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紅纓線)(2)

兩人推開書房暗門,天色還微微擦亮。

先前隐約聽得敲過五更,南絮不願驚擾他人,遣嚴明去廚房尋摸來兩碗翡翠蝦粥,又沖了一盅藕粉下肚,方覺稍稍恢複些許氣力。

嚴明見他開始泡茶,想來是不準備再睡個回籠覺,便偷偷地探出手覆在他手背上,“……一會兒待你娘用過早膳,咱們……?”

“我娘這兩日往揚州去了,待她回來我便跟她說。”南絮一擡眉,“我娘比我還喜歡你,你怎麽恁着急。”

“那我們何時成親?!”嚴明一下子撲到桌上,雙眼亮晶晶。

“依你。”

将至中午,南絮正翻着本月南家賬簿,忽地趴在一旁睡成死豬的嚴明一個轱辘坐起,沒骨頭似的靠到南絮身上。

還順道扣住南絮的手。

十指相扣。

可以說是非常惡心人了。

“叩”、“叩”。

南絮一驚,他方才竟然沒有覺察到有人靠近。

“進。”嚴明趾高氣昂,還在南絮的肩窩蹭了又蹭。

來人推開門,背着光,顯得形銷骨立。

江澍十分憔悴,怕是一夜煎熬所致。他微微擡眼看見屋內的情形,恍若未見,啞聲問道,“公子還好嗎?”

“好得很好得很,”嚴明嬉皮笑臉地問道,“我們倆都很盡興,不勞江二門主費心。”

南絮聽他在旁人面前還如此孟浪,還未來得及發作,房門一開,一股冷冷的煙氣翩然而至。

“喲,白二爺現在這麽橫,進門連門都不敲?”

南絮瞪了嚴明一眼,卻見白術臉色更差,仿佛不可置信一般瞪着嚴明。

江澍躬身告罪,“怕驚動他人為公子惹來諸多揣測,不請自來,多有冒犯。”

白術眼神掃過屋內陳設,拿煙的手指有些顫抖。他正低頭狠狠吸了一口,卻聽得嚴明先發制人:

“兩位,我和南絮打算不日完婚,屆時還請出席捧個場。”

白術聞言猛地擡起頭,江澍卻倦然一笑,仿佛早有預料。

嚴明撂下這麽一句話,才不管其餘兩人什麽态度,轉頭就去看南絮。

南絮除了覺得屋內氣氛有些尴尬之外倒沒多不自在,面色微紅,清了清嗓子,“近日給大家添了不少麻煩,先在此謝過。我原想先了卻眼前這樁麻煩,不過徹查香寒境與婚事也并無沖突。待到事情水落石出,一定還江二門主一個公道,白術哥哥你也好放心。”

“……放心?”白術忽地冷笑一記,竟是情不自禁喃喃出聲。

“白術哥哥?”

南絮總覺得白術今日狀态有些怪異,身側的嚴明忽地肌肉緊繃,雖說臉上還是笑着,身上卻是一副警惕的模樣,“怎麽,白二爺對我們倆的婚事有何指教?”

白術低頭沉默地抽了一口煙,慢之又慢地答道,“……不敢。”

嚴明瞳孔微微一縮。

屋內只有他看出來,白術用煙鬥在空中朝他輕輕一點。

警示過後,白術上前探了探南絮的脈搏,“……晚些把藥給你送來。”

“多謝白術哥哥。”

說完白術便推開門走了。

日光描出江澍沉默的輪廓,又暗下去。南絮微微蹙眉,他與江澍不過點頭之交而已,他這模樣卻好像不是這麽簡單。

嚴明有些壓不下心中的戾氣,挑眉問道,“你還不走?”

江澍苦笑,問道,“公子,這是你自己選的麽?”

南絮有些訝異,“自然是我自己選的。”

“走吧,江二門主。不是你的,終究不是你的。”

江澍慘然一笑,搖了搖頭,“果然……時也,命也。公子保重。”

待到江澍腳步逐漸遠去,嚴明的一張臭臉瞬間垮下來,小心翼翼地望着南絮。

南絮捏了捏他的臉,“怎麽這麽兇啊?”

“你不罵我?”嚴明有些不好意思,“你,你……南小絮,你別這麽跟我說話,我……”

南絮靜靜地望着他。

“我亂說的……”嚴明忽地抱住他,“再對我好一點,把我寵壞吧……”

“唉,從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患得患失。又愛哭,又愛撒嬌。傻子,都說了嫁你,怎麽可能再跟別人有所牽扯。你一個大少爺在外頭注重些禮數,看方才把你厲害的,教你爹看見還不把你打死。”

“因為我喜歡你啊……”嚴明愈發摟得死緊,一下一下地輕啄着南絮的耳垂,“……因為我喜歡你。”

南絮耳根紅透,說不出話來。

王夫人惦念南絮魂不守舍,次日便趕回錢塘。嚴明一直賴着不走,南絮正想攆他,正巧王夫人回來,嚴明便羞羞答答地跟王夫人說了他倆的事。

王夫人聽聞嚴老将軍不再阻撓,南絮也應下了,簡直喜出望外。一番收拾妥當過後幹脆一并去了京城嚴府上門拜訪,嚴老将軍雖然依舊不冷不熱,卻也确實點了頭。兩家一合計,這場婚事便轟轟烈烈地操辦起來了,青梅竹馬終成眷侶,一時傳為佳話。

自南絮五六歲與嚴明結識,這人往日總是懶懶散散,能躺着就絕不坐着,十足的少爺派頭,沒料到操辦起婚事卻熱情高漲。這半個月來,他幾乎事事親力親為,一件禮服能讓南絮試個三五次。

這日南絮正百無聊賴地翻着禮單,聽得門口傳來嚴嚴整整的三下叩門聲,該是容與回來了。

“請進。”

暑氣蒸騰,容與額上挂着些許汗水,一進門便感到絲絲涼意撲面。

他稍稍一愣,“嚴少爺。”

“無礙,鷹閣可有透露什麽?”南絮扶住額頭,近來真是忙到昏頭,分身乏術,哪裏還有工夫管香寒境之事。

“說吧,都是一家人。”嚴明放下手中的活計,把手放到南絮肩上。

容與答道,“回少爺,鷹閣給的答複是,陽城上下都未曾進過香寒境。”

“這樣麽。”

那麽陽衡那日說的話便是純粹調戲,并無他意。從後來他的反應來看的确不似與此事有關。南絮的眉頭愈發緊鎖,這幕後黑手究竟是誰,大費周章地設下這麽一個局,也總該有收網之日,為何還不現身呢?

是時機未到,還是……其實已經收網,而他渾然不覺?

“然……在各門各派齊探香寒境之前……”容與有些惴惴地望着他,“夫人去過陽城。”

南絮的眼神剎那間閃過一絲厭惡,不過恍若未聞地岔開話題,“此次香寒境之行是由花間臺柳三娘牽的頭,口口聲聲說香寒境中有奇藥。下一步便從她查起罷。我原想債主自會尋上門來,怎料這麽沉得住氣……究竟是為的什麽呢。”

“柳三娘此人平日便瘋瘋癫癫、胡言亂語的,她這麽鬧着去香寒境半點不奇怪。”容與張口欲辯,卻見南絮垂下眼簾,不想多談,于是悻悻地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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