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二層6

“獨狼,木工廠。”

獄警帶着獨狼走進木工廠,瞄了眼看似忙碌實則不住朝他們投來視線的囚犯,拿警棍敲了敲了桌子,警告他們:“抓緊幹活,不要東張西望。”

囚犯們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挪開視線,餘光朝角落裏飄去。

江奕奕拿着木頭發呆,瘋子蹲在一旁自顧自的折騰着木頭,兩人光明正大的在獄警眼皮子底下摸魚。

聽見熟悉的名字,江奕奕的注意力從木頭上轉移,他扭頭看了眼獨狼。

獨狼仍是那副畏畏縮縮的模樣,彎腰低頭,好似不敢跟旁人對視——看起來十分符合表現良好,能從三層回到二層的模樣。

“獨狼,你去那邊。”獄警看了眼緊盯着獨狼不放的江奕奕,随手一指,給獨狼分配了一個離江奕奕最遠的位置。

獨狼慢吞吞的朝他指的方向走去。

江奕奕朝一旁的林異招了招手。

林異靠近他。

江奕奕若有所思:“你有沒有覺得太巧了?”

林異看了眼獨狼:“工作地點就那麽幾個,獨狼被分配到木工廠的概率并不小。”

江奕奕沒反駁他的話,徑直提出要求:“查查是誰安排的。”

林異退後兩步,站回原位。

江奕奕扭頭看瘋子,瘋子拿着木塊,在手裏不住倒騰,壓根沒朝獨狼投去視線,更沒有之前一對視就沖過去想搞死他的模樣。

江奕奕收回目光,手指間鋒芒閃爍,引而不發。

獨狼的到來,除去在最開始和江奕奕他們發生了些許沖突之外,并沒有引起其他問題。

他就像是安分守己,一心等着服刑時間結束,平平安安出獄的模範囚犯,不惹事,不鬧事,更不參與打架鬥毆事件,規矩到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

幾次木工廠的工作,對方也從未試圖接近過江奕奕他們,就算是放風時間,也一直老老實實的跟江奕奕他們保持着距離。

這讓他看起來更可疑了。

江奕奕瞄了眼在操場上沉默跑圈的獨狼,結束了又一次的救死扶傷行為,站起身,退後幾步,停頓了許久的打架鬥毆場景重新開始,剛縫合好傷口的受害者,再一次被暴力卷入。

江奕奕沒在意他,他盯着獨狼身上的解剖平面研究了幾秒,試圖構建出殺死對方的最優解。

有點困難,因為獨狼不會傻站着讓他動手,而一旦考慮到對方的身手,這個最優解的難度就直線上升。

“屠夫在看你。”林異壓低聲音提醒江奕奕。

江奕奕挪開視線,看了眼操場出口處的屠夫。

屠夫朝他笑了笑,好似無事發生般挪開目光。

林異低頭,揉了揉鼻子,語速飛快:“你這視線也太明目張膽了?”他瞄了眼江奕奕一成不變的表情:“在想怎麽殺死他?”

江奕奕扭頭看他,露出驚訝的模樣:“這麽明顯?”

林異克制住了自己翻白眼的沖動:“你的目光徘徊在獨狼的心髒,頭部還有腹部,總不至于是在欣賞對方的身材吧?”

“不過,人家也沒招你……就算是那場沒打起來的架,那也是瘋子先動的手,你不至于這麽記仇吧?”

江奕奕的檔案以及入獄後一系列的行為,林異已經看了不下數十次了,但他依舊沒有總結出對方的行事風格。

有人告誡過他,“不要試圖揣摩變态的想法,因為他們的腦回路根本不正常。”但作為跟江奕奕相處最久的那個人,林異總覺得江奕奕的思維模式應該是有跡可循的。

當然,從理性的角度來看,他不否認江奕奕是個變态。

但從感性的角度來看,他又微妙的覺得對方的行為中可能有着他們不知曉的行事準則。

“記仇?”江奕奕看了眼林異:“我不記仇。”

林異揚眉。

“只是一點小小的必要措施。”江奕奕語氣平靜又篤定:“他有問題。”

林異順着江奕奕的目光看去,獨狼在操場上慢跑,有條不紊,像是沒察覺到江奕奕的視線般。

“之前你讓那個我查的東西,我查出來了。”林異收回視線:“流程沒問題,安排獨狼去木工場工作,是因為有個囚犯進醫院,木工廠少了人手……”

“進醫院?”江奕奕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去:“怎麽進的醫院?我怎麽沒發現有人受了這麽嚴重的傷?”最重要的是,我居然錯過了一個手術機會?

不知為什麽,林異總覺得自己猜到了對方在想什麽……

“突發心髒病,當晚就送醫院了。”

“哦。”心髒病不歸他管,江奕奕失去了興趣,轉回正題:“那看來是真的沒問題。”

林異點頭:“我查了他之前的檔案,在三層他的表現就很優秀,不惹事,不鬧事,不然也不會危險評估分下降,轉移到二層。”

“看來他的目的只是想平平安安的出獄。”

“是嗎?”江奕奕盯着獨狼看了幾秒,忽而笑了笑,白皙的牙齒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像是鎖定了獵物的猛獸,漫不經心的打理自己身上的皮毛。

“那最好不過。”

林異松了口氣——不管怎麽樣,看起來,江奕奕是不打算對獨狼出手了。

這口氣,他松的太早了。

“怎麽回事?”嘈雜聲響起,獄警們朝着某個方向飛奔而去。

林異朝那個方向看了眼,隔着一層層的囚犯,隐約看到兩個熟悉的人影……

“瘋子?!”林異扭頭朝江奕奕身後看去,果不其然沒看到熟悉的身影。

江奕奕歪着腦袋看遠方被圍起來的人影,站起身,朝前走去。

“瘋子怎麽沒跟着你?”林異一邊跟上,一邊語速飛快的問道。

囚犯們給江奕奕讓出條路。

江奕奕不緊不慢的朝前走去。

聞言,語氣平靜的回答了他的問題:“瘋子也有生理需求的。”

他停下腳步,眯起眼看混戰成一團的兩人:“我總不能讓他随地解決吧?”

“散開!”獄警們在一旁試圖阻止他們。

林異皺着眉看向人群中心。江奕奕的解釋當然沒問題,但就這麽一錯眼,瘋子和獨狼就打起來了,也未免太過微妙,微妙的讓人覺得這其中一定有人參合了一腳。

二層的獄警身經百戰,對一般的打架鬥毆從不插手——因為他們清楚,不會有人死亡。

但此刻他們如此急促的試圖阻止瘋子和獨狼的打鬥,自然是因為,這不是一般的打架鬥毆——會死人的。

獄警們幾次試圖插入瘋子和獨狼之間,都被迎面而來的淩厲風聲擊退。

瘋子和獨狼都沒有武器,他們的對決,完全是力量和招式之間的對抗——極致的暴力美學,血腥且帶來無上的感觀享受。

鮮血灑了一地,也不知道是他們誰的——又或許是他們兩人的。

江奕奕擡眼看了眼正對着混戰場地的攝像頭,若有所思。

“哇~”

“這是真的想打死人啊。”

“厲害。”

囚犯們在獄警的注視下,克制住了為這一幕美學歡呼的沖動,但獄警阻止不了他們之間的竊竊私語。

“醫生!”屠夫急匆匆的趕來,看了眼險之又險避開瘋子揮向太陽穴的獨狼,又緊接着提起一口氣,眼看着獨狼的手一頓,只在瘋子的喉嚨上落下半個指印,兩人幾乎同時跟死亡擦肩而過。

在心髒急速蹦跶的同時,屠夫大喊了一聲江奕奕。

江奕奕收回視線,看向屠夫。

“快阻止瘋子,再打下去,遲早有人要死。”

江奕奕不着急,饒有興致的問屠夫:“這兩人會有什麽懲罰?”

屠夫為他的問題楞了兩秒,臉上的橫肉抖動了下,幾乎瞬間明白了他的未盡之意:“那當然是看上頭怎麽說了……”他停頓了下:“不過瘋子之前鬧的事太多,現在又無緣無故主動挑起惡性事件……”

“估計評估分要超過底線了。”他看了眼江奕奕:“該挪到三層去了。”

江奕奕點頭:“那獨狼呢?”

“還是那句話,看上頭怎麽說。”屠夫也不着急了,慢悠悠道:“獨狼的情況有些微妙,他表現良好,這次打架鬥毆也屬于正當防衛,留在二層也算是理由充足。不過……”

“鬧事就是鬧事,本來就是評定為三層的危險分子,回三層也算是理所當然……”

屠夫看了眼短短幾秒鐘,又各自在生死關頭走了一圈的瘋子和獨狼,心髒跳的倒是沒那麽快了,但還是忍不住眼皮一跳。

“主要還是看上層怎麽想。”

“哦。”江奕奕應了一聲,扭頭看林異:“我說了他是沖着瘋子來的吧?”

“有人不想瘋子留在二層?”林異反應過來。

“可能對他們來說,二層還是太……”江奕奕朝林異眨了眨眼:“太上面了,就跟你一樣。”

林逸楞了兩秒,反應過來——剛到二層的時候,他曾跟江奕奕說過,他的人在下面,上面沒有多少,不太方便……

他轉回頭看獨狼:“那這手筆也不小了。”能跟瘋子打平手的囚犯,就這麽抛出來當成棄子——瘋子到底招惹了什麽樣的敵人?

江奕奕手裏鋒芒閃爍,語氣平靜:“要是瘋子停了手,獨狼卻還要下殺手的話,上頭的想法是不是該變一下?”

屠夫眼皮一跳:“可能。畢竟在對方停手後還想殺死對方這種行為,十分惡劣。”

“不過……”屠夫看着江奕奕,像是在提醒他什麽:“瘋子停手的話,可能會死。”

江奕奕想了幾秒,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或許。”

屠夫眼皮跳個不停:“瘋子去三層不一定會出事,但要是死在二層的話……”擔責任的可就是他了。

“我不喜歡別人替我做選擇。”二層和三層,其實區別不大,但一旦有人費盡心思試圖強行達成目标,那這兩者的區別就還是挺大的,大到讓人不想輕易的讓對方達成目的。

他提高聲音:“瘋子,回來。”

瘋子的動作聞聲而停,獨狼的動作沒停。

他一只手按住了瘋子,另一只手,反手扼住了瘋子的喉嚨,用腳鎖住了瘋子反抗的其他部位,轉瞬間形成絕殺之勢。

江奕奕從最開始就沒想過對方會停下,如果能讓瘋子去三層是他們的目标之一的話,那直接殺死瘋子一定是他們的首要目标。

不過,就如同江奕奕之前所說的那樣,瘋子和獨狼的實力在正常情況下,五五開。

沒有特殊的情況,他們很難達成首要目标。

江奕奕停下手間的動作,刀片脫手,銀光在空中劃過一道光芒,朝着獨狼直奔而去。

獨狼手上用力——

危險的警兆一閃,帶來致命的死亡殺機,在大腦得出理性的判斷前,本能先主宰了他的下意識反應。

獨狼下意識的松手,朝一旁翻滾兩圈,脫離了危險籠罩的區域——然後被一湧而上的獄警團團包圍。

獨狼沒反抗,他的目光沿着他方才所在的位置,一路後移,欄杆阻止了他的視線,也中斷了他尋找方才危險來源的行為。

“獨狼!”屠夫松了口氣,立刻開口奠定獨狼方才行為的惡劣性:“瘋子停下來了,你為什麽還不停?”

“屠夫,在停下動作之前,他可是試圖殺死我來着。我這是正當防衛。”獨狼一邊回答屠夫,一邊在人群中尋覓。

瘋子在地上緩了一會,他身上有很多傷口,當然都不是致命傷,但這依舊對他的狀态造成了影響。

“正當防衛?”屠夫冷笑:“你可是過失殺人進來的,我有理由懷疑,你這次又準備故技重施!”

“我不相信,以你的格鬥水平,你會意識不到瘋子停下了動作……”

“屠夫,瘋子一再試圖攻擊我。以對方的危險程度,根本不該留在二層。”獨狼打斷屠夫的話,圖窮匕見:“這證明了他的攻擊欲望無比旺盛,是随時會導致殺人事件的高危分子。”

獨狼的視線停頓在江奕奕身上——準确來說,是他的手上。

江奕奕手指間閃爍着銀光,朝獨狼笑了笑:“我想,你的判斷不太準确。”

獨狼沉默的盯着他,目光中隐有兇光閃現,像是重新鎖定了獵物的猛獸,打量着下口的地方。

“事實上,瘋子的精神狀态确實不穩定,但除你之外,他在近期沒有攻擊過其他人,作為瘋子目前的主治醫師,我有理由懷疑,你曾主動挑釁過瘋子,才會造成他對你産生如此強烈的攻擊性。”

“主治醫師?”獨狼重複了一遍:“我記得你是個無證行醫的外科醫生吧?”

江奕奕歪頭:“是的,不過同時,我還是個無證行醫的精神科醫生。”

居然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嗎?

現場安靜了剎那。

獨狼嗤笑一聲:“那說明,你對此作出的判斷沒有任何可信度。”

江奕奕攤手:“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為你考個證。不過……”

“我想上頭并不需要這個證。”

“因為我的治療效果,有目共睹。”

獨狼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兇光幾乎達到了頂峰。

江奕奕伸出手點了點他,平靜的給對方标了個敵對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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