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五十二口

宛如硬質糖果屑灑在雲朵上, 滋味輕飄又美妙。

黎嘉洲薄唇輕摩一下她的唇, 然後挪了力道,轉而碾在她唇角。

他腦海裏無數個聲音叫嚣着吻深一點,千轉百回地掙紮之後, 還是放開了她, 只是手指穿過她烏黑的發, 鼻尖堪堪抵着她的。

黎嘉洲呼吸很重, 嗓音低得像午夜嘶嘶的風。

“沒控制住。”他說。

發了個笑音, 完全不想道歉。

陶思眠稍稍擡眼, 視線恰好落上他凸出的喉結,精巧的鎖骨, 久違的木質香适時侵蝕神經。

陶思眠舔了舔唇, 忽地想看他襯衫下覆着的樣子。

臨近飯點,停車場有人進進出出, 所幸兩人在角落, 背景裏的腳步聲和說話聲沒有對方一次呼吸來得驚心動魄。

良久。

黎嘉洲終于壓下渾身的躁意, 把她抱在懷裏,吻了吻她的發頂:“想出去吃還是我做給你吃。”

沒提剛剛。

陶思眠心說像剛剛那樣的話, 不吃晚飯也可以,不過他矜持, 她也不能太過分,只是輕輕應了個音節:“出去吧。”

黎嘉洲說:“好。”

陶思眠:“嗯。”

黎嘉洲笑眼望着陶思眠:“好。”

陶思眠:“嗯。”

兩人像學齡前兒童一樣重複了好幾次沒有意義的對話,黎嘉洲攬着陶思眠走向電梯。

陶思眠抱着奶茶一口一口喝,黎嘉洲看她, 時不時伸手把她垂在額前的碎發拂至耳後。

電梯上行時,黎嘉洲望着兩人落在金屬面上的模糊影子時在想,和她像新婚小夫妻一樣回家的這一刻是他出生到現在最幸福的一刻,就算讓他現在去死,他也是願意的。

但黎嘉洲轉念又想,如果自己死了,小姑娘大概會“哦”一聲?然後毫無反應。

黎嘉洲心裏一涼,忽地反應過來,好端端自己為什麽要死。

“神經病嗎。”他笑着暗罵了自己一句。

陶思眠沒聽清,含着吸管偏頭看他:“你說什麽?”

黎嘉洲撓了撓小姑娘的耳垂:“說你好漂亮。”

陶思眠心底一軟,嘴上卻嫌棄他的莫名其妙:“神經病啊你。”

黎嘉洲笑着“嗯”一聲,覺得這傳說中的心有靈犀。

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因為被人罵了神經病高興得不像樣。

————

A市深秋有風,晚天被刮得灰蒙蒙的。

烤魚鋪老板娘又買了隔壁兩家店,兩層樓五個大橫鋪燈火通明。

陶思眠和黎嘉洲到的時候,門口有一堆人坐在獨凳上玩手機,老板娘匆匆路過門邊看到兩人,給新來的服務員打招呼:“诶,先帶他們進去,這是我們……”

陶思眠看黎嘉洲,小聲:“你餓嗎?”

黎嘉洲搖頭。

陶思眠朝老板娘道:“不用,他不餓,我們等一等。”

老板娘也是個爽利人:“那我待會兒叫你們。”

老板娘說着,給兩人遞了兩張凳子,黎嘉洲接過來,放下時手和小姑娘的手不小心碰在了一起。

兩人都是離得開手機的人,并排坐定後,陶思眠目光散漫地看周圍來來往往的人,黎嘉洲去自助區給小姑娘拿了花生瓜子和薄荷糖。

黎嘉洲坐回原位,用濕紙巾擦擦自己的手,又放自己兜裏焐熱了,這才把小姑娘兩只手牽在一起,用自己手包着,“你要吃什麽給我說,我給你剝。”

陶思眠點點頭。

周圍有人在小聲議論,陶思眠想了想,告訴黎嘉洲:“我沒長耳朵。”

黎嘉洲點點頭:“我也是。”

陶思眠想說黎嘉洲不要臉,可想想,自己能說這話好像也挺不要臉,兩人相視,又笑了。

周圍等隊的人來來去去,半小時後,老板娘終于出來,跟着小孩叫:“七七姐姐,到你們了。”

陶思眠和黎嘉洲應下起身。

兩人進去時,一行人恰好從裏面出來,兩人朝旁邊避了避,等玻璃門簾掀開了,這才看清出來的是周識理團隊。

王潇走在周識理左邊,聶珊珊走在周識理右邊,前後還有幾個面生的研究員。

周識理大概遇到了什麽高興的事,眼角都喝得發紅了,嘴邊挂着笑。

他朝黎嘉洲點一下頭:“出來吃飯啊。”

黎嘉洲回以敷衍的微笑。

一行人越過兩人,陶思眠和黎嘉洲下意識用目光追了一段距離,剛好就看到周識理側身和王潇耳語什麽把王潇逗得花枝亂顫,手卻是橫在聶珊珊腰上若有若無地摸,聶珊珊似是有個扭頭看的動作,卻沒阻止,露給陶思眠和黎嘉洲的側臉甚至還有笑意。

黎嘉洲發了個嗤音。

陶思眠啧一聲:“牛逼。”

黎嘉洲和陶思眠朝裏走,黎嘉洲道:“辛苦周教授每年勤勤懇懇拉着太太立精英男神愛妻人設評交大年度人物,不過我們研究大樓的知道這些不奇怪,你怎麽也不好奇,”黎嘉洲問,“我記得你采訪過聶珊珊?傅教授好像說過她,有男朋友?”

陶思眠點頭:“但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存在定律啊,”她笑一下,分外清明道,“多少年相濡以沫的感情都抵不過一具新鮮的肉-體。”

黎嘉洲:“只能說大多數人是這樣的。”

陶思眠認同:“我二叔二嬸感情就很好。”

黎嘉洲;“我之前看藤校一個研究項目,就是說多巴胺這類情感影響因子可不可能具有靶向性。”

陶思眠:“你還找得到浏覽記錄嗎,我想去看看,”陶思眠說,“感覺很有意思。”

黎嘉洲:“應該有,我記得時間。”

陶思眠點頭。

帶黎嘉洲和陶思眠進包廂的服務員覺得巨神奇,上一秒這兩人明明還你侬我侬溫情款款,下一秒明明手還牽在一起,就能這麽冷漠殘酷地評論感情。

服務員點好菜後,趕緊出去給老板娘說這個八卦。

老板娘呿一聲:“這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老板娘思忖,“我估計小孩以後找媳婦也是這種酷酷話少的姑娘。”

KID粉絲已經從一萬多變成了五十萬,老板娘每天忙裏偷閑去兒子微博下裝粉絲評論“加油,身體最重要,K神我愛你”的時候,很明顯看到了一些“K神我要和你生孩子”“K神我要給你全部的愛”。

老板娘雖然知道隔着網線不知道對方是男是女是人是狗,但想着兒子有一天成了別人的老公,她心裏倏地生出幾分悵惋。

而包廂內,陶思眠和黎嘉洲坐在一邊。

陶思眠給自己和他拌蘸料,黎嘉洲一邊把需要自己動手的菜下到烤魚旁邊,他看着土豆蘿蔔鹌鹑蛋,時不時笑一兩下。

陶思眠疑惑:“你笑什麽?”

黎嘉洲又笑了一下。

就在陶思眠以為黎嘉洲不想說或者不會說的時候,黎嘉洲朝後稍稍仰身和她平齊,然後附到她耳邊低語一句。

陶思眠臉轟一下紅炸。

黎嘉洲好整以暇笑着直身。

一秒,兩秒,三秒。

陶思眠微笑着想擡手掀鍋,黎嘉洲按下:“別別別,這鍋會碎,要賠錢。”

陶思眠端起飲料杯。

黎嘉洲攔住她的手:“陶總算了,算了,別和我計較。”

陶思眠一口氣卡在喉嚨咽不下去,想了想,一把掐在他腰上,黎嘉洲“哎喲喂”誇張叫着讓她開心,陶思眠白他一眼,氣得不想理他。

接下來整個吃飯過程中,黎嘉洲覺得她掐那一下如隔靴搔癢,搔得他現在心口直癢,坐立難安。

陶思眠倒是故作淡定吃着東西,只是烤魚不辣,她臉卻和快滴血一樣,滿腦子都是剛才……黎嘉洲蘊着笑意、刻意壓着到好似電流淌過的低緩啞音。

他說:“我的肉-體,挺新鮮的。”

多少年相濡以沫的感情都抵不過一具新鮮的肉體。

他的肉體,挺新鮮的。

他的肉體……

這人怎麽就這麽沒臉沒皮什麽騷話都能說,陶思眠坐在他旁邊心裏不知道惱着誰,耳根卻是紅得快軟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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