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是夜已深，我轉臉瞥了下表，00:39.

我媽還坐在床尾看她的32集大型都市情感連續劇，我問她困嗎，她說，看完這集我就睡，還怕我不信似的追加一句，真的。

我只好靠着床頭無聊的刷手機，微信通訊錄底下冒出一條新朋友通知——宋小樂

我想人家只是想聯系老同學，于是就加了。

“還沒睡呢吧？”杜梅給我發了條語音過來，為防我媽心肌梗，她的語音都得用聽筒播放。

我給她回文字，“我睡了呀。”逗她呢。

“切——我說，親愛的，明天，我去接你吧？”

我快速碼字“你那麽拉風的車開我家接我，那我得多出名。我還想深藏功與名呢，你別來啊。”其實是忌怕我媽胡思亂想，對于有小姑娘來家找我她總是保持高度緊張的狀态，并且常常在交談過程中坐立不安。

“那我開輛普通的車過去？”

我決定與她坦誠“我高中那點事你也知道，我媽很怕女性朋友來家找我。”

她也頓了幾分鐘，才回“這事也好解決，我保證明天讓你媽覺得我對你一點興趣也沒有，成嗎？”

“喲，這口氣，還用上保證了，你是想出什麽好辦法來了？”

“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中午，杜梅就開了輛不知哪弄的福特十萬某系車來，我是讓她傍晚過來的，但這姑娘賊鬼靈，十二點準杆杆的敲門蹭飯，還帶了一男的，這男的西裝打領，黑衣黑褲，兩手拎了些糕點和保健品，進屋把東西放茶幾上，在我媽還沒來得及開口客套的時候，杜梅就笑魇如花地說“我是樂謹高中的同桌杜梅，這是我男朋友，阿姨您有印象嗎？”

剛開始我媽是有點緊張的，但是還未投射出懷疑的目光之前就讓杜梅一劑“我男朋友”打消了顧忌，樂呵呵地，“哎呀，記得記得，那麽漂亮的一個可人兒，我怎麽會不記得？這是你男朋友？長得真壯實，呵呵。”

“我就喜歡壯實的，阿姨。”杜梅含沙射影的望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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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癟了癟嘴。

杜梅嘴角略微揚起難掩笑意。

真會說，初來乍到她一點也不寒碜自己，話茬一茬接一茬，兩個女人直說到下午三點才口幹舌燥一拍大腿——散了。

我搭着我媽的肩，頂着太陽跨着包，杜梅戴着墨鏡，小鳥依人的別着她的“男朋友”往外走，老太太把我送上車，大概是有意說給我聽的“瞧人家這男女朋友走得多好，你也趕緊給我落實一個，別每每讓我催你，我知道你耳朵起繭子，但你知道我口腔都潰瘍了嗎？”

“口腔潰瘍您用西瓜霜呀。”

“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死孩子。”pia~pia~pia~一連三掌打得我胳膊疼，我趕緊招呼杜梅的假男票把車開走。

我媽一消失，杜梅就跟沒了骨頭架似的往我身上起膩，摸摸我頭發，捏捏我耳垂，摘下自個兒的太陽眼鏡往我頭上安，我說“您別嗲了行嗎，不怕把你男票惡心到了？”

她輕飄飄地對前座飄一句“去酒吧，阿良。”

“好的，小姐。”原來是個司機。

“原先不是說周末帶你見見我朋友，沒成，所以改今天晚上了，沒關系吧？”

“我是覺得……”我還想醞釀兩句，她給打斷了，教導主任又上身“不太穩定嘛，我知道。但是謹謹，有些事情不是都要安排好一二三四五六才能做的，有時候就得跟着感覺走，及時行樂。”

“老板，您胸大，您說什麽都對。”

噗~前座的司機哥麽繃不住笑給噴出哈喇子來。

杜梅嗔我一眼，也笑了。

晚上在酒吧跟她朋友見面。

“我原來一直以為你跟May在談戀愛！”她一位高瘦的朋友嘁嘁地說，捧着酒杯，上下掃着我。

“你聽了別不高興，”另外一個矮胖一點的，別了一下我的胳膊，寓意深刻地說“人倆人挺好的挺和諧的。”

“我說你們——”杜梅纖長的手指扣着桌面，“都過去的事了，沒譜的就別說了。”

我倒是氣定神閑地摸摸下巴，“她倆要能好，也算了結我一樁心事。”

杜梅氣咻咻地掐我胳膊，四十五度旋角，我龇牙咧嘴的掙開她“我開玩笑，開玩笑呢。”

四個人在杜梅的辦公室打牌，我聚精會神地盯着牌看，杜梅勾着我，一下揉我頭發，一下拉我小手，把她兩個朋友給驚悚的，“哎喲我去，你倆晚上關起門來再起膩好嗎？真看不下去。早幾年你跟May好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麽惡心過呀，怎麽着啊，你大小姐這回真愛？”

“我這回啊——”杜梅故意拖了個長音，像只純良無害的羊駝拱我懷裏，只三字就把在場所有人秒噴，“是初戀。”

“初戀你妹啊！”我們仨幾乎是異口同聲爆喝出來，杜梅一臉不信拉倒老娘去上廁所的姿态。

“你真是她初戀啊？”她們問我。

這我哪知道是不是，這問題得問當事人。我一點也不為自己能成為她的初戀而自豪，相反我心裏有種沉甸甸的東西在發酵。當年那個站在人群中朝我喊着加油的女孩，被微風蕩起柳絲般墨黑長發的女孩，總是拿着時髦玩意兒讨好我，但只要我跟別的女生親昵她會兇我三天的女孩。多年之後再回到我的身邊，我想守住她美好的情感期待，但我怕我守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