周身都好似湧動着黑紅色的氣流,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桑枝的房間裏。

冰涼的目光輕輕掃過床上女孩兒熟睡的面龐,他倒也盯着她細細地打量了一番,卻到底也沒想明白,着分明是一個看起來再普通不過的凡人女孩兒,到底有什麽是值得容徽動心的?

他輕嗤一聲,似乎并不能理解那位失落人間多年的小殿下的心思。

手裏浮動着一團黑紅色的火焰,燃燒着的火光照着他的眉眼,更顯無情。

火焰飛出去的瞬間,瞬間便像是一把利刃,無聲浸透薄被,刺穿了仍在沉睡中的女孩兒的腰腹,她在睡夢中嗚咽一聲,還未醒來便陷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而男人看着那漸漸被鮮血浸染得殷紅刺目的被子,他始終神情未動,只站在那兒,靜靜地聽着她越來越微弱的呼吸聲。

他在等待着,她的死亡。

作者有話要說:  小殿下救命鴨!!!你老婆要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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