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皇太後寝疾

太寧二年春,皇太後寝疾,身體不豫。病榻前只有侍女們在伺候着,偶爾還會看見幾名太醫來診脈治病。婁昭君每次看到這樣的情景,就開始想念六子高演。

過去婁昭君身體不适,高演便徒步走到母親的宮殿,還親自喂她吃藥,精心伺候,卻沒想到這個兒子倒先自己去了。

段氏聽聞姨母患病,便前來看望。進入大殿,看見元仲華坐在榻前給婁昭君喂藥,在做一個兒媳該做的責任,只可惜,她并沒有看見高湛的半個人影。

她再次看向婁昭君,見她一臉病容,面色憔悴,便暗自嘆息,上前喚道:“太後。”

婁昭君緩緩擡頭看她,指着小榻,“坐吧。”

段氏依言坐下,問道:“太後,聖上他今日還沒有來過嗎?”

婁昭君面露失落之色,苦笑道:“他整日窮奢極欲,就知道享樂,哪裏有功夫來看我這個老母親。”

段氏又道:“現在昭信皇後正得寵,不如讓她去勸說聖上……”

話音未落,婁昭君便道:“自從她嫁入高家,就沒有過上一天的安生日子。直到子進建立齊國,她雖然貴為皇後、太後,但正道即位不到一年就被廢黜,又經過長子被殺,痛失愛子,想必她已經恨透了我,又怎麽肯勸說皇帝。罷了!這個畜生不來也好,若真來看望我,只怕我的病會更加嚴重,這樣倒不如不見。”

聽見這番言語,段氏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

作為一個母親,看見次子的正室被九子寵幸,無論是誰,想必都接受不了。

正想着,忽聽婁昭君開口,似是自言:“這段時日我一直在想,當初,我支持延安為帝,究竟是對還是錯?”

元仲華聽得此言,又見她蒼白的臉,雙眸漸漸變得紅潤。

一場病拖垮了一個人,想想過去要強的婁太後,再看看面前帶着一身病的蒼老女人,她的心裏便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這個一生傳奇的女子,曾經與丈夫高歡一起經歷過風風雨雨。及至高洋建立齊國,雖然她已尊為皇太後,卻也不得不面對兒孫相殺的事實。

想及此,元仲華才徹底明白,原來這個不平凡的女人,也是個平凡再平凡不過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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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如今李祖娥甚得嬖寵,高湛也因為昭信皇後,而将她的二哥李祖勳封為齊州刺史,并且厚待李氏家族,至于離世的高殷已賜谥號為闵悼王。

李祖勳這個人有多少能力,想必天下人都很清楚,若是不靠裙帶關系,他又何來刺史一職。用妹妹的身體換來官職,他不僅沒有感到羞愧,反倒更加貪婪,不斷收受賄賂。

對于二哥的品性和行為,李祖娥雖然多少有些了解,卻沒有任何幹涉,也無法幹涉。

李祖勳也明顯看得出,這段時間李祖娥的情緒非常低落,變得越發沉默,因此他來到昭信宮勸妹妹想開點,可是李祖娥依舊不言不語,像是根本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裏。

李祖勳見她這神色,便又道:“你看看王嫔和盧嫔,她們曾經也文宣皇帝的女人,可是現在卻在侍奉當今聖上。”

李祖娥道:“彭城太妃大爾朱氏也曾嫁過三個男子,甚至還為獻武皇帝生下兒子。大爾朱氏沒有錯,可是如此一來,後世之人會如何評說?史書上又會如何記載?是将我寫成文宣帝的皇後,還是當今聖上的妃嫔?”

“你又何必看不開呢!你将皇上服侍好了,在宮裏有了這個靠山,還怕不會享有榮華富貴,将來我的官位也定能步步高升……”

李祖娥面露不悅,正欲開口,卻忽見清蓮入殿,說是靜德皇後來了。

李祖勳聽見這話,就對妹妹說:“既然她來了,我也不便待在這裏。”接着緩緩起身,看向李祖娥,“我還是那句話,你想開點,即便不是為了李家,也要多為紹德着想。”一番話說完,李祖勳才轉身邁出大殿。

元仲華見他離開,便走到李祖娥面前,問道:“臉色怎麽這麽難看,是不是方才你二哥說了什麽你不想聽的話?”

李祖娥低頭不語,臉色越發黯淡。

元仲華又道:“我看你是想太原王了,不如讓他來昭信宮,陪你一陣兒……”

未待她講完,李祖娥就說:“我不希望紹德進宮,讓他知道我和聖上的事。現在我已成了李家的恥辱,我不希望紹德也……看不起我。”

“可這事遲早會被他知道的,到那時你又該怎麽跟他解釋呢?”

李祖娥微微嘆氣,“能瞞多久,就瞞多久吧!”

“做母親的都希望兒子陪伴在身側,尤其是在最無助、最脆弱的時候。”元仲華有些遲疑,半晌方輕聲道:“婁太後患病的事,想必你已經知道了,我這次來就是希望你能勸說聖上,讓他去看望太後……”

李祖娥卻道:“王嫔和盧嫔正得寵,還有馬嫔,她們也常在聖上身邊侍奉他,又何必來找我。”

“祖娥……”

元仲華正要說下去,李祖娥卻立即打斷:“你且先回去吧,我覺得很累,想休息了。”

元仲華還是第一次見她這般強硬的模樣,将自己所有的話都一一擋了回去,沒有給自己吐出一個字的機會。

她只覺得無奈,起身道:“那你就早些休息吧,我先走了。”

李祖娥見她這神色,便知道自己的話有些重了,不過她并沒有叫住元仲華,也沒有半句話。

高湛當晚并沒有來到昭信宮,而是去了馬嫔那裏。及至次日下朝後,就命轎夫将自己送到母親的寝殿。

婁昭君心裏清楚,高湛之所以會來看望自己,定是聽了馬嫔的勸說,實際上他是不情願來這兒的。

高湛緩步近前,微微垂首,假意關切地問:“母後的身體可大好了?”

她依舊坐在床榻上,沒有回答,只問:“聽說,你已将昭信皇後的哥哥李祖勳,封為了齊州刺史?”

“是。”高湛毫不隐瞞,只答一字。

婁昭君又道:“我可是聽說此人為官期間收受賄賂,品性也不怎樣,還有曾經與你走得最為親近的和士開,自他做官以後,不斷受賄,這種人你也肯用?”

高湛神色不悅,“母後說這話,是因為關心朝中之事,還是想管我的事?”

婁昭君冷笑道:“這幾個兒子裏,我又能管得了誰呢?我也不願多說什麽,只想勸你一句,現在你淫/人妻,他日說不定別人就會占有你的妻子,凡事還是收斂點好。”

高湛面有怒色,卻沒有開口頂撞,只道:“母後說這些話,顯然不想看到我。既然如此,那朕就先離殿,不打擾您了。”他冷冷地看着婁昭君,接着說:“母親,好生養病。”

他在殿裏待了不到一個時辰,便匆匆離開。婁昭君看着高湛的背影,又想起他稱帝以後的種種行徑,便嘆息不止:“國有此君,大齊必亡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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