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答案
哪有母親當衆打女兒臉的。夏星湖還沒怎麽, 陸泊言先把臉放下來了。
他年輕,面相又善, 文家與陸家又是姻親,往常都是帶了笑來的,做事也和和氣氣, 雖說這兩年接了陸城的班,文家上上下下卻只當他後頭是有陸城在拿主意, 心裏到底有幾分輕視在。結果就是這麽個年輕溫和的男人,三兩下就把妻子股份的事辦妥了。
只結果不盡如意。
陸泊言還當夏星湖是存了跟文夢雲硬着來的意思, 扣住自己的合法利益不放,卻沒想到他把人逼來了, 夏星湖仍然把股份給夏星宇讓渡了過去。
可還沒等他詫異, 她又說弟弟還在讀書,不懂經營,就先由她幫着照管着。
文夢雲那邊還沒嚷起來, 夏星湖就甩出一紙合同,白紙黑字寫得分明,竟然是早就和夏星宇訂下了。
她的心裏如同坐了過山車一般, 急上急下, 等想明白了是兒子女兒聯手把她排在外頭, 心裏堵着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就連夏秋冬都對夏星湖刮目相看。
這個女兒, 從小就愛嬌,性格上總有些說不出的弱處,他想着反正是個查某(閩南語, 泛指女性),弱就弱些,難道還能指望她能光宗耀祖不成?
後來她病成那樣,他也只是搖搖頭,半點沒覺得自己和妻子為人父母的做得不夠或是不對,只當她太嬌氣——這附近幾個城市,哪個女子不是這麽過來的?妻子跟女兒說的那些話,在他看來并沒有什麽不對,她倒還頂上了,還得了那麽個不能往外說的病。
陸家肯接着,自然再好不過,夏星湖進了陸家名下的醫院裏治病,他還覺得松了口氣,不必擔心陸家為了面子把女兒退回來。
人活一世,可不就為了一張臉。
後來看着女兒從醫院出來了,還當她好了,沒想到還是病的,上回竟然連母親都敢推,這一回,更不知道要做出什麽來。
陸泊言當着衆人給夏星湖撐足了面子,背地裏卻不由苦笑。
夏星湖跟丈夫在外頭演示了一番什麽叫夫妻同心,享受着他所有的保護,把父母不可置信的質問通通隔在身後,回到家裏就直接實行了分居計劃。
陸泊言心情複雜:“沒這麽過河拆橋的。”
夏星湖眼尾都不瞟他一下。
陸泊言扶着門框看了半晌,見她随意收了幾件衣服,帶上常用的護膚品,用力蓋上箱子,走上前摁在箱子上。
夏星湖擰眉:“放手。”
陸泊言低低地說:“我走,你留下。”
夏星湖思考數秒,揮開他摁在箱子上的手,把它打開,東西一樣樣物歸原位。
再回頭,陸泊言還站在身後,她用眼神示意:還不走?
她留他走的話茬是陸泊言自己提起來的,這會兒也不好馬上就反悔,只得退了兩步:“你……好好休息。”
轉身出了房間,陸泊言手指連按,發了幾條信息。
走到樓梯口,他回身望,卧室的門緊閉,夏星湖并不如從前送他離開一樣,開門出來送他。
他內心微悵,卻只能依言離開。
夏星湖從窗口看到陸泊言的車從車庫裏出來,很快開車走了,反有些發怔。
自她十六歲開始,陸泊言向她告白在一起,他們就從來沒有吵過架。她是嬌氣點,但從不無理取鬧,陸泊言更是溫和寵溺,卻沒想到唯一的一次大争執,竟然直接就奔向了分居。
她對人生的想像和計劃裏,從來沒有想到過二人會有今天。
算了算,今年是他們在一起的第七年。
竟果然如歌詞裏所唱的那樣,“一年暖如棉,三五年薄如麻,七年之後只剩赤膊上一縷輕紗(出自蕊哥兒《七年之癢》)”麽?
陸泊言的車已經開出大門,轉個彎不見蹤影,陳紅敲門進來,告訴她從今天起,她的工資關系就轉到夏星湖名下了。
“陸先生說,更改甲方的合同一會兒會讓助理送過來。”
他一向是這麽周全的人。
夏星湖點頭應了,待人出去,只餘她一人時,又讨厭起他的面面俱到來。
陸仲天被錯認,自己被圍堵那天,陸泊言知道了消息從樓下跑上來,大家都認為事情不得善了,誰想到陸泊言只在看到夏星湖的時候面色變了一下,又恢複如常,并沒如大家猜測的那樣狠狠教訓對方,而是和平手段解決。
校方的心都落回肚子裏——學校的背後是有靠山沒錯,可是他們只是打工仔啊!這些學生非富即貴,傷了哪一個都不好交待,真出什麽事,還不是他們出來填?——陸泊言能以大局為重,把事情妥善解決,自然是最好不過。
當時她被吓壞了,後來問他怎麽不追究,他當時是怎麽說的來着?
“不過是一點誤會,何必你死我活?大家和和氣氣的把事情解決了不就好了。”輕描淡寫地把事情揭過了,又對她噓寒問暖,呵護備至,親自送了她回家,路上還給買了蛋糕,那股甜香味,她到現在還記得。
而為了慶祝她上了伊中,和給她壓驚,約她本周末吃飯,還送了她一件禮物,是一枚別致的胸針。
陸泊言當時還沒有接陸家的生意,所有的生息,都是由父母決定的理財方式出來的,并不能算自己賺的錢。
所以他用的是上年的獎學金——并不多,有些來歷的都買不動,只能買到新品,用料也并不奢華,主體石是歐泊,做成一片不規則小湖泊的形狀,上面用珍珠和金屬嵌成一個極精巧的小仙女,一只腳後勾,另一條腿繃直了足尖踩在湖泊裏。
夏星湖打開看到後特別高興,陸泊言坐在她對面,看着她雪白的臉上透着自然健康的紅暈,長長的羽睫扇動着,忽然擡眼看他,一雙眼睛水潤晶亮,好似一對小星星。
那天的事經過幾番安撫,夏星湖就忘得差不多了——她本來也沒記住那麽多張臉。
直到很後來,她才輾轉知道,那天挑頭搞事的人,家裏損失了一筆大生意,很是出了點血。
當時她不知怎麽,直覺就是陸泊言幹的,她向他求證,他也沒承認,也沒否認,只問她:“這樣不好嗎?”
他的溫柔,他的無情,他的大度,他的成穩,通過日常裏的大小事情,一樁一件都展現在她面前,毫不遮掩。在她心裏,他再不是從前那個會對着她親切,很照顧人的小哥哥,而是一個有着極深城府的年輕男人。
她慢慢懂得了自己為什麽一有事就第一時間想要告訴他,這樣一個樣樣出色的異性,實在很有吸引力。
她心裏有了他,就好似藏了一個蜜窖,封得再嚴實,也隐約飄出香甜的味道。
對着別人還好說,對着陸泊言的時候,她內心裏的甜蜜,就不受控制地發酵。
她一直知道他了然,卻從來不曾點破,只加倍了對她好。
直到她滿十六歲那天,他做出了周全人生裏最糗的一件事向她告白,她才懂。
他一直在壓抑着自己,只因他大她六歲,他已長大成人,她還是豆蔻少女。
“我原來想等你到十八歲,可我等得了,別人等不了。”
她上高中的那一年,有個同級的追求她。那人跟萬事不露聲色的陸泊言不同,弄得聲勢浩大,消息傳到陸泊言耳朵裏,他隔天就外地趕回來,只為了向她要一個答案。