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黎政将視線落在關山海身上，友好地說：“好巧，關總好。”笑容中毫無破綻，仿佛是第一次見面的兩個人，正進行禮節性地問候。
他什麽都沒有做，僅此而已，便輕易地點燃了關山海胸腔裏的無名之火。
關山海不相信，黎政在這一刻才知道今天的會面，他是那樣的從容。
既然他知道，為什麽不告訴自己，甚至是在刻意的隐瞞呢？
關山海很生氣，但他是個有分寸的人，眼下正在進行的是公事，私事會後再說。
阚秋南對于黎政和關山海認識的這件事并無反應，在打過招呼後，直接進入會談環節。
會議伊始，阚秋南針對公司最新的大方針進行概述，然後由黎政對薔薇郡的具體設計，向關山海和楚澤進行詳細的說明。
精裝修這一點不變，宜舍希望設計走向多元化，能夠針對不同的入住人群、房屋大小和格局等進行不同的設計，而不是現在普遍存在的樣板房。
新的設計要求比舊的複雜許多，繁瑣許多，所要耗費的精力也更多，宜舍願意在XX公司的基礎上，追加更加優渥的報酬。
兩方人馬針對交付時間、修稿次數、報酬等其他細節商談，總經理助理從旁記錄。
會後，阚秋南和黎政一起送客。
阚秋南在前，黎政始終在他身側稍微靠後一些的位置。他倆站在一塊，就連關山海也要承認，很是養眼。
走在通往電梯的路上，阚秋南說：“稍後我的助理會将更改過的合同發給貴公司，确認無誤後，就可以正式簽約了。”
“沒問題，合作愉快。”關山海在電梯前與阚秋南握手。
總經理助理剛按下電梯按鈕，屏幕上的數字慢慢增大。
關山海掃了一眼安安靜靜立着的黎政，黎政也正在看他，雙目含笑。他收回視線，對阚秋南說：“不知阚總為什麽會想這樣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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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的是設計方案，在場的五個人都清楚這句不完整的話的指向。設計更改所需要的費用，對于後期建築和裝潢等方面的成本完全是小巫見大巫。
近兩年新城區樓價飛升，薔薇郡早在兩年前就開盤，一期的房子售賣的所剩無幾，沒必要做這些吸引人來購買的措施。何況薔薇郡的建設耽誤這麽多年，宜舍只要不出錯，就足夠了。
商人重利，宜舍的所作所為，根本不符合這一點。
阚秋南無所謂地笑了笑，深潭一樣的眼睛瞥了黎政一眼：“這是黎副總的心願。”
關山海：“……”
輕飄飄的一句話，鑽進關山海耳朵裏，千轉百合。讓人不由得想起周幽王為博褒姒一笑，烽火戲諸侯的故事。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鑒證黎政變成褒姒的畫面，真令人欷歔。
走進電梯，隔斷外界人的幹擾，楚澤掃了眼關山海，發現他臉色不善，決定還是閉嘴為妙。
來的時候是關山海開的車，回去了，楚澤主動攬下開車的重任。
在會議室裏剛見到黎政時，他本有一肚子的話想問，發現關山海也在吃驚，就知道這事沒那麽簡單了。
好在楚澤是關山海的人生導師，漫長的沉默終究還是由關山海打破。
“阚秋南就是昨晚我在電梯裏碰到的人。”
“啊？”楚澤目瞪口呆，跟着，發出理所當然的感慨，“難怪他們要這樣改。”
關山海“嗯”了一聲，心裏古裏古怪的，卻又不得不承認：“他應該很喜歡小政。”
楚澤脫口而出：“豈止是很喜歡啊！絕對是特別的喜歡！你想想看新區現在什麽價，一期趕快完工，直接進入二期才是正常人會做出的選擇吧？”
聽說有人特別喜歡黎政，關山海竟然高興不起來，無緣無故地覺得對方可能不是真心的。可游戲人間的，分明是黎政才對，他自己親口承認了。
這到底怎麽一回事？
關山海想不通，眉頭緊緊地蹙着，快能夾死蒼蠅了。
回到公司，不管還沒到下班點，抱起湯圓就開車回家。
工作室裏的人一個個驚呆了，關山海早退了？世界要末日了嗎？
關山海回家後，什麽都沒幹，坐在沙發上發呆，又在理黎政和阚秋南的關系。
是情侶嗎？還是阚秋南單方面追求黎政，讨好他？
那麽，之前看到的醉酒男人又是誰？
黎政同他們都是情侶關系，還僅僅是在玩暧昧？
湯圓餓得喵喵叫，爪子扒拉着沙發，發出滋啦滋啦的刺耳聲。
關山海起身給它倒貓糧，又給自己叫了份外賣，他坐在餐桌前，邊吃邊聽外面的動靜。
既然想不出結果，那就當面問個清楚。
關山海打定主意，拿出身為大哥的架子，不論黎政什麽态度，這事必須清楚。
沙發上躺一會兒，餐桌前坐一會兒，關山海抱着手機和筆記本到處跑，等到十一點都沒等到黎政。
最後，他幹脆搬了把椅子，打開門，雙手抱胸，正對大門而坐，不信堵不到黎政。
從十一點到十二點，再到淩晨一點，連夜貓子湯圓都熬不住了，有氣無力地邁着根本不優雅的貓步跳進自己小窩，關山海始終沒把黎政等回來。
怒火越燒越旺，關山海生氣地甩上門，再把自己甩上床。
他摸了摸身邊空蕩蕩的床鋪，很久以前，黎政會和他擠在這張床上，兩人橫叉十五的躺在一起。
黎政體溫偏低，夏天的時候如同一個移動的冰窖，關山海喜歡抱着他睡。
到了冬天，兩個人擠在一塊，黎政四肢冰冷，寧願貼在自己肚子上捂得瑟瑟發抖，也舍不得冰到關山海，還是關山海發現不對勁，把他的小手攥在自己掌心裏溫暖。
而現在，黎政是不是躺在阚秋南的床上，寧願自己冷，也舍不得冰到他呢？
意識逐漸變得模糊，關山海滿肚子怒火的睡着了，燒到後邊又拌上幾分酸楚。
這一覺睡不沉，睡睡醒醒，天剛亮，關山海就起來了，特地在上班點前半小時就站在黎政家門口等人，結果同頭一晚晚上一眼。
關山海不抱希望地敲門，無人回應。
好啊，徹夜不歸了。
關山海咬着後槽牙，發出陣陣冷笑。他糾結了一晚上，黎政high的連家都不回了，他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
帶上湯圓去上班，到了點，準點下班。
工作室裏的人又一次用驚呆的目光送關山海離去，等關山海走後，依次找到楚澤問：“工作室是不是要倒閉啦？老大天天走那麽早。”
楚澤拿筆敲了下小星星的腦門：“瞎說什麽呢，山海這兩天有點私事。”
“哦。”小星星摸摸腦袋，傻笑道，“我說工作室好端端的，也不像要倒閉的樣子啊。”
楚澤随便從辦公桌上拿起一個文件夾：“有心思研究這些，看樣子設計修好了？來，我這裏……”
“沒修好沒修好！我什麽都沒聽見，我也沒來過。”小星星捂住耳朵，倉惶逃離。
關山海分外不爽地坐在沙發上，手裏拿着一根肉條在湯圓眼前晃蕩：“你給我聽清楚了，從今以後，你我必須跟你哥劃清界限，你不許對他叫。”
湯圓養着腦袋，兩眼一動不動地盯着肉條。
關山海說：“叫一聲就算答應了。”
湯圓不叫。
關山海誘惑道：“你叫我就給你。”
湯圓站起來，往後退，做出狩獵的姿勢。看樣子，是要靠自己的本事來争奪糧食。
關山海驚奇道：“喲，有骨氣了？”
湯圓猛地一撲。
奈何關山海早有準備，根本不會令它得手。
湯圓一腦袋撞在沙發上，利索地爬起來，又一次擺出飛撲的動作。
走廊上傳來電梯“叮咚”聲，跟着想起了男人的叫喚聲。
湯圓耳朵豎起來，後腿一蹬，不急關山海反應，它已經來到大門口了。
而關山海，口是心非地沖到門前。他故意在開門前繃緊自己的臉，讓自己顯得嚴肅一些。
沒想到，打開門後卻看到了兩個男人。
其中一人看到關山海，立刻露出得救了的表情。
關山海的視線則落在他插在黎政口袋的手上。
黎政醉醺醺地說：“你、你往哪兒摸呢！”
“誰要摸你啊！”男人“噫”了一聲，連忙抽出手，生拖硬拽地把黎政弄到關山海門前，對他露齒微笑。
這人不是阚秋南，是之前喝醉的那位，而現在，酩酊大醉的人變成黎政了。
一天一位，黎政還真是雨露均沾啊。
男人扛着黎政，黎政的一條胳膊搭在他肩膀上，他費力的撐住。
就這點距離，黎政已接近搖搖欲墜了。
關山海伸手幫忙扶了一把，沒想到男人直接把黎政丢過去。
“太好了，你在家！”男人上氣不接下氣，燥熱地用手一邊扇風，一邊說，“他喝多了，我找不到他鑰匙，你是他哥吧？今晚他睡你這兒，行吧？”
關山海大腦死機：“為什麽睡我這兒？”
男人笑道：“不睡你這兒，難不成睡我家啊？”
關山海點頭說：“是啊。”
“開什麽玩笑，我先走了，我男人在下面醉着呢。”男人扯着嘴角笑，按開停在本層的電梯，舉起手一揮，留給關山海一個潇灑的背影。
我男人？
關山海震驚地定在原地，他不是黎政衆多男朋友之一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